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预料之中地头痛欲裂,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我却丝毫没有想出去的**,懒懒地趴在床边看着宫里的人走来走去,偶尔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希望能减轻一点疼痛。
沫儿走进来,看我还赖在床上,笑着走上前来说道:“好姑娘,这眼看便要晌午了,您还是先起来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吧!”我想起做完窝在她怀里冲她撒娇的情形,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被子里,讪讪地说道:“我头疼的紧,今日闭门谢客吧!我谁都不想见。”似是其他人都出去了,她推了推我,低声说道:“你还是先起来吧,你这个样子,万一陛下来了,你怎么收场?”听了她的话,我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说道:“是该起床了!啊~嚏~”不知道是外面有风刮了进来还是昨晚喝了酒以后吹了冷风,刚站起来就打了个喷嚏,鼻子也觉得不舒服起来,我吸了吸鼻子,穿好外衣,沫儿叫其他人进来伺候我梳洗了一番。
她似乎是见我脸色不太好,于是张口问道:“姑娘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我看着镜子里已经被梳好头的自己,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明天应该就好了。”见她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暗自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厨房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我觉得有些恶心,想吃酸酸的东西,你嘱咐她们做一碗酸梅汁给我吧!”她点了点头,又一叠声吩咐其他人仔细照顾我,自从我把她从浣衣院带回来以后,过了几天便让她做了这里的掌事女官,一来我对这里的规矩并没有那么了解,二来她心思细腻,又完全值得信任,其他宫人对于我的决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异议,因为她的一言一行也都是被大家看在眼里的,所以此时她吩咐过后,其他人都恭敬地点头回应。
我坐在院子的凉亭里,边喝茶便看着池塘里的荷花,大而密的荷叶中间夹杂着几朵粉红色的荷花,很是好看,平日里我最喜欢坐在这个地方发呆,此时我已经饥肠辘辘了,感觉自己两大碗饭都能吃的下去。
这时,门口一个侍卫进门来报,说宇文恺在门外想要见我,因着之前我吩咐过,若是他来找我的话,无论我在不在,都要告诉我一声,正愁今日只能闷在院子里,听到这个消息我马上命他们把宇文恺放了进来。
只见他依然穿着那身熟悉的青灰色的衣服,手里拿着几张纸,由宫女引领着朝凉亭走了过来。我冲他扯起一个微笑,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杯茶,笑着对他说道:“宇文大人快请坐,今日怎么会有空来我这里了?”他点头朝我示意了一下,便坐在了我对面,把手里的纸递给我说道:“这是你上次给我的图,我已经帮你改好了,想着有一些还是要同你详细讲一下,正巧今日我休沐,就来了。”
我笑着接过图纸,打开仔细地看着他用朱红色的笔帮我改过的地方,赞叹地说道:“我每次都自信满满地把图纸给你,心想这次肯定完美了,但你每次给我改的都让人耳目一新,叹为观止!”他喝了一口茶,轻笑道:“术业有专攻罢了。我也只是对这些东西相对熟络一些。”我放下图纸,又帮他倒了一杯茶,打趣他道:“你这是‘一些’吗?在我看来,你简直就是建筑界的天才!”他听了,忙摆摆手谦虚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过奖了过奖了!”见我时不时地揉着太阳穴,他又问道:“你不舒服吗?不然改日我再来教你!”我忙摇头笑道:“没有不舒服,只是昨日贪杯,多喝了些酒,所以今天起床有些头疼罢了,没有关系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我旁边站着的一个宫女吃惊地低声说道:“姑娘,那么一大坛陈年女儿红,你一个人全喝了吗?”我抬头看着满脸震惊地看着我的小姑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对啊!怎么了嘛!”她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难怪今日会头疼,谁喝那么多酒不头疼。”我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盯着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大点声。”她见我不怀好意地表情,连忙赔笑道:“奴婢是说,姑娘的酒量了得,可胜过十位男儿,真是女中豪杰!”说完,怕我整蛊她,福了一福,边走边说道:“奴婢去厨房帮沫儿姐姐了,奴婢先告退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我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发现宇文恺正在四下打量整个院子,似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站起来笑道:“宇文大哥,要不要参观一下这里?”一般四下无人的时候,我都会如此喊他,也会叫他直接喊我的名字。见我问他,他也站了起来,笑道:“好啊!只要你方便!”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带着他走出凉亭,边走边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一直想叫你来看看,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我带着他把整个院子都逛了一遍,里里外外几乎每个屋子都参观了一下,有的地方他只大概看了几眼,有些地方却看的很仔细,还会给我讲哪些地方其实可以怎样改动一下,但后来发现我有些意兴阑珊,便自己研究起来,不再多说。我其实很想告诉他我并不是对他所讲的东西不感兴趣,而是因为我对于修葺这个院子没有什么兴趣,我知道我不会从这里长久地住下去,这里不是我的家,但是我并不能言明,记得有一次闲聊的时候,我们聊到了杨广,他小心翼翼地问过我是否愿意做杨广的女人,我因为同他相处久了,知道他只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便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等一个能够出宫的机会,也并没有告诉他紫箫的存在,或者说没有告诉他我同紫箫的关系,因为怕自己的事情会让他受到牵连。在我住在皇宫里的这段时间,可以说他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了,尤其是在找到沫儿之前,我很喜欢同他聊一些心里话。就这样逛了一个多时辰以后,我们回到了凉亭里,我笑着对他说道:“这整个院子,我唯一喜欢的就是这里,我喜欢看着这些荷花荷叶,对于它们能够从淤泥当中不带尘埃地生长出来,很像是在鼓励我要坚强地面对自己的生存环境。”他笑着冲我点点头。
这个时候,午饭正好也准备好了,我硬生生地拦下了宇文恺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吃饭。见到吃饭的时候只有沫儿一个人陪我,他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这里的其他下人呢”我伸手示意沫儿坐在我旁边,笑着对他说道:“都去吃饭了啊!在我这个院子里,我睡觉他们也休息,我吃饭他们也吃饭啊!”
