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邵逸行进了公司,途径总经理的办公室时听到了总经理有些激动地说着什么。邵逸行皱了皱眉,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半开的门:“这是怎么了?”
“董事长。这,纪总监突然说要辞职。”
“辞职?现在?”邵逸行仔细打量了纪明远问道,纪明远年轻又有能力,在他的公司前途不说无量,也是一片光明。况且薪资待遇也不差,和同事们相处得也很好,为什么突然辞职呢?
没等纪明远说话,总经理便急切地说道:“是啊,还没有安排交接工作……”纪明远没能说得上话,于是冲着邵逸行笑了笑。
“我知道了,”邵逸行打断了总经理的话,“明远你跟我来。”
到了办公室,邵逸行吩咐身后的秘书去准备一杯茶,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今早脑袋还是有点儿反应不灵活。
没多久,秘书端着茶进来,注意到一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公司从到上到下都是统一制服的,这个人……她仔细一看,轻声道:“小明?”
纪明远也悄悄地和李晴打了个招呼。
邵逸行把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面前的这个人,脱去了正经的西装,运动服让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朝气蓬勃。眉眼飞扬,嘴角微勾,纪明远略带笑意的眼睛也在看着他,邵逸行抿了一口茶,问道:“为什么辞职,可以具体说说吗?”
纪明远微微侧了一下头,移开自己停留在椅子上的人的视线,扫了一下左边的办公室门口,“没有什么好说的。”
邵逸行的目光追随着那双眼睛,等到对方的视线又落到自己这里,他笑着站起身:“走,跟我去喝点儿东西。”绕道办公桌前拍了拍纪明远的肩膀,“你的事儿等回来再说。”他实在是不想公司损失这么一个人才。
他们没有选择公司一楼的茶水间,因为选择公司外街拐角的一家咖啡厅。
“说起来你是公司第一批招聘进来的人,我亲自过的审,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了吧。”
纪明远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是。”
“我就坦白说了吧,公司需要你的能力,我本人是不希望你离开的。但如果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做了决定,那我尊重你。”邵逸行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对方的眼睛,“如果你打算去另外一家公司,或者是去尝试另一个领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想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在我这里还有很光明的前途。”
等他说完,纪明远转头看向窗外,现在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街道上已经没有匆忙赶路的车子和行人了。现在是四月份,没有聒噪的蝉声,也没有冬天的肃清。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已经有一些麻雀低低地飞过,可是他的耳边只有咖啡厅里播放的抒情音乐,周围人悄悄的说话声,没有听到鸟鸣声。
邵逸行也转头看向窗外。
“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太按部就班了吗?人生来渴望自由,却不愿放手围墙里的诱饵;内心挣扎,却没有勇气放手一搏。”不知什么时候纪明远已经转过头看着他了,“您放心,我不会去别的公司。我有了我认为已经足够的钱,我想去亲自体验这世界。”这个令人移不开眼睛的世界。
邵逸行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纪明远的父母早已离了婚,又各自有了家庭。从纪明远二十岁进公司开始,他们就不再给他生活费。印象中纪明远从来都是活泼开朗,积极上进的。听他说的这一番话,邵逸行很是不理解。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邵逸行顿了一下,“如果您愿意再回来的话,市场总监这个位置还是你的。”
纪明远暗自苦笑,怕是没有机会了:“谢谢。”
看到对方起身要走,邵逸行犹豫了一下说道:“等等。”他去吧台要了纸和笔,写了一串数字递给身后的纪明远:“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开口。”想了想又说,“有烦心事儿也可以跟我说说,二十四小时开机。”
这是纪明远万万没想到的,顿时愣在了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学会了假装开朗,却不明白人为什么会高兴;他学会了对周围的人友好,却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样的关心。等到纸条被塞进了上衣口袋,才想起来道谢。
这是第一次纪明远表面风平浪静地接受友好,内心却波涛翻滚。从来没有人想要真正地了解过他,即使是他的父母。
邵逸行给他自己的号码,绝大部分是好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居然会有人放弃看得到的大好前途去追求虚无缥缈的所谓“自由”,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希望他能回到公司继续任职。
出了咖啡厅,纪明远懒散地往家走着,手里捏着纸条的一角,搓搓搓,把它卷成一个纸棒,别在了耳朵上。途径一共享单车停车点时,突发奇想想跳过这仅有的三个并排单车。于是他后退到距离停车点有一段距离,加速助跑,纵身一跃,收腿,落地,一气呵成。
“完美。”纪明远直起身继续走,抬手往耳后别了别稍长的头发,突然想起那张纸条,现在却不见了。
他停在原地,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转身去找那张纸条。
算了吧,反正也不会有事儿需要联系他。
……
可他是第一个,除了工作上的事儿希望你能联系他的人。
能用什么事儿呢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希望来一阵风吹走他不知道掉在哪的纸条。
当他犹豫着艰难转身后,一眼就看到那个已经松了的纸卷,在马路上汽车行驶带起的气流中倚着花坛地基,摇摇晃晃地示意他,快来捡我,我在这里。
“……啧。”纪明远俯身捏起纸条胡乱塞到了裤兜里。转身之时,身边一辆车鸣着笛飞驰而过,受惊的鸟擦着他的胳膊扑棱飞过。
如果不是危及生命,怎会让自己如此狼狈,但这世上,为食而死的鸟还少吗?
“唉,先去理个头。”纪明远揪了揪额前的发,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