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山终年云雾环绕,朦朦胧胧,似罩着一层轻纱,描淡了满目青翠。衍月宗就匿于此山上,云烟为遮,树荫为蔽,影影绰绰,给人一种不真切感。
今日是衍月宗三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最后一天,队伍分成五拨,虽说是最后一天,排队的人丝毫没有减少,不乏有大小王朝,世家贵族的子弟前来拜入,司清翌看每队的人数都差不多,就近选了一个队伍。
还好赶上了,在阴三青耽搁太久,被层出不穷的妖兽拌住,要是被虞向晚知道,出了谷还是那么狼狈,肯定被嘲笑一番。
考核项目第一项便是将手放于星石之上,星石可测出年纪,种族,修为,天赋等,若是星石发光,说明符合入宗条件。
队伍在不疾不徐地移动,期间倒是出了几位特殊体质或者在某方面略有天赋的人,甚至还有一位身体孱弱,以头脑聪明为由,被星石判为有资格入宗。
随着时间流逝,排了差不多几千人,终于轮到司清翌,他将手覆在星石上,眼前瞬间浮现出几行金色字体。
年龄:不详
体质:不详
天赋:不详
修为:筑基后期
不详也可以等于没有,只是年龄为什么会不详,执事不断轻抚着下巴,神情怪异“难道是星石坏了?”
他又摸出一块备用的星石,对着司清翌道:“再把手放上去,测一次。”
司清翌照做了,只是星石上的字样与先前别无出入。
执事皱眉,难道这块也坏了,他叫后面的人把手放上试试,多试了几位,事实证明星石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人,真是奇了怪,这人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会导致星石失灵。
他思量片刻,和另一人不知说了什么,很快有两位融合期的修士抬着一丈高的星石过来,这座星石神光内敛,道韵天成。
他对着司清翌道:“继续。”先前的小星石都是从它身上掉落,功效自然要弱了许多。
司清翌将手覆在石壁上,与前两次相比,这次星石显示的字样多出了年龄一项。
年龄;17
年龄和修为倒是符合标准,却连个体质都没有,还以为这次宗门要出一个绝世天才了,他摆摆手,不耐烦道:“你可以去下一关了。”
巨大星石被撤走,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显示出一行字-生命悠长,对时间元素有着极强的亲和力,判断为万古长生体或时间体。
第二关是走断尘路,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条路,一旦踏入,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般浮现在眼前,若是欲念过重,为红尘过惑,为仇恨所蔽,便会历历在目,寸步难行。虽只有短短九百九十九米,走得人却仿佛将一生走完。
只要能走五百米远就算通过此关,即使如此,这里一半的人怕是都会止步于此。
司清翌迈步,外面嘈杂的声音被隔绝,空白的记忆里响起一道道声音,数种声音接踵而至,糅合在一起,似在耳畔窃窃私语,缥缈婉转,不可捉摸,明明听得不真切,却能被声音里的情绪所带动,移不开半步。
众人注意到司清翌这边的情况,司清翌自始至终只迈出了一步,顿时哗然。
“他站在那里干嘛,为什么不动?”
“不会真有人才走了一步就走不下去了吧。就这心性、心志还来求仙问道,不如回家种地!”
有人含蓄道:“往届最差的人,好歹也迈出三十六步,他这…也算是打破记录了。”
“我倒是好奇他的经历,到底是什么执念能如此之大。”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司清翌的修仙梦将要到头时,司清翌动了。
他行步轻盈,如飞燕舞,除了第一步时,会有声音出现,第二三步时,是与焚魔谷的过往,后面就再无动静,大概是拜失忆所致,很快他就到了路的镜头,只差最后一步,司清翌就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走完断尘路的人。
“这么多年来,能走到九百步之上的寥寥无几,这可是九百九十八步,他的道心也太坚不可摧了吧,这世上就没有他留恋的东西吗。”
“虽说修仙一途本就枯燥乏味,需了却凡尘,断情绝爱,但那都是大家说着玩的,怎么他还当真了,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吗?”
“西极佛子来都做不到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可他为何又会在第一步驻足如此之久。”他们望着那抹身影,震撼的同时又不解。
“你们说最后一步,他能行吗?”
“不知道,古往今来从没人能走到最后一步。”
司清翌抬起脚迈开最后一步时,眼前不再是一片虚无,画面中女子神情凝重,牵起小男孩的手说道:“门被打开了,有坏蛋要来,我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
“那你和大家呢,不一起走吗?”
“等我们把坏蛋打倒,就来找你好不好。”
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认真道:“好,那你们要一个不落的,不准有一个人受伤!”
画面一转,男子立于虚空之上,万千剑气尽数从他身上穿行而过,朵朵红梅在洁白如雪的衣上绽放,他摇摇欲坠,最后从虚空中跌落。
司清翌身体比脑子反应要快,冲上前想要接住男子,在触碰到男子时,男子的身体似云烟般消散,他盯着那只触摸过男子的手发愣,无意间喃喃道;“就只剩下我了”
画面又回到了开头,反反复复地播放着。他后知后觉心如刀绞般疼,捂着心口,额头泛着星星点点的冷汗,眼眶被泪润湿,一滴清泪从眼角流下。
司清翌久久无法回神,突然有个声音附在耳边低语“你看,他没死,他不是被你救回了吗。”画面一转,已死的男子正满面愁容与他目光交汇在一起,是啊,他没死。
世界出现裂痕,一块块破碎掉落,男子的面容也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司清翌被拉回现实,踏出了最后一步,他仿佛做了一场很久的梦,清醒时,却浑然不记得。他摸向眼泪划过的地方,还是湿的“奇怪,我为什么会哭,还会说出那样一句话,他们又到底是谁?”
从司清翌步入衍月宗那刻,虚空上就隐匿着一人,男子墨发如瀑,不扎不束,发同衣袂随风翩跹,周遭带有些许霜寒之气。
男子身后突然响起一粗犷的声音“这小家伙搞出的动静倒是大,连你也惊动了。”
宗长临又抱怨道:“每年收徒大典你都不感兴趣,平日里有好苗子给你送去,你也拒绝,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他提醒道:“你要是想收就趁早收了,宗门内那些长老可是虎视眈眈,都盯着这块香饽饽。”
“我不会收他为徒,也没有人能做他的师傅。”
宗长临不解道:“什么意思?怎么这小子来头很大?”
君浔璟不语,目光一直追随着司清翌,宗长临见状在一旁冥思苦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小子,突然他恍然大悟,皱着的眉头在此刻舒展开来,感慨道:“像,确实像,难怪你会…”
“不是像,就是他。”
宗长临叹息道:“唉,你这…我以为你想明白了,都这么多年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被执念蒙蔽了双眼,他不是他,只是像他。”
君浔璟垂眸,思绪万千“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他呢。”
宗长临不知该怎么劝,毕竟劝了多少年还是无果,他没有离去,与君浔璟继续观望着这场收徒大典,只不过一个是为了看有没有其他好苗子,一个是为了个人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