“所以,就连她”,他看了看沫儿,继续诧异地问道,“也不是留下来伺候的,而是留下来随我们一起吃饭的?”
“怎么”,沫儿把酸梅汁端给我,未等我开口先说道,“宇文大人需要奴婢站起来伺候吗?”
“不不不”,他听了,忙摆手道,“我只是好奇,所以才问问你家姑娘的。沫儿姑娘也请自便吧!”
我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酸梅汁,咂咂嘴,笑着看了一脸认真解释的宇文恺,好笑道:“宇文大哥,见怪不怪。我这里的丫头都是这样的直率性子。刚开始大家都不习惯我这种对待方式,但日子久了就都习惯了,而且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吃不完又只能倒掉,又太浪费了,所以我这样做不是一举多得吗?”
他看了看我,终于反应过来沫儿是在逗他,顿时心情也放松下来,露出笑容说道:“你还真不适合生活在这里。不过也难怪,刚才那个宫女能那么大胆地同你说话。对于整个皇宫来说,你这里可以算的上是一方净土了。”
我耸耸肩,夹了一块肉放到沫儿碗里,又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碗里,笑道:“本来今日应当喝酒的,可是昨晚我喝多了,现在还头疼,就以肉代酒吧!宇文大人若是对这个院子感兴趣,空了可以来我这里坐坐,反正我每天都很闲。”
他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肉,加起来,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吃过午饭,又闲聊了一会儿,宇文恺才起身离开院子。见他走后,我走进卧室,从袖子里掏出那几张纸,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已经记住之后,照旧放在蜡烛上烧掉了。其实每次的图纸我都是这样处理的,因为我设计的,正是以“世外桃源”的房子为基础的建筑,我想等以后出去的时候,仔仔细细地画给紫箫,然后让他改装一下里面和外面的节后,今日宇文恺送来的,正是我最后想改的一部分:我想要在卧室的外面也修一个简单地卫生间,这样天气冷的晚上想要如厕也不会走太远,但又怕会有味道,毕竟古代是没有排风扇这种东西的,所以专门咨询了宇文恺。不过,不出我的预料,他也反对我挨着卧室建厕所,但是稍微改良了一下茅厕,看起来冬天应该会暖和许多。
看着桌子上慢慢熄灭的微弱的火焰,以及图纸燃烧后剩下的灰烬,我唤来沫儿,自己还是觉得不舒服,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我写了个方子,让她去帮我煎一副药来吃,自从伤病好了以后,我还没有出现过身体不适的情况,也不知道若是感冒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还是吃些药比较保险。
第二天还是不出所料地感冒了,又有了及其正当的理由闭门不见外客,每天裹着被子窝在卧室里,也没有什么精神,经常就是躺着或者半躺着,因为本身伤病的原因,所以感冒起来极其虚弱,胸口也时常觉得钝钝的痛,为了防止被发现,我给杨广的理由是感冒容易传染,直接连他都拒之门外,同样也能让自己一直思考着的大脑休息几天,其实并不是怕被发现血红掌的事情,而是每次同他说话,都要万分小心,每句话都要思考很久,生怕哪句话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感冒的时候同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平时反应那么灵敏,所以把平日里的一切事情都丢给了沫儿,她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又在宫里生活多年,对很多事情可以说比我看的还要透彻,她其实可以说是同我脾气最像的一个,有时候两个人还可以商量着来,所以难得给自己放了一个小假,趁机多休息了几天,只是她也很担心我的伤病,而且我们都不太确定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我同她详细讨论了出宫的整个计划,假借血红掌伤病复发,无药可医,假死出宫,所以我进宫的时候,只带了假死药,而治疗血红掌的伤药我并没有带进来。
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了半个月,终于才好转了起来,此时已经入秋了,天气还是有几分寒冷了的,我裹着披风,像一个过冬的老大妈似的慢步走出卧室,到院子里溜达散心,因着半个月没有开院门,所以特意吩咐宫人们将院门打开,无论谁来,都可以放进来,而我,也饶有兴致地同沫儿打赌,看第一个踏进院门的是男是女。她赌是后宫的某位夫人,而我哦,则赌杨广,因为前两日他被我费了许多脑细胞拦在了外面,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当面同我说,虽然他用尽机关,害死了冉服和杨勇,或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人,可是我终究还没有到彻底厌恶他的地步,每个人站在不同的位置可能都会有自己的三观吧,而且我本身同他也不是同一时代的人,对于人命的事情,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没有共同话题的,而有关于男女之事,他更是同我有着完全没有交集的观念,我并不知道在他的心中,到底懂不懂爱情这种感情,可是目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觉得万事万物皆能被算计,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可以通过他的权谋他的心计来获得。
