落雪 第13章 登天梯

剑阁从外面看就是一座七层古塔，每一层外面都挂着黄色的灯笼。

第一层放剑阁里那些剑的资料，包括锻造师，剑名，出世时间还有属性；

第二层就是那些品质非常好但是没有剑灵的剑，只要稍微养一养就能养出剑灵，强度嘛，看运气喽~

第三层就是已经有了剑灵但是还不稳定的剑灵，还是要养；

第四层就是剑灵稳定的，不过年份都不会太远，一般都是近代的铸剑师们打造出来然后放在剑阁的；

第五层就是年纪大的老古董，里面最为珍贵的就是那些作为古代祭祀的剑，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是对修习阵法有奇效；

第六层是节日剑，和节气剑有本质上的不同，节日剑大多数人为锻造，在节日当天锻造有几率得到天地赐福，从而锻造出节日剑，不过这几率极小；

顺带一提，节气清明和节日清明是两把剑，苏屠拿的是节气清明。

第七层就是存放节气剑的地方了。

踏入顶层，二十四个桌子都铺了柔软的金丝红绒毯，桌前各放了一个坐垫，剑架立于红毯上方，节气剑就放在上面。

立夏一进来就坐到第二排第一个的桌子上，巴不得把架子扫开躺上去。

江让尘懒得管他，推了推风青雪。

“在剑柄上摸一下，有感觉就坐垫子上。”

江当年进来的时候和风青雪不一样，他是立夏自己飞手上的，江辞盈也是这样，他其实也期待过风青雪进来就被剑砸脸，然而没有。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每个季节六个节气，这么些年了，剩下的无主剑非常少了。只剩下十一把了，四立只有前面两个被拿走了，立秋和立冬还在，风青雪为了不被打击，从后面开始摸的。

春季，雨水春分谷雨，全部没反应，夏季，风青雪摸完小满打算摸芒种，却发现芒种没有剑架，只是躺在毯子上。

“他就是我说的守着主人转生的，别烦他了，他正伤心呢。”立夏躺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看过来，风青雪收回手打算摸夏至。

“你一个冰系，为什么不先试试冬季呢？你来我火属夏找不痛快吗？”

风青雪瞪了一眼立夏，愤愤的往冬季那边走，路过立秋的时候鬼使神差摸了一下，血珠转了一下就没动了，风青雪刚准备坐下，立夏又来扫兴了。

“老三说你挺招他喜欢的，但是你冰系灵力太纯了，不适合，别白费力气。”

风青雪扭头委屈的看着江让尘，江让尘把立夏收回去了。

风青雪摸上立冬的剑柄，血珠立刻开始转动，转的飞快，风青雪立马坐下，这会准没错了。

一坐下，风青雪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自己重重的摔在雪地上，躺在雪地上呆愣愣的看着天空，一片雪花正好飘落在脸上。

入目是如鹅毛般的大雪，触感不像落雪峰的雪那般折磨人，丝丝凉意，却不蚀骨。

风青雪从雪地里爬起来，揉揉脑袋四处看，是一片广阔的雪原，不远处有一棵挂满积雪的树，让人下意识往那边走。

靠近了才看见树下站着一个小男孩，雪白的长发垂到地面，一身白色的长袍穿在小孩子身上有些大了，袖子都垂到地上了。

听到踩雪声，小孩转过身来，额头镶着那颗血珠，眼睛非常奇特，乍一看就是白色的眼睛，仔细看里面却有细雪飘落，风清雪第一次见，差点被吓到，小孩的嘴唇红润，几步走向风青雪，仰起头看他。

“我叫立冬。”立冬的声音糯糯的，听着很舒服，风青雪半跪下来看着立冬说：“我叫风清雪。”

立冬伸出手，风青雪把手放上去，大脑有一瞬间的恍惚，金丹的梅花花蕊变成了雪花的形状，这样就算结契成功了。

契约会把剑灵和主人捆在一起，各自抽出一缕神识融入对方的神识，风青雪功力不够，立冬帮他抽的神识。

现在他们可以直接在脑内对话，主人可以控制剑灵的进出并对剑灵下达命令，剑灵看心情同不同意，但是主人非特殊情况下不能束缚剑灵的自由。

作为主人，风青雪会额外分一块魂魄碎片给立冬，作为立冬在人间正常生活的引子。

风青雪揉了揉脑袋，结契约这么简单吗？他还以为要滴血呢。

“滴血？那种低级的招数我们才不屑于用，我们都是绑定灵魂与神识的。”

