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烈日铺满了楼道,在楼梯上落下锯齿状的阴影,热气升腾,黏糊糊地贴在少年被汗水浸湿的白色短袖上。
祁之旸拎着一个不知哪里顺来的小蛋糕蹲在宋晗家门前,隔两三秒就敲一敲门,一副不把人从里面喊出来就绝不罢休的模样。
可直到门从里面打开,祁之旸才发现他根本没想好应该怎么说。
老宋,抱歉,我把一个女装变态认成了你?
可能会直接被宋晗拿钉耙铲出去。
老宋,我们有些误会,P你女装照的变态真不是我。
也不行。
祁之旸正在抓耳挠腮地头脑风暴,宋晗见祁之旸蹲在门口,扬着清澈的桃花眼看着自己,冷声问:“有什么事?”
“……”祁之旸歪了歪头,“没啥,就是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宋晗看傻子一样凝视他。
“我没想在你饭里下毒!这么多顿饭,除了那天,我还有毒过你吗!”
眼看着宋晗就要把好不容易敲开的门重新合上,祁之旸连忙起身用一只脚卡住门缝,却因为站得太猛,双腿发麻眼前一黑,径直往前倒了过去。
宋晗没想到他会忽然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去捞他,但少年冲劲太大,他差点没站稳一起向后摔倒。
祁之旸脑袋磕了一下门框,惨叫了一声,防盗门被他撞门的力度猛地往后一推,然后反弹了回来,这种刁钻的角度正好撞在了宋晗的后背上,勉强帮他俩站稳。
手上是少年皮肤细腻的质感,温热的体温从薄薄的皮肤透过,他冰冷的掌心忽然有了些许热度。
“真日了狗……”祁之旸被这短短几秒内的变故弄懵了。
宋晗扶着他的手似乎动了一下,祁之旸在他家门口蹲了十分钟,早就麻痹的双腿根本受不了:“疼疼疼!你别动!扶我一会儿!”
无论是平时站直了说话,还是此时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贴在他怀中,祁之旸都比宋晗矮了几公分,得抬头和他讲话。
他仰起头,宋晗的脸上是一副隐忍不发作的表情,祁之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强人锁男,尴尬地说:“算了,你动作慢一点扶我站直,我腿麻了,贼疼。”
其实祁之旸只是习惯性嘴欠,按照目前宋晗和他的关系,他没把他当场丢在地上已经很给脸了。
没想到宋晗真的慢慢地扶他直起身,听着他倒抽着冷气,缓缓地帮他把重心落回自己双脚。
少年全程面无表情,冰冷得掉渣。
“你家里没开灯吗?”祁之旸没话找话。
宋晗倚在门边,看上去想赶人,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我说我来给你送块蛋糕你信吗?”
祁之旸一路跑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一家甜品店,于是鬼使神差地进去买了个蛋糕,买完之后又想起自己不爱吃蛋糕,而秦姝又减肥。原本打算回家自己解决掉,没想到现在正好拿来当做借口。
不过宋晗明显不相信这个借口。
眼看着宋晗冷着脸又要关上门,他脚又麻着动不了,祁之旸慌忙说:“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
说出了第一句,第二句第三句就不再困难。
“前几天那些事,我想向你道个歉。”
他不说还好,刚说出口,宋晗的神色顿时像六月飞雪一样冷,还夹着冤。
祁之旸这才发现他家没有开空调,整个房间虽然不热,但也称不上凉快,但他面对着宋晗,却莫名感觉有点凉意。
宋晗终于有兴趣听他说话了,手松开门把环在胸前,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瞅着他,眸色很黑,似一口深潭。
“为什么事道歉?”
祁之旸没想到宋晗接受道歉还得细化到原因,但来都来了,道歉就得真心实意,他也一直都是能够直面自己错误的人。
“上次做菜捉弄你。”
“接受。”
“搅黄了你的工作。”
“想想也知道是你干的,这条保留。”
祁之旸:……
“这几天对你态度不好,天天对你翻白眼,对了,你昨天桌上那杯水是我洒的,但我不是故意的,那是真不小心,杯盖开着我没注意,手一挥就倒了。”
“嗯,还有吗?”
“还有……”重头戏来了,这是一切的根源,“还有我错怪了你,把你当成了女装变……女装大佬。”
宋晗沉默着拧了拧眉,低声嘀咕:“错怪?”
“我后来才知道全都是别人干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起来我和你都是受害者。”说起这个,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有燎原的趋势,祁之旸的拳头攥得咔咔响,“算了,先不说这些,反正那群人我会去处理。”
“之前的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狡辩,我自己干的事自己承担。”
“宋晗,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宋晗只是深深地盯着他,迟迟没有回应,祁之旸弱弱地扬了扬手中的蛋糕:“赔礼我也带来了,你别是还要精神损失费吧?”
站在面前的宋晗只是绷着一张脸,目光落在他身上,但祁之旸感觉他像是透过他,陷入了一段悠长的回忆。
少年身后的屋子没开灯,窗帘拉得紧实,他身后是黑暗,惨淡光线映出的家具摆设像是蒙上了一层能够吞噬一切的恐怖滤镜,他就站在明暗交界上,只有面前从敞开的门缝透出的光能够描摹他身形的轮廓。
“罢了。”
半天,宋晗伸出手,接过了祁之旸的蛋糕。
回身关上门之前,他低声说:“晚上吃肉末蒸蛋吧,放姜片,不要放姜末。”
祁之旸愣了愣,紧接着笑了起来,嗓音清润:“行!”
因为姜末不容易挑,但肉末必须要用姜调味,但他又不爱吃姜。祁之旸心道。
直到身前的防盗门合上,祁之旸才惊觉。
他好像对宋晗的口味太熟悉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