正边想着边同沫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门口传来了侍卫的声音说是杨广来了,我大笑着看着沫儿,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赢了,一坛酒!”我得意地冲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走下台阶去迎杨广,跪下来行礼道:“何蕊叩见陛下!”杨广疾步上前轻轻拉起我,我下意识地退到了一边,冲他恭敬地说道:“陛下最近似乎很是悠闲,隔三差五便要来一次,是觉得民女的感冒发热是假的吗?”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我这种避开他的方式,笑着摇头说道:“朕可没有这么想,是蕊儿自己想多了。”话音刚落,她旁边的一个太监便上前说道:“姑娘,你生病这段时间,陛下每日都忧心忡忡,你又不用太医来医治,陛下也只能多派人来问几次了。你这么说可就误会陛下了。”我看着他一脸谄媚地模样,心里反感至极,但还是扬起一个职业假笑,说道:“陛下莫怪,民女只不过同陛下开了个玩笑罢了。”他看着我,仔细打量了一番,似是在观察我是不是真的病好了,然后叹气道:“确实清减了许多。蕊儿,朕听说你病好了,所以今日特意来找你,带你去个地方。”我看着他一脸得意地神情,问道:“什么地方?远不远?”他摇头,示意我随他一起出院门,边走边说道:“不远,朕带你去,走不了多少路程。”我虽然万般不情愿,还是迈开了步子,并且看了一眼沫儿,她立刻会意地跟了上来,这时杨广身边的太监立刻上来要阻拦她,我看着他前一秒还是一脸谄媚地冲我说话,后一秒立刻就变了脸色冲着沫儿,瞪着他说道:“怎么?我要带着贴身宫女也要向公公您申请一下吗?还是说申请了也不能带?要是不能带,是不是等下我想更衣的时候,公公陪着我?”他听了我的话,脸一阵红一阵白地低着头,呆在那儿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个太监我还是很眼熟的,因为平日里说话讨喜,又很会察言观色,所以很得杨广的喜爱,出门经常带着他。杨广见我气呼呼的样子,停下脚步好笑地说道:“你这张嘴啊!还是这么不饶人!算了,让她跟着吧!”我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沫儿,一脸得意地紧随着杨广往外走去。
大约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把我带到了一处比我住的地方更清静的一个小院子外。我看着门口两个侍卫,心想:他不会又要给我换地方住了吧?于是开口问道:“陛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看着我,有些故作神秘地说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只能自己进去啊!”我看了一眼沫儿,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推开了小院的门。
门打开以后,里面的景象着实吓了我一跳:整个院子里种下了许许多多的玉蕊花,但因为此时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所以只剩下了极少的花瓣和依然□□的枝干,没有那种盛开季节花瓣纷飞的场景,孤单的枝丫让我觉得很是一股凄凉的情景。我走进去,发现在这些花枝的中间,竟然修建了三个人的坟墓,从左到右分别是如夫人的、杨勇的,还有一个竟然是冉服的,三座墓碑都修建的很是精细,应该是花费了许多的功夫,上面还都刻上了我的名字,不过全都是“何蕊立”,这一看就是杨广的大手笔制作。
我咬着嘴唇,转身一脸疑惑地看着走上前来的杨广,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看见我的表情,走近一步解释道:“朕知道你心里记恨朕杀了他们,可是斯人已逝,朕也不能让他们复活,所以命人以你的名义修了这三个衣冠冢。”他指着冉服的墓碑说道:“你想他的时候,可以随时来这里看他。只是,蕊儿,活着的人,总归还是要把日子过下去,你一个姑娘家,总不能终身不嫁吧!朕知道你现在不愿意做夫人,朕不介意,宫里衣食无忧,朕大不了就这么养你一辈子,也是好的。朕只希望你可以开心一点,不要永远活在过去的悲痛当中。”他看着我慢慢往后退了几步,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要瞒着朕吗?这次你生病便是因为多喝了酒,下人来报说你喝多了嘴里喊的全是‘冉服’的名字。”我本来心里在嘀咕他刚才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心想他怎么可能想要冉服活过来,但是最后这句话让我觉得很是疑惑,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这种行为叫做“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吗”?当着我的面杀了告知我实情的如夫人,又承认是他杀了冉服,嫁祸别人,然后转手立刻修了个豪华无比的坟冢来“讨好”我?人都不在了,坟墓修的再华丽,又有什么用呢?修的漂亮人就能死而复生的吗?只不过是他为了自己找一些个借口罢了,我不出他有半分的愧疚和悔意出来。
我稳了稳心神,继续低着头轻轻地说道:“陛下能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吗?我突然看到这些,心里不太舒服,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头顶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朕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朕喊那个沫儿进来服侍你,这里风大,你大病初愈,莫要再这里待太久。”
我没有抬头,而是继续低头半跪在那儿,直到身边一只温暖的手扶起了我,耳边是沫儿温柔的话语:“蕊儿,起来,他走了!”缓缓地抬起有些空洞的眼睛看着她,望向她的眼睛,想拼命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一些紫箫的影子,可是事与愿违。我抬起手轻轻摸着她的眼角,哭道:“不是的,都不是!”沫儿似乎是被我吓到了,扶我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握着我的手,着急地低声问道:“什么不是?蕊儿,你怎么了?”