立冬哼了一声，拉着风青雪的衣袖带着他往外走，风清雪眼前一花，已经回到了剑阁里，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把立冬从剑架上取下来，雪白的剑鞘缓缓变成水红色，风青雪听见立冬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怎么变红了？！我不要红色！你快想办法啊！”

“我灵力就这个颜色，我也没办法，这个颜色家族遗传，抗议不了，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你不喜欢，但是红色在我们人类这边可是很稀有的颜色，你偷着乐去吧。”

风青雪把立冬拿在手里往楼下跑，江让尘正在第四层。

江让尘面前飘着两把剑，两个女孩子从剑里飘出来围着他说话。

“大姐最近怎么样啊？”

“你什么时候把弟弟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啊？”

“外面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外面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您带了礼物来吗？”

“我上次要的剑穗您带了吗？”

“老爹你说话啊？！”

“是啊，你锻造我们的时候不是很会唱歌吗？再唱一次呗？”

还没靠近风青雪已经感觉到了吵闹，偏偏江让尘还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这个心态真是他羡慕不来的。

“你弟弟还小过不来，外面的事儿我都记录在册子里了，给你们放一楼桌子上了，礼物也放那边了，唱歌不可能，我多大人了还给你们唱歌……”

风青雪想着一会再过去吧，江让尘却招呼他过去，两个女孩子立刻就围上来盯着风清雪打转。

“你就是阿爹的弟子？”

“长得这么好看，当弟子太亏了，考不考虑入赘我家？”

“三妹慎言，我家除了我们仨都是男人，姑姑那个没有断绝情爱的人更不可能。”

“老封建，现在龙阳百合根本不奇怪好吗？”

眼看着她们要打起来，江让尘劝了几句没用，和她们打声招呼就带着风青雪出去了，出门前又给了大门一下。

二人按照说好了的往剑冢走，立夏竟然没出来，立冬也没说话，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立冬刚出世，还要适应一下才能出来，别急。”

江让尘踢开拦路的石头，越过几棵枯死的大树就到了先前在虹桥上眺望的巨石前，巨石上插两把交叉着的剑。

“水墨丹青？”

这是这两把剑的名字，以这两把剑的花纹雕刻手法和名字，不难看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风青雪正感叹着，江让尘在边上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壶酒放在两把剑前面，凝视着上方，像在和人对视。

“锻造他们的人我认识，你也算认识。”江让尘突然说。

“啊？”

风青雪认识的人没多少，其中可能会锻造的就那么几个，目前剑阁里还没有收编他们的剑。

“你阿娘真的是个天才，会锻剑，会创造法术，剑法医都非常厉害，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娘是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才看上的你爹。”

“师尊不也是天才吗？”

风青雪不解的问，年少成名，所有功法全部熟知，又诸武精通，又继承仙界，头上还有个成神的姐姐，名气，实力，都是自己稳扎稳打取得的，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她和我不一样，她是天生的天才，我不是。”

江让尘眼神晦暗，似乎在回忆往事，半晌，突然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几个会对弟子如此纵容吗？”

“为什么？”

风青雪想的答案是因为有恃无恐，就算是个废物也能用滔天的法宝堆出来一个天才，但是他感觉江让尘的答案并不是这样。

“因为我们在赌。”

江让尘似乎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脸色白了几分，忽而抬头瞪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又低下头弹了一下丹青的剑柄。

“出来吧，孩子给你们带过来了，你们该放心了吧。”

两把剑抖动几下，两只剑灵从里面钻出，幻化的气体围着风青雪打转。

“他们太久没有出来，已经忘记如何化形，你知道的，剑灵这种东西非常不稳定。”

江让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风青雪点点头，抬手触摸着那两团气体，水墨和丹青给他传输了一些记忆，是他刚出生那会的，虽然视角是剑灵视角。

那个时候，墨青和风明正在隐居生活，一切都非常美好，所以佩剑一般是挂在墙上，或者随意放在角落，但也能看出，那个时候，他们生活的非常美满。

墨青一身青色布衣，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他，从屋外如同一只鸟儿般欢快的跳进屋里，在她的露出来的右侧脖子上，有一枚四叶草印记。

