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水星的手机在莫茉手里,就算同意了唐晚书的好友请求,唐晚书发送过来的消息她也一条都看不见。
[唐晚书:许老师,您好,这是我方初步拟好的合同草稿,您过目一下,如果您觉得哪里不合适,我方再进行修改。]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没等到回复的唐晚书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表情包也仍是没有被回复。
趴在偌大餐桌上盯着手机的男生表情失望又委屈,手机屏幕每暗下去一次,他又会重新把它碰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慢弓下背,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住更加漆黑的眸子,泄气般说道:“你说,许老师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不是很差啊?”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赵港松了口气,他弯下腰,更加战战兢兢,小心应对,“我觉得小少爷今天表现得特别好,一看就是好孩子。”
“你的意思是,”唐晚书撩起薄冷的眼皮,手指搭在桌沿上,看向旁边的赵港,“我只是看起来像好孩子?”
眉目干净,清秀雅致,语气温和文静,仪态端正无可挑剔,浑身贵气不可挡,笑起来两颊有小小的梨涡……如果赵港是毫不了解唐晚书的人,那他一定会被对方的外表所迷惑。
“您是好孩子,您当然是好孩子。”赵港的腰弯得更低。
他低着头,不敢看唐晚书的脸,目之所及只有唐晚书置于桌下的两条被牛仔裤包裹着的小腿,以及脚上所穿的帆布鞋。
多素净淳朴的孩子啊,可这孩子,
天生坏种。
“是啊,所以许老师应该会喜欢我的吧?”唐晚书小声道。
赵港脸上的肉抖了抖,他实在是不明白,小少爷为什么会对一个女明星走火入魔似的感兴趣,他不由自主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是一排排黑色壁柜,壁柜上面立着许多幅特意用昂贵画框装裱起来的海报,有的海报失了原色,有的海报四分五裂还需要拼贴,这些海报全部和许水星有关,都是小少爷的珍藏。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赵港吓了一跳。
唐晚书一把将手机抓在手机点开消息。
[许老师:您好,相关事宜请联系我的工作室顾问,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赵港心下一沉,许水星公事公办的语气估计会让小少爷不太高兴。
“赵叔,你看,许老师回我了!”唐晚书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赵港目瞪口呆,突然为小少爷感到有点心酸
谈公事而已,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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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姿的时尚晚宴,许水星没有迟到,她压根没去,因为她说她要看剧本,于是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只有等着她到场好捞一波流量的主办方和营销号被梗了一口,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过了几日,王初五登门拜访许水星,她长发塞进鸭舌帽,口罩加墨镜再加竖起衣领的黑色冲锋衣,莫茉开门的时候,以为是私生粉,吓得瞌睡都醒了,就差拿扫把把人打出去。
结果是知名导演王初五。
“我草你怎么把唐家说服的?”王初五接过莫茉递过来的白水一饮而尽。
她继续说:“昨天下午,赵港那老贼给我打电话,说愿意让额给你,唐家可是头一次愿意把到嘴的肉分给别人吃,哪怕只是指甲盖大一块儿。”
王初五想了想,又说:“拿人手软,这下男主必定得是唐晚书了。”
许水星站在岛台边上做三明治,长发全部落在左肩,屋里不算冷,所以她只穿了件白色吊带背心,下面是一片式黑色半身长裙,到脚踝的长度,但却丝毫没有拖累她的身高,使她看起来更加高挑冷清。
听见王初五提起唐晚书,本已经抛到脑后的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她用德国进口的刀轻巧地将一个红艳艳的番茄对半切开,“是个挺有礼貌的小孩。”
“比你也没小多少,小孩什么小孩,”王初五趴在岛台上,抓了片面包一口咬掉一半,“不过唐家的家教的确不错,他们家盛产神经病,唐晚书算唯一一个正常人。”
“七岁,挺多的了。”许水星说。
过后又说:“三明治吃吗?”
“不吃我上你这儿干嘛。”王初五说。
许水星顺便给王初五也做了一个,她和莫茉不需要保持身材,也不需要每天活在闪光灯底下,她俩嫌弃许水星那兔子都不吃的三明治,自己又往里头夹了满满的牛肉条。
“先说好,ng超过五次,就换人。”许水星靠在岛台上吃着三明治,没化妆,连头发都只是简单地抓了几下,看着却仍旧妩媚动人,难怪每年那些杂志都等着这位姐给档期。
王初五虽然已经很熟悉许水星目中无人的德行,但每回都还是会被对方给噎住,“姐姐,您能给我这种大导演一点面子不?”
许水星一口一口咬着三明治,“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浪费在一个新人身上,值得吗?”
王初五:“可他是金主爸爸的崽啊。”
许水星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黑咖啡,对王初五明媚一笑,“也是。”
吃完早餐,王初五拍了拍手,“但我肯定不能直接就确定男主人选,过两天我准备好了之后给你打电话,你来陪我一块儿试镜。”
许水星慢吞吞地还在吃,“我陪你试什么?”
“你和他们三个人分别在剧本里挑一段儿演,我选唐晚书就行了。”
莫茉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王导您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我们曝光你吗?”