被她的手握的有些用力,我才慢慢缓过神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同紫箫的眼睛真的好像好像,所以每次我想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去看你的眼睛,可是,我还是不能阻止自己去想他,就想刚刚……”说到这里,我低下头,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头被轻轻拍了下,我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脸温暖地笑意看着我,然后附在我耳边低声道:“别哭!告诉你个秘密,你喝醉酒喊冉服的名字这件事是我放出去的消息。”我听了,先是一惊,继而懂了她的用意,这样传出去,杨广便更加深信不疑我没有心上人,紫箫他们也会更安全,没想到她如此聪明。想到这里,我拉住她,问道:“所以,我喊的到底是谁?”她没有回答,丢给我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扶我起来,说道:“我们得回去了,你感冒才好,刚刚又哭过,这里风大。如果你想来,改日我再陪你来!”我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外走,边走边嘀咕道:“谁会喜欢来这种地方,看着就怪异!”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还是很差,闷闷地不想说话,并不是因为见到了冉服的衣冠冢而心情差,而是更加反感杨广的为人,他连死人都不放过,都要拿来利用!等等,衣冠冢,他哪儿来的衣冠?难道他派人去刨了冉服的坟墓?我心下大骇,停下脚步看向沫儿,问道:“我忘了一件事,他怎么会有冉服的衣服?难道他派去刨过冉服的墓?”沫儿见我停下来,听了我的话更是眉头一皱,说道:“刚刚我套过那个太监的话,他说是杨广派人去你姐姐那里拿的。”我听了,心里更加害怕,问道:“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不知道姐姐她们有没有事。”想到这里,我暗自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不压住自己的情绪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若此时再去问,那杨广一定会怀疑的,所以眉头皱的更紧了。沫儿听了我的话,也开始思考起来。片刻,她轻声说道:“过几日正好是换班的日子,不如我趁机出宫去看看,反正之前每次我都是同风哥见面的。”
“不行”,我打断她的想法,“你现在是掌事宫女,出宫太容易引起怀疑了,而且很容易连累到林风大哥。”我揉了揉太阳穴,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回走,边走边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去,回去再想办法,我看我能不能套一套杨广的话。”沫儿似乎是见我说的有道理,叹了口气随我回到了小院。
刚到门口,就看见门口的侍卫都跪在地上,因为一路都在思考对策,所以没有注意周围吵吵闹闹的环境,只听院内一阵阵惨叫还夹杂着乱七八糟说话的声音,我本来就很心烦,此时更加不耐,走到一个侍卫前用眼神询问他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见我似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简单明了地同我说明了情况,原来是皇后带人硬生生地闯了进去,正巧我不在宫里面,便开始挨个毒打宫里的人。我正在心烦,看了一眼沫儿,冲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去找杨广,看着她会意疾步而去,我带着刚刚回我话的侍卫一同进了院子。
院子里密密麻麻,加上跪在地上的,有几十号人。我院子里的宫人看到我,全都向我投来了求救的目光,此时的皇后怒气冲冲地坐在院子正中间的椅子上,左拥右簇地看着两个上了年纪的宫女正拉着一个小宫女,她的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丝,脸色惨白地跪坐在那儿,若不是又两个人拉着,她应该已经趴在地上了。我先看了一眼其他跪在地上的宫人,发现她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在,我压住满腔的怒火,扯出一个笑脸,上前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知道这些人哪里得罪了您,要这样处罚他们。”话刚落,皇后未开口,她身边看上去像是掌事女官的一个宫女上前说道:“娘娘乃一宫之主,管教下人,还需要向你汇报吗?”我瞟了她一眼,走上前拽开扯着人的两个宫女,扶起已经被打的吓到不行的小宫女,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血,说道:“不知道这些人所犯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一直冷眼看着我的皇后,这时冷冷地开口了:“本宫只是想问你去了哪儿,可是她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身为下人不知道自己主子的行踪,何蕊姑娘觉得该不该罚呢”
我收住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不是下人,我也不是什么主子。在我的院子里,他们同我的地位是平等的。”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的脾气也忍到了极限,不想再继续装下去,干脆说的直白一些。
“是吗”,皇后听了我的话,语气更加冷淡,“那么蕊夫人,下个月的册封仪式打算怎么举行呢?要带上这些同你平等的人吗?”
“蕊夫人?”我无比震惊地看着她问道。
“陛下没告诉你吗”,见我疑惑,她解释道,“也是,陛下那么宠你,恐怕你有半点不开心,怎么能错过这个给你惊喜的机会呢?”
其实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以杨广的胸襟和为人,他能这么大方地在宫里修建衣冠冢,还专门刻上了我的名字,那么他一定会是需要更大的回报的,而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他做这些呢?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件事。可是这种主意?我抬头看了看冷眼看着我的皇后,问道:“皇后娘娘,我能同您单独聊聊吗?”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似是思考了一下,继而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然后起身朝着凉亭走去,边走边说道:“随本宫来!”我挥手让跪着的宫人都起来,嘱咐他们先下去简单处理一下伤口,然后走进了凉亭。
我站在皇后旁边,看着池子里满满地残荷,问道:“所以衣冠冢的主意,是皇后娘娘告诉陛下的吗?”