风明笑呵呵的端着刚炖好的鸡汤进来，从墨青怀里接过风清雪，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风青雪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

他的父亲，生的非常英俊帅气。

而她的母亲，也是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明显被风明养的极好。

恍惚间，风青雪似乎听到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风青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江让尘关切的看着他，他并不知道风青雪看见了哪一段记忆，但是看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害怕看见的是被迫分离的记忆，便叫醒了他

“师尊……”风青雪眼睛红彤彤的看着江让尘，揪着他的衣角，小声的呜咽起来。

江让尘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把他拥入怀中，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风青雪也从小声呜咽，逐渐变成放声大哭。

原来他不是野孩子，原来他曾经也是被爹娘爱着的，曾经也是他人的掌上明珠。

江让尘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他。

水墨丹青担忧的飘在一边，却不敢上前，他们传输的确实是他刚出生时候的记忆啊，怎么会哭成这样？

风青雪哭够了，从江让尘身上起来，看着对方肩膀上那一大片水渍，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在师尊面前，你可以任性些。”

江让尘不甚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水渍，带去的热意将水渍烘干，随后拿出一方手帕给风青雪擦脸。

这时，风青雪已经能和江让尘平视了，风青雪莫名跑题，他还能长，但是江让尘已经不能再长了，那以后他会不会比师尊高一个头或者两个头？

江让尘并不知道风青雪心里的小九九。

帮风青雪擦完脸，把手帕给风青雪，手帕是白色的，角落绣了一朵双生莲。

“走吧，回家。”

风青雪点头，跟着江让尘回去了。

在仙主府的后花园里，江让尘点了一下风青雪的额头，一缕灵力被输送进来。

“以后想见他们，随时可以去见，不必拘谨。”

江让尘抬手揉了揉风青雪的头。

外面的街道人声鼎沸，江让尘查看了好几次日历，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怎么回事？

“是大公子喜得立冬剑，大家伙庆祝呢。”

年迈的管家在一边贴心的提醒。

是了，江让尘都忘了，初得节气剑必会天降异象，风青雪的名字，想必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五界。

江让尘指着外面，对风青雪说：“要出去玩一会吗？”

风青雪摇头，他现在有些累了，想去休息。

江让尘便叫了下人带风青雪去休息。

“大人，这是人界送上来的。”风青雪走后，侍女双手托举着一张信纸过来，甚至没有信封，就一张纸，要不是知道人界主和她家大人关系好，她多多少少都要在大人面前谴责几句。

江让尘拿起信纸展开，上面就两个字——“人呢！？”

前面还有一大块被涂黑的字迹，江让尘用头发丝儿猜都能猜到君华的原句是什么——“你他妈人呢！？”

“让他等着吧，我说过会下去就一定会下去，老三这些年怎么变得这么浮躁了？”

江让尘把信纸团吧团吧塞口袋里，叫人搬了个椅子坐院子里晒太阳了。

最终还是无法忽视脑子里那吵吵闹闹的声音，看风青雪休息的差不多了，就让人去把他叫回来，自己走到一边给某个聒噪的人回传音。

“下来了下来了，急什么啊。”

“好啊，你还知道回传音啊！？你怎么不死上面啊！你看看你——”

传音戛然而止，江让尘把他屏蔽了。

风青雪身边的侍卫脸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这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侍卫见他好奇，便主动讲了这疤痕的来历。

“这疤痕，是我应受的责罚，身为少主暗卫，却让少主受伤……”

侍卫绘声绘色的给风青雪讲了事情经过，那个时候江俞鸿不过七岁，被那些世家子弟欺负的没了半条命，小哥本来是江俞鸿的暗卫，也因为失职，虽然江俞鸿没怪他，但是他还是自请去边境守了五年，回来成了外院的巡逻侍卫，这样的职位能见到江俞鸿的次数很少，但是足够他观察少主过的开不开心。

“他们家没被查？”

“听闻在我去边疆的第二天，天降紫电，将那些人的府邸劈了个稀碎，人却没受一点伤，后来他们搬到哪，哪就劈雷电，后来他们跪在仙主府门口求少主原谅，少主才去和那位大人求了情，才平息了那一段雷电。”