“真以为我手上没许老师把柄呢,”王初五哼哼两声,抓起丢在沙发上的帽子,三两下就把头发重新又塞回到了帽子里,走的时候,她还说了句话,“对了,前边带着你名字上热搜的那小东西,保不定就是打算蹭你热度,他经纪人是国小鱼,手段出了名的下作,你让你工作室的人注意着点儿。”
莫茉说了几个拜拜,“放心吧,他们都知道。”
王初五朝莫茉竖了个大拇指,走出门外,蹬着一辆自行车走了。
前两天带着许水星大名上热搜的叫任凯,他出演的那部青春小成本网络剧很是受欢迎,圈了不少女友粉,加上背后的团队擅于营销,他对外的人设是清白干净没什么心机的小男生,网友们对此深信不疑。
“混娱乐圈的,有几个真单纯,”莫茉摁着手机,“这些都是人设。”她说完以后,抬起头对许水星嘻嘻一笑,“但水星你的□□好像不是人设哎。”
从莫茉认识许水星起,许水星就一直都是这样的,她几乎没有变过,说她□□,不如说她目中无人无物,她身上有着一种未经雕琢的随性感,所以不管是对方是什么身份,又或者是男还是女,打动她的可能性,甚至不比一个好的剧本打动许水星的可能性大。
许水星又倒在沙发上看剧本,“我只谈过一个男朋友。”
“话虽如此……”
“我没逼他们追求我。”许水星嘴角一勾,笑得荡漾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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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在莫茉的陪同下,许水星来到国歆酒店,王初五把试镜的地方定在了国歆酒店。
一大早王初五就给莫茉打了电话,让她叫许水星起床。
莫茉问她怎么不自己给水星打电话。
“谁敢啊。”王初五阴阳怪气丢下这么三个字,挂断了电话。
莫茉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人是副导的助理,他不认识莫茉,一见生人,立刻用庞大的身躯把门缝挡住。
从莫茉身后走出来的戴着黑色墨镜的女人,一副墨镜就挡了她大半张脸,她踩着一双恨天高黑色长靴,气场十足。
许水星微微偏头,别在耳朵后面的几缕头发落下来,她摘下墨镜,甩了下头发,淡粉色的唇吐出冷清的几个字,“眼熟吗?”
眼……眼熟的,副导助理怎么可能不认识许水星,他忙让到边上,“许老师,您请进。”
许水星几乎都不怎么化妆,今天也是,出现在房间内几十个人的目光之中,她墨镜下的双眼只抹了一道极轻的褐色眼影,眼线没有挑出眼尾,将姣好的面容一分为二的是她如雪山般屹立通透的鼻梁,唇色很淡,看着很不好接近。
许水星的视线捕捉到王初五,王初五举手示意她来自己这边,许水星跟没看见似的,在角落里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莫茉把包里的剧本递给她,许水星低头兀自哗啦啦翻起来。
王初五撇撇嘴,在心里骂了句死女人,接着拍拍桌子,“好了,开始吧。”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试镜不过只是走个形式,男主已经定下了,就是那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唐晚书,他眼中看不见一点奸猾狡诈,仿佛不知所有世事。
长日娱乐一家独占《画中人》的投资,一般投资电影的好歹还会找另外几家平摊电影扑街风险。可长日娱乐心黑胆大,选择将利益风险统统一口吞下,可能为的就是给自家小公子铺路吧。
出道即是王初五执导电影的男主,知情人的牙都快咬碎了。
之前拟定的两个男演员仍旧想争取一下,很卖力。
第一个和许水星对戏的人是去年斩获十六亿票房的容九州,容九州网上风评不错,是个很努力也很认真的演员,许水星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但没机会见到,许水星的私生活暂且不论,那毕竟是人家的私生活,但许水星在演戏上面的天赋,实在是令他感到羡慕。
王初五随便挑了一段,挑的是钟小雅发现了周知的真面目,发现周知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她不是什么被迫害妄想症,她只是有些不开心。
“准备好了就自己开始吧。”王初五说。
容九州紧张地看着许水星,许水星对他笑笑,“你准备好了和我说一声,我随时可以。”
“好……好的,那我准备好了。”容九州来之前已经把剧本背得滚瓜烂熟,周知的性格他也分析过——一个隐藏在温柔外表下的神经病,这是他以往从来没尝试过的类型。
第一句台词是许水星的。
许水星进入状态之快,哪怕是熟悉她的王初五,也屡屡为此咂舌。
她唇颤抖起来,眼神从不可置信慢慢到满含委屈的泪水,她哑着嗓子,“你骗我?”
不等周知回答,她声音大起来,“你骗我!”