“你真是够聪明的。”她冷冷地说道。
“皇后”,我收回看着残荷的的视线,看着她问道,“您有喜欢的人吗?很喜欢的那种。”
“本宫是皇后,不似你这般小儿女”,她瞪了我一眼,说道。“不过,本宫曾经有过你这般年纪,所以自然有过。”
“那应该是陛下吧”,看着她有些别扭的别过脸的样子,我继续说道,“我觉得,每个姑娘应该都有自己的心上人吧!您也是一样的。说实话,我并不能接受同其他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的感觉,尤其是像您这种一国之母,自己的丈夫随时都有可能会娶个女人放进宫里,更不是我能接受的。”
“你不喜欢陛下吗?”她的语气似乎和缓了一些。
“不喜欢”,我回答的很干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其实我是被陛下胁迫进宫的。他用我姐姐一家三口的姓名为要挟,我不得不进宫,他应该有对你讲过我同冉服的故事吧!那才是属于我的爱情。”
她听了我的话,轻颔下巴,说道:“有时候,本宫真想送你去给那个埋在地底下的人合葬。”
“求之不得”,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的心愿应该很快就实现了。娘娘,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我不久于人世了,我向你保证,会在他封我为夫人之前离开人世。而我的条件也很简单,等我死后,希望你能好生安置这些宫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的语气又冷了下来。
“你会相信的”,我看着院门口隐隐若现的杨广,因为距离太远,隐约只能看见他大约是刚走进来,我走到皇后面前,用力抓了一下她的手,她本能地一甩手,我顺势掉进了池子里,我观察过池子里的水的深浅,知道如果立刻被救上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所以并没有犹豫就掉了下去。
一时间,凉亭里冲进了许多人,杨广率先到了凉亭,一把从池子里拉起我,紧接着是沫儿一叠声地吩咐人去拿干净的披风给我。我被冻得直哆嗦,这个季节的水真的还挺凉的,我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沫儿紧紧抓着我的手,不停地帮我擦着额头滴下的水,肉眼可见地被我吓到了。
杨广打横将我抱回卧室,全程没有同皇后说过一句话,放下后立刻吩咐沫儿帮我换干净的衣服,而他却一脸怒气地疾步朝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哭喊声和求饶生,我看着沫儿有些颤抖地帮我换好衣服,低声说道:“别慌,晚点跟你解释,等下你看我眼色行事。你先去外面拦住他,莫要对我们院里的人下手。请他进来,就说我有话同他说。”她听了我的话,似是反应了过来,低声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别人!”说完,站起来要往外走,我拉住她说道:“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记住。”她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手,迅速出去了。
不消一分钟,杨广便如一阵风似的进来了,他走到我床前,坐在我对面,问道:“蕊儿,你感觉怎么样?”我看了看紧随其后的半边脸上有红指印的皇后,轻轻摇头道:“没事。陛下莫要怪皇后娘娘,我只是想拉着她的手亲近一下,可能娘娘没有反应过来,才下意识地甩开了我。”忍痛说完了这些,看着一脸痛苦痛惜地看着我的杨广和满脸怒气想要开口说话的皇后,我再也忍不住,扶着床沿,“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果然浸了冷水以后伤病立刻就发作了,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严重罢了。
“蕊儿!”“姑娘!”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地喊道,显然他们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跳。沫儿虽然被我提前打了预防针,见到这个情景还是吓了一跳。她红着眼眶扶着我躺下来,用手帕帮我擦着嘴角的血,而此时太医也已经到了。杨广忙起身,放太医在我床边替我诊脉。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太医,心里心知肚明,张口轻轻说道:“陛下,能不能放过我院子里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是我不让他们跟着我的。”他拧着眉毛,看着我说道:“朕刚刚责罚的是皇后的人,你院子里的人朕一个都没碰。何况他们忠心耿耿,朕还打算厚赏他们。”
“陛下”,太医开口打断他,犹犹豫豫地说道,“何姑娘这病情,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的。”
“什么意思?”杨广听了太医的话,脸色冷到了极致。
“陛下恕罪”,太医见了杨广的表情立刻跪了下来,边磕头边说道,“何姑娘这是陈年旧伤,此伤若是一辈子不发作,便可平安无事,一旦发作,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所以”,杨广的声音似乎随时要杀人一般,“她还能活多久?”
“十日。”太医哆哆嗦嗦地说道,头直接贴在了地面,丝毫不敢抬头看一眼杨广。
我看着皇后,只见她满脸不可思议地死盯着我,像是见鬼一般,心里一阵好笑,用眼神表示她现在可以完全相信我了,她鬼使神差般地眨了下眼睛。而此时的杨广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正冲着一众的太医发飙,屋子里的太医跪了一地,但无论他如何发火,大家地回答都是一样的,活不过十日。
“陛下”,我压了压喉咙里的一股腥甜,觉得自己似乎又要咳一口血出来,轻轻叫他,“我有些话想单独同您讲,让他们先出去吧!”
屋里静的可以听见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我又咳了一声,打破沉默,看他一脸阴郁地坐在床边看着我,似乎是想发火,又硬生生地在忍着,丝毫没有往日那种宠辱不惊的模样。我抬手冲他说道:“扶我一下。”他听了,立刻伸出手,扶着我半躺半靠在床边,替我盖好被子,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了是吗?”我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说道:“再帮我倒一杯水吧,我嘴巴里全是血腥味,想漱漱口。”他继续忍着自己的怒火,依言帮我倒了一杯水,看着我漱了口,接过水杯,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陛下”,我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说道,“我确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伤情,所以才不愿意进宫来,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完最后的日子。”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怒斥我道,“如果你第一天进宫就告诉我,那我……”
“你会怎么样”我打断他的话,盯着他说道,“我告诉你,你就会放我出宫吗?我告诉你,你就不会强迫我留在宫里吗?还是说,我告诉你,我就可以不用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听了我的话,声音小了许多,“至少我可以请太医为你医治,或许你能活的长久一些。”
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从“朕”变成了“我”,我知道他多少已经开始担心甚至害怕起来了,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说道:“陛下,太医已经说了,一旦发病,便是无药可救。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医者,若是她们都束手无策,那便是真的毫无办法了。我只希望不管我还能活几日,你都不要迁怒于其他人。我不希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尤其是皇后娘娘。”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求情”,他的声音又提高了些许,“若非她推你入水,你或许不会发病!”
“陛下果真是智慧通透”,我又轻咳了一声,笑着“吹捧”他道,“可是,恕民女直言,陛下可知,这伤病的由来是什么?”
“是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是陛下啊”,我看着他愈加震惊的脸,解释道,“您忘了吗?那年陛下随杨勇去围捕我姐姐的救命恩人,我替那个人挡了一箭,就在这里”,我指了指胸口继续说道,“而那一箭,好像就是陛下射出来的啊!所以后来才会被红嫣一掌打成现在这个样子。陛下想起来了吗?”