风青雪了然的点了下头，不过令他有些震惊的是江辞盈竟然只是劈了人家的屋子，没劈人。

先前在门里看她和阮休元比试，那紫电是库库往阮休元身上砸啊，大有一种不劈死他不罢休的架势。

“我先进去了，你们去忙吧。”风青雪看到门里江让尘在招手，和侍卫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

“走吧，去登天梯了。”江让尘把一个储物袋递给风青雪，打开一看，除了海量的银钱，还有几件衣裳，其中一件华丽非常，完全就是人间那些王公贵族宴会时才会穿的衣服。

江让尘出门前例行给自己算了一卦，回房间又取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风青雪不解，但也没问。

“卦象怎么说？”风青雪不好奇江让尘为什么多拿了个储物袋，他比较好奇卜到了什么？

“喜忧参半吧。”

切，卜卦的结果都不能说的太明显，江璃也是，摘星楼的老瞎子也是，他早晚也会学会卜卦，到时候一出门就给自己算一卦，他也要当谜语人。

仙界和人界是由一层非常厚的虹膜隔开的，其实仙界的虹膜不管是对人对妖，甚至是对魔，都是这么厚实的，因为仙界面积很小，只有人界的五分之一，所以有足够多的能量去铸造虹膜。

通天梯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仙人可以自由上下，人不能，当然也会有例外，如果登上了通天梯，就可以跳过雷劫，直接成仙，所以千百年来有无数人在挑战它，只有一个人成功过。

听说是二代神的弟弟，因为犯错被剔除仙骨打入人间，百年后顺着天梯重新爬了上来，重铸了仙骨，血洗了仙界。

江辞盈就是在那时候灭神封神的，他们先是杀了二代神的弟弟，然后又杀了陷入疯魔的二代神。

听着简单吧，其实背后付出了数不清的牺牲，数以万计的修士陨落，就连叶雨濯，也是在那一场战役中，身中剧毒，不久后便失踪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梯在每一座大型城市都有建设，但是只有仙主城这个是天生的，后面的都是江让尘和君华联手打造的。

风青雪站在天梯前，这就是一座旋转楼梯，虽然在别处看过无数次了，但是仙主城的话，还是第一次见，这里不是土地，是云层，风青雪踩在云层上，天梯穿透云层，又穿天而上，听说顶端是生命之神的身体，不过都是一些传言罢了，生命之神以肉身化万物，早已消失了。

“以肉身化万物？”

江让尘惊讶的看着风青雪，风青雪在后面讲着他从小听到大的故事。

“那是神的事情，我们都不得而知，虽然外面都在传我是半神，但很可惜，我不是，神只能有一位，所以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肉身化万物。”

江让尘无奈的摊手，他是真不知道。

风青雪撇嘴，他可以让江俞鸿去问江辞盈，江辞盈最宠他了，肯定会告诉他。

“你可别想着让我的乖儿子去问我姐了，我姐不会告诉他的，她连我都瞒。”

江让尘弹了一下风青雪的额头，然后看向面前的柱子，视线往上看去，依旧高耸入云。

江辞盈非常护着他们，所以会帮他们杜绝一切可能会伤到他们的事情，很可能，生命之神的事情也在其中，只是江辞盈不愿让他们知道。

风青雪蹲在天梯边上往下看，深不见底，甚至有雷光闪动。

“好了，别看了，该下去了。”

江让尘越过风青雪顺着楼梯下去，毫发无损。

“这个雷劈不到我们吗？”风青雪摸着结界跟着江让尘往下走“当然劈不到，这是可是我刚继任那会下的结界，巅峰时期哦。”

就在他们走后，江俞鸿从后面走出来，左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这边，确认安全后，上前触摸了一下天梯的结界，显示年龄不够，江俞鸿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能通过。

江俞鸿盘坐在云层上，盯着结界思考着怎么样才能下去，手无意识的揪起一块云朵。

江俞鸿盯着那一小块缺口，咽了咽口水。

等侍卫赶到的时候，江俞鸿一把扔了铲子，回头对着侍卫笑了一下，转身要从缺口里跳下去。

“少主！危险！”

江俞鸿当然知道危险，但是他就是确定自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