钟小雅此刻是绝望的,周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周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父母亲人,而周知一直在撒谎,让她相信自己是一个精神病人。
她的呐喊绝望又痛苦,周知的欺骗像一座突如其来的大山压倒了钟小雅。
周知是反社会性人格,他对钟小雅的声嘶力竭,先是应该表现得疑惑,接着是好奇,那些会伤害到自己的情绪,应该是最后的出现的。
容九州出神了几秒钟,仅仅几秒钟,许水星的情绪就收了回去,许水星用小拇指指腹抹掉眼尾的眼泪,抬手示意,“下一个吧。”
试镜现场除了王初五和莫茉,一片唏嘘,尤其是容九州的经纪人和助理,从一脸期待变成了一脸便秘。
许水星双手插在兜里,她踩着高跟鞋,所身高上并不输于容九州,气势上,她完全不像刚刚柔弱可怜的钟小雅,她对容九州微微一笑,“你应该知道我对搭档的要求很高。”
容九州知道,但仍然觉得难堪,那几秒钟的出神,他被许水星赶出了故事,从主角变成了观众,他不适合这个戏,就算许水星主动让着他,他也接不住。
“许老师很厉害。”容九州勉强笑笑,说道。
他不卑不亢的姿态反而让许水星觉得对方未来还是会小有成就的。
王初五托着腮,“下一个。”
何鸿之前一直在拍电视剧,连着小爆了两部剧,才得到王初五的试镜机会。
他比容九州小三岁,脸上没什么岁月的痕迹,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点儿。他没有容九州在许水星面前的从容,显得很紧张。
一站到许水星面前,何鸿就突然弯腰给许水星深深地鞠了一躬,“许老师请多指教!”
许水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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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你骗我……你骗我!”
何鸿的表现居然要比容九州好一些,他表情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钟小雅,仿佛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生气,“我是为了你好。”
周知有些生气,“世界上只有我不会伤害你。”
钟小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够掌控我一辈子?”
接下来,周知的眼神要是偏执的,疯狂的……
何鸿张了几次嘴,许水星甚至很明显地给了他时间和机会,但何鸿的尝试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没有尝试过周知这样复杂极端的角色。
王初五喊了一声ok,何鸿惊慌失措地回头去看导演组,王初五没看他,“小唐,你来。”
坐在靠窗位置,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背着光站起来,腼腆地冲众人一笑。
许水星揉了把头发,接过莫茉拧开的水瓶,稍微润润嘴巴之后,唐晚书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他睫毛很长,质地看起来很软,不卷翘,所以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很容易让人对他卸下防备。
“开始吧!”王初五桌子后面喊。
许水星还是那几句台词,唐晚书是新人,她也没指望对方能给自己什么惊喜,中规中矩过得去就行了,有钱能使她帮鬼推磨。
“我是为了你好。”
唐晚书开口便惊艳到了许水星,咬字清晰,情绪到位,不过许水星想,可能是因为他在生活中就是和周知伪装出来的无害模样一样,所以他饰演起来很自然。
就像何鸿一样,当周知摘下面具时,何鸿就驾驭不住周知这个角色了。
唐晚书背着光,眼眸漆黑冰凉,他嗓音很轻,“世界上只有我不会伤害你。”
他看起来明明是柔软善良的,似乎全心全意地在为钟小雅考虑,但他的瞳孔却因为钟小雅的失去控制慢慢散开,冰冷的井水喷薄而出,“你说过,永远爱我,永远不会背叛我。”
“我陪你治病,陪你看医生,陪你画画,陪你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周知往前走了两步,钟小雅下意识后退,她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周知继续逼近,“你现在要抛弃我了吗?”
“我没有病。”
周知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你有病。”
“我没有病,我没有!”
“你有。”
“周知,你才是有病的那个人!”争执中,钟小雅双手用力地推开周知,她只是一气之下骂了回去,可周知却笑了。
钟小雅不解地看着周知,不明白周知在笑什么,周知撩起眼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真正的谜底从这个时候逐渐被揭开。
这一段试镜就结束了,容九州和何鸿心服口服,起初知道唐晚书是个资源咖的时候,他们还挺生气,也觉得王初五失去了做电影的初心,可现在这么一看,王初五挑演员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
最惊喜的人就是许水星了,唐晚书的表现出乎意料的优秀,情绪转变得颇为细腻,因为周知的角色设定就是擅于伪装。
和这样的搭档合作,合作过程估计会非常顺利和愉快。
许水星也不吝啬对唐晚书的夸奖,“很厉害。”
她总算没有端着漫不经心的架子敷衍人了。
唐晚书的耳朵居然因为许水星的夸奖慢慢变红了,“我一直都很喜欢许老师,许老师的作品我都细细揣摩过,都是许老师的功劳。”
饶是知道是奉承之言,许水星也受用了。
许水星葱白似的手指扬起来拍了拍唐晚书有几道褶皱的肩膀,“我很期待和你的合作,我还有事......”她回头朝王初五看去,手还搭在唐晚书的肩上,话却是在和王初五说,“我先走了。”
王初五摆摆手,“走吧走吧。”
唐晚书瞥了一眼那在自己衣服上短暂停留的纤长手指,喉结无法自控地微微滑动了一下。
他叫住已经准备要离开的许水星,欲言又止的样子,许水星挑眉,“怎么了?”对这样优秀的小男生,她的耐心显然要比对别人多很多。
唐晚书:“您上次说单独请我吃饭……”
许老师:就惦记吃我那顿饭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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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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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