他的脸从震惊一点一点变白,最后似乎泄气了下去,有些懊恼地说道:“原来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可是当年,你为什么要舍命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不相干的人”,我慢慢地收住脸上的笑,有些不悦地看着他,“他是我姐姐的救命恩人。我与姐姐虽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是她救了悬崖底下奄奄一息的我,细心照顾,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说我要不要救那个‘不相干的人’。”若是能打人,我真的想一脚踹死他。可能是情绪起伏太大,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好好好”,见我又咳出血来,他忙上前轻拍我的背,边拍边说道,“你莫急,是朕太小气了,该救该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朕明日便昭告天下,重金寻赏能够治好你伤病的大夫,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示意他不用再拍下去了,自己扶着床边慢慢躺下去,说道:“多谢陛下如此上心。命由天定,皆不由人。只是希望您莫要再责怪皇后,她陪着你一路走来,甚是不易,况且她也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情,好吗?”其实皇后是很无辜的,但是她责罚了那些宫人,我也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见我又一次提起,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这次便听你的。你先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如果院子里没有,就让下人们去前殿找朕。”说完,便起身要离开。
见他要走,我忙叫住他道:“陛下,等等。”
“怎么了?”他脚下一顿,回头看着我。
“我有件事想问,又怕问了你会生气”,我看着他,静静地说道,“但是若不问,我又始终觉得内心难安,所以……”
“问吧!”他打断我的话,静静地说道。
“陛下,冉服的衣冠冢,里面的衣服,是从何而来”,我佯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继续问道,“您是不是去找了我姐姐?”
他听了我的话,原本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回答道:“朕的确派人去小镇找你姐姐要了他的衣服。你放心,你人都在这里了,朕不会把你姐姐怎么样的。她还嘱咐朕好生照顾你。”
我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心中悬着的石头逐渐落了下来,从他的反应和表情来看,他应该并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找到冉服的墓地所在,应该更没有发现林中的小屋,我大胆猜测紫箫应该已经把娘带走了。
“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见我没有再问任何问题,笑着对我说道。我冲他点了点头,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门口。
杨广刚走,沫儿和其他宫人便一窝蜂地冲了进来,他们有的人脸上还挂着彩,个个眼睛红红地跪倒我的床前,七嘴八舌地开始嘘寒问暖。
“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你胸口还疼吗?”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们,抬手让沫儿扶我坐起来,笑道:“都起来吧,我没事了。又不是马上就死了,不要哭了啊!一个个都挂了彩,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凡事都要机灵些,尤其是对其他人说话的时候。”说完,握着沫儿的手站了起来,坐到桌子前,此时胸口已经如平常一般不疼了,我冲她们招手说道:“来,你们几个受伤的,都过来,让我瞧瞧!”见其他人满脸不可思议地表情,我轻推了一下身边的沫儿,她似是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说道:“快过来啊!不然姑娘又要生气了!”听了沫儿的话,其他人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疾步走了过来。
我一边为她们每个人紫箫检查伤口并上药,有的则是简单地开个方子,一边冲她们解释道:“你们不用担心,虽然我活不长久了,可是我这伤病很奇怪的,吐血之后就不疼了,能像个正常人一般,不要怕!”待将她们每个人都医治完后,又笑道:“不过今日要麻烦一下厨房多做一些补气血的膳食给我了。”大家听了我的话,一叠声地答应着去了厨房。我看着一脸担心地看着我的沫儿,拉住她的手,轻轻说道:“别怕,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她有些不相信我的话,似乎是被我连续吐血吓到了,眼眶里开始溢出了眼泪。我忙抬手帮她擦掉眼泪,笑着安慰她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不哭了,你看看你,我认识你这么久,你想你风哥都没有哭过。今日是怎么了,就哭了!”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还不是你,突然这么吓人,也没有提前告诉我,我刚才都吓死了你知道吗?我走之前还好好地跟我说话,突然就吐了那么一大口血!我告诉你,你要是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她。
一连三日,太医每日都在我院子里徘徊,像我预料的一样,开始我每日都会发病一次或者两次。杨广命太医直接住在了我院子里,日夜观察着我的伤病。
直到第四日早上,我已经开始觉得虚弱起来了,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连床都不想下,半躺在床上,随手拿着一本书看着。沫儿则是一脸担忧地站在我旁边陪着我,虽然我告诉她很多次,她还是万分担心我,一刻也不敢离开我,连睡觉都要睡在我旁边。
这时,杨广突然带人走了进来,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人,我迅速抬头看了一下眼里全是震惊的沫儿,开口轻声叫她:“沫儿,帮我拿一下披风,我觉得有些冷!”听见我叫她,她迅速回过神来,从衣架上拿了披风帮我披在身上,我趁机投给她了一个警醒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表现出来,她立刻会意地表情恢复如常。而此时的杨广已经走到了我床边,他的心情似乎比前几天要好许多,但还是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我说道:“蕊儿,朕找到了一个能为你治疗伤病的江湖术士,他说他或许有办法延缓你的伤病发作!”说完指了指他身后那个满脸胡茬的人。我拼命忍住自己的笑,装作惊喜地问道:“是吗?当年姐姐托人四处寻访都没有结果,陛下运气这么好?”听着我夸奖他,他有些愉悦地说道:“朕是天子啊!一道诏书下去,悬赏黄金万两,便立刻有人来揭榜了!”看着他的表情,我又假装疑惑地问道:“这么高的赏金,那岂不是有很多人来揭榜了?万一这个人是骗子呢?”杨广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前来替我诊脉,一面轻哼着说道:“很简单,揭榜未能治好的,死!”不愧是他,虽然我料到他会这么做,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有些吃惊地,或者说一直期待着他的内心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仁慈之心,此时此刻也消亡殆尽了。
满脸胡茬的“江湖术士”替我诊脉完之后,从药箱里拿出一粒药,递给杨广道:“陛下,这位姑娘的伤情还没有那么严重,此药能缓解一下她目前的症状,待伤病稳固,草民再为姑娘治疗。”杨广接过他手里的药丸,有些犹豫地看着我,我笑着从他手里拿过药,放入嘴里吞下,说道:“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地看着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喝了一碗参汤以后,杨广命一位太医上前来为我诊脉,他诊完之后面露欣喜,说道:“陛下,此药,有效!”
“好!”杨广听了大喜,脸上也乐开了花,说道,“自即日起,你便住在这院子里,何蕊姑娘的病便由你来负责,治好她除了黄金万两,朕还会有其他赏赐。务必要给朕治好她!”
“草民一定竭尽毕生所学。”“江湖术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发现药有作用之后,杨广掩饰不住喜悦,又重赏了院子里的所有下人,并且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还同我吃过午饭,才从我院子里离开,去忙他作为皇帝的事宜。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似的继续同他人一般喊这位“江湖术士”木神医,杨广同我讲他揭榜的时候,自称“木云”,并且声称自己家里有人德国类似的病,侥幸获得了方子治好了。
到了晚间,其他下人都去睡了,我低声吩咐沫儿将他喊进来,阖上窗户,上次宇文恺来的时候,偷偷教了我如何改建卧室让其他人不能在外面偷听到,也就是防偷听,除非紧紧贴在门上才能隐约听到一些,我便以怕冷为缘由,稍微修理了一下卧室。杨广也并没有起什么疑心,毕竟他很少走到我卧室,我又确实很是怕冷,尤其是入秋以后穿的更是比别人多许多。看着满脸胡茬的“木云”,我再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林少侠这胡子长得好快啊!”
见我认出了他,他耸了耸肩,摘下了假胡子,无奈地看着我和沫儿笑道:“看来大娘的化妆技术还需提升,居然被你们两个发现了。”
“我娘画的嘛?”我有些惊喜地问道。见他点了点头,并走向沫儿,一把抱住惊喜又有些疑惑的她,嘴角的笑意扬的更高:“沫儿,好久不见,过得好吗?”沫儿点了点头,抹了抹眼角。
我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见到久违的亲人,感觉自己胸口都好了许多。我想了想,还是打破了这温馨的恋人久别重逢的场面,问道:“咳咳,虽然很煞风景,但是我还是想先问问外面的情形。”
林风听了我的话,揽着沫儿坐到我床边,说道:“我四弟做事你大可放心。大家都已经出了边境了,不会有什么风险,只是前段时间杨广突然派人去找了你姐姐,虽然只是拿走了冉服的衣服,但确实吓了我们一跳。幸亏当时你姐姐执意要等你出来一起走。否则就真的被他发现了。”
“所以这些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吗?”沫儿有些震惊地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暗自赞叹姐姐竟然如此深谋远虑,她定然是怕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所以迟迟没有动身离开,我笑着同沫儿解释道:“我本来想等到进宫半年以后,也就是差不多两个月以后,我伤病发作不治身亡假死出宫,你以贴身宫女的身份忠心陪葬,不愿独活于世。这样我们两个人便可以一同出宫。可是那天我听杨广说要封我为夫人,又不太确定外面的情形究竟如何,所以就用了另一个计划,提前让自己伤病发作。我故意跌入冷水当中,引发病痛,这样林风便有正当的理由进宫送药,同时也能让我们知道外面的情况。”我顿了顿,看着她继续笑着说道:“当然,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来弥补你脸上那道疤痕。虽然说能除去,可是一个姑娘每日脸上都带着这样一道如此丑陋的疤痕,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听了我的话,她忙拉住我的手说道:“我不介意的,蕊儿,若是没有你,我或许就要在这里呆成老姑娘才能出宫了。”我摇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林风见我们两个的神情,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预料之中,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他看了看我头上的珠花,又说道:“此次我进宫匆忙,按照你信中所写,我刚刚给你吃的,是之前的药,大娘研制的能彻底扼制伤情的药紫箫也吩咐我带上了,他说为了以防万一。他让我告诉你莫要担心他,他一切很好。还有,他已经找到了关于他父母的消息,我今日来的时候他正要出发去找他们,相信很快便可以团聚了。”
“真的吗?”沫儿和我异口同声地问道。
林风爱抚地摸了摸沫儿的头,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头发,笑道:“千真万确。”我看着他的手停在沫儿脸上的疤痕上,笑道:“你放心。我以性命担保,这个疤我不消三天便可以完完全全消除掉。”他冲我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她,即使这个疤去不掉,我也觉得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我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说道:“我当初就是这么安慰沫儿的。这样,你且在这里住几日,假装稳住我的病情,让杨广相信你。然后我想个借口打发你出宫去,到时候便会带着沫儿一起假死,莫竹他们会带人在外面接应我们的。”沫儿此时似乎是从欣喜中缓过来许多,她皱起眉头,看着我问道:“会不会很棘手?要想办法让风哥先出宫?”我点了点头,也皱起了眉头说道:“自然。我目前有几个方法,但是都有一些风险,我想寻一个完全之策,所以你且先住几日。我会护住你二人的生命安全,放心吧!”
“那不如,我来帮你吧!”正在苦恼之际,突然从床后传来了宇文恺的声音。我们三个人听了大骇,我更是难以相信自己眼睛一般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宇文恺。见林风马上要动手,我忙阻止道:“沫儿,你们许久未见,定然有许多我不方便在场的话要说,你们先到屏风外面去等我,我有些话要同宇文大人讲。”沫儿看了看我,见我点了点头,拉着林风走到了屏风后面。
我静静地看着宇文恺,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宇文大哥?”他看着我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叹了口气,尽量放低声音说道:“别怕,我等下同你解释,你叫上他们两个速速同我离开。”见我还是看着他不动,他有些着急地说道:“这里有暗道,是我临时修建的,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快同我走!不然天亮之前你就来不及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表情,脑子里迅速思索了一番,觉得他应该没有骗我,毕竟我们三个人,而且全都身怀武功,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走到桌前,想写一封信,被他拦住:“不用写了!”我叹了口气,喊上林风和沫儿随我一起同他走进了暗道里。
暗道里的光线很暗,我们三个人一人拿着一根蜡烛,进暗道以后,我们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等了宇文恺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因为里面的空气没有那么新鲜,我不由得捂着有些疼痛的胸口,接过林风递给我的药,用力吞了下去,梳洗的苦味让我明白这才是治疗我伤病的药。这时,宇文恺走过来,递给我一颗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给!”我有些感激地接过,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了药以后吃一粒糖?”他憨憨地笑着,走在最前面带路道:“你上次生病的时候,我见沫儿姑娘拿了一粒糖给你。”
“宇文大人为何要帮我们?不怕被陛下发现诛九族吗?”未等我开口问,沫儿先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着这直白的问话,他脚底下似乎停了一下,但很快便继续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道:“因为你家姑娘,喜欢的不是皇宫,而是自由。所以我希望她余下的生命里都是自由自在的。”听了他的话,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宇文大哥,你打算待我去哪儿?”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疑惑,回头看了一眼被沫儿扶着往前走的我,虽然吃了药,但是身体依然很是虚弱,回答道:“自然是送你去你心上人身边。”见我还是紧紧皱着眉头,他抬手示意我们跟紧他,继续说道:“你进宫许久,虽然有时也会笑,但是我从未见你发自内心地开心过。只有偶尔在提到紫箫的名字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才满是亮光,那种发亮的眼神是你看任何人都没有过的,完全不像平日里的你。虽然你从未告诉过我,但是我能猜到你说的那个在远方的心爱之人,不是躺在墓里那个,而是你口中的那位。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在想办法带你出去,这个皇宫本来就是我修建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的建筑结构,所以我上次假借给你送图纸四处观察了你的院子,从而修建了这个暗道。你放心,带你们出去以后,我会把这里恢复如常,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曾经有过暗道。你也不必担心会牵连到我。”
虽然平时也经常同他聊天,但是感觉他今天的话异常地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别之时快到了。我们四个人疾步向前走着,沫儿和林风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都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洞口,我轻轻拍了一下沫儿的手,示意她可以放开我,我大步走上前,走到宇文恺旁边,轻轻问道:“宇文大哥,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他看着我,笑道:“因为你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认可我的人,你欣赏我的才华,我引你为知音,认识你之后,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也很有意义。所以,为了感谢你的知遇之情,我也想为你做点儿什么。得知你生病的消息以后,我恨不得立刻带你逃离那里,也感叹命运为何对你如此不公平,让你这么好的姑娘要忍受如此的病痛折磨,英年早逝。可是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又十分替你高兴。你放心,我刚刚已经放了三个身形同你们相同的尸身在你的寝宫里,此时你的寝宫应该已经起火了。明日陛下见到的,会是三具烧焦的尸身,你院子里的宫人会告诉他,那个江湖术士骗了你,所以你心灰意冷之下也把他烧死了。”看着我有些伤心的眼神,他继续说道:“你院子里的人一直对你感激涕零,希望能够报答你这半年以来对他们的尊重,所以她们愿意犯这个欺君之罪。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保全她们的性命。”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洞口,不远处,沫儿和林风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我,我感激又有些不舍地看着宇文恺,想了想还是摘下了头上的珠花递给他,说道:“院子里的人,我已经拜托皇后娘娘保全他们性命了,虽然我同皇后只见过几次面,但是我知道她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若是陛下拒绝了她的请求,还是希望宇文大哥能尽力护住这些无辜的人。这珠花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我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给你,这个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他接过珠花,说道:“余生,要多为自己想一想,不要老是为了护住身边的人就为难自己,自私一点没有人会介意的。快走吧!天快亮了。”说完,又递给我几张纸,说道:“这些是一些隐秘的暗道图纸,都是之前我偶然经过这些地方发现的,有些是我建造的,遇到危险,就躲进去,以你的聪明,会知道怎么离开最安全。”我咬了咬嘴唇,含着眼泪接过了图纸。
“快去吧!”见我一副快要哭的表情,宇文恺忙笑着对我说道,“千万不要再被抓回来了。你和紫箫成亲的时候,宇文大哥就不去了,不过记得来信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如果方便的话。”
我用力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朝着沫儿走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宇文大哥,你要坚持下去!你的才华绝对是举世无双的!即使现在鲜少有人欣赏,但后人一定会记住你的名字的!”他听了我的话,笑着点点头,冲我挥了挥手。
我随着林风和沫儿,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转身离开了洞口,离开了这个让我每时每刻都想逃离的地域,我发誓,从此以后,就算是死,我也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连带着这座城,我都不想再来了。这个皇宫,就像一个巨大的笼子,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没有任何真挚的感情存在,彼此互相利用着、算计着、防备着,你永远都预料不到第二天醒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每个笑脸的背后,藏着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思,善良心软的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日子久了,再心软的人都会变得冷酷无情。所以,我还是适合四海为家的自由自在地生活,哪怕没有锦衣玉食,哪怕没有永远花不完的钱,我还是怀着无比愉悦又激动的心情,朝着有紫箫的地方飞去。
有时候善良还是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和感动的,不要主动去伤害别人,对身边的人多一些尊重,总会有人读懂你的善良,并且回馈你的善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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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逃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