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江湖上 第3章 孤女

二人到达武林盟后，门外的杂役似是一眼就认出了江截云，几步上前便对他说道：“江公子，盟主和少盟主正在议事，您要是找他们估计要侯上一会儿。”

江截云摆了摆手道：“不找他们，我随意逛逛。”

杂役直接点头应道：“江公子请便。”

江截云看向楚霜寒向内一摊手道：“霜寒姑娘请。”

后者笑看了他一眼道：“江公子不要打趣我，我可不认识路。”

江截云自是盛了这个情，领着她进入武林盟。从踏入门槛的那刻，楚霜寒就微不可查的打量武林盟的环境布局。

“我先去趟药房，霜寒姑娘要先四处看看吗？迷路了我会来寻你。”江截云轻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楚霜寒看向他，选择性忽略他后半段话，而是担忧道：“我陪你一起吧，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江截云摸着耳垂道：“那，之后我再带你看看武林盟。”

“可以吗？”楚霜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其中又带了点困惑，问道，“江公子不是武林盟的人，也可以在武林盟随意走动吗？”能随意进出就算了，但真随意的把武林盟当家一样，跟是武林盟的人有什么区别。

江截云对此还颇为满意道：“毕竟武林盟的忙我帮的可不少。”

进入药房，楚霜寒站在柜台和药材柜之间，她看着那满墙的药材柜，对着上面标记的名称辨别着药材，在看到需要的药材后便拉开柜子取了一副需要的剂量。

江截云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手撑着下巴问道：“霜寒姑娘看起来很懂医术。”

楚霜寒称着药材的重量，不甚在意道：“我以前…不会叫大夫，有什么伤病只能自己看着学，久而久之就会了。”

“不过我也只会些浅显的，严重的话还是找大夫看的好。”她三三两两的取完所需药材后看向江截云道：“我去帮你煎药，需要我帮你擦药吗？”

想到自己身上的大片淤伤都是在胸前和后背，江截云忙拒绝道：“不不，不用！”

楚霜寒点了点头，走进里屋时还回头说道：“有需要一定要喊我。”

江截云应道：“好。”

等楚霜寒煎完药出来时，江截云才刚穿上一件里衣。楚霜寒成长的环境让她缺乏一定男女之别的认知，她只看到江截云白色衬衣下若隐若现的紫色灼伤。

她端着药快步上前，空着的手一把扯下江截云刚穿上的的衬衣，皱着眉看着他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

江截云瞬间像受了惊的猫，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只有满眼的混乱，道：“霜，霜寒姑娘？”

“怎么伤的这样严重？不痛吗？”楚霜寒直接拣着他的伤查看起来。

江截云下意识摇了摇头。楚霜寒将熬好的药递到他手中，“你先把药喝了。”

没等江截云反应，她就又回到那些药材柜前挑了些能磨粉治疗灼伤的外敷药。

等楚霜寒磨完药材，江截云已经把衣服尽数穿上。她没多在意这个行为，只是坐到他身边拿过他的手，推起他的袖子来上药：“是那些发着光的虫子造成的吗？”

江截云故作虚弱的点了点头说：“好像，只有这种可能了。”

当时那些虫子爬到他身上，他就隐约有着皮肤发麻的感觉，谁能想到那些虫子光是隔着衣料，造成的伤口就那么严重，要是没有发现，任由那些虫子在身上游走，皮肤还指不定溃烂成何种样子。

“我先前没见过那样的虫子，不知道治疗一般灼伤的药有没有作用，武林盟的大夫应该会比较懂这个吧？”

楚霜寒话音刚落，一道清冷又疏远的女声从外头传来：“不是说了不要随便进我的药房。”

她脚步刚跨进药房的门槛，视线就从江截云的身上落在了他一旁的楚霜寒身上。

女人一袭青绿色长衫，长发束的利落，簪了个样式简单的，只点缀了颗翡翠的竹簪子。她神色未变，却道：“这回还骗了个貌美的姑娘来。”

听到这“骗”字，楚霜寒连忙摆手道：“不是的，很抱歉贸然闯入你的药房。”她替江截云解释道，“江公子是个善人，他受了伤，我不放心才过来。”

“又受了伤？”闻言，女人走到柜台后不紧不慢的收拾了点药材，才走到江截云身边撩了撩他的衣袖。

“处理的尚可。”女人放下他的袖子问道，“自己找的药材？”

江截云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楚霜寒道：“多亏霜寒姑娘帮忙。”

女人看向她，楚霜寒也是实话实说道：“我只会些基本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确实没什么大用处，治不了根本。”女人话说的直白，顾自取了些对症的药材。

楚霜寒对此只是稍有些失落，江截云见了忙宽慰道：“已经很厉害了……”

他话刚一出口，就被那女子推到他面前捣药用的药碾子堵住了话头，隔开了他和楚霜寒之间的距离并吩咐道：“碾碎。”随后她看向楚霜寒道，“我是武林盟的医师，林漾。”

楚霜寒对着她微微颔首，道：“林姐姐，我叫楚霜寒。”

这声姐姐让林漾微愣了片刻，并不持久。

“楚姑娘。”她从江截云手中拿过他捣得敷衍的药碾子，自己又随意捣了两下，“方便帮个忙吗？”

楚霜寒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林漾走入里屋的屏风后，这是她常治疗伤情严重的病人的屋子。她将备好的热水倒入一个能泡进一人的木桶内，磨好的药粉也悉数洒了进去，而后对着楚霜寒道：“刚碾的那些药材你都认识吗？”

楚霜寒不知她的用意但还是点头。

“好。”林漾带着她走出里屋道，“你将刚刚你给江截云备的和我备的都准备一周的份，按剂量分开包装。”

她点头果断应下。江截云看着楚霜寒，最后看向林漾道：“怎么人刚来还没一天你就让她做苦力了？”

林漾撇了他一眼，没什么耐心道：“你也别闲着，去里面的桶里泡着，衣服脱了泡半个时辰。”

“此后一周，每日都用楚姑娘包的两类药，先泡半个时辰再涂药。”她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一袋与药房格格不入的袋子，“我还有事找盟主，没事别来找我，有事也别来，我不在。”

“这屋里的医书楚姑娘若感兴趣可以看看。”话毕，林漾不等回应便匆匆离开。

楚霜寒看着林漾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截云已经绕到屏风后面，边褪衣服边回她：“你不用太担心，武林盟的人一向都风风火火，麻烦事多着。”他话说的轻松，泡进药浴后却是敛了神色。

“但愿吧。”楚霜寒在一旁的书柜上挑了本医书，拉开碰在柜台角落的椅子坐下，对着里屋道，“我就在这坐着，你有需要就喊我。”

江截云这回没回她，他药浴能有什么需要喊她……

“少盟主，盟主也是担心您，您别同他置气。”

“都说了这事我会去查，你少来我这讲他好话，告诉盟主我的事他少管！”

“您太执拗了，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是您想的那样。”

“你也少用这口吻跟我说话！跟盟主待久了讲个话都被影响了？”

外头吵闹声不绝，楚霜寒干脆放下书向外走去。声音的源头正是武林少盟主易千秋，和一个轻微拉拽着他的少年。

“再跟着我可砍你了！”易千秋只是拔剑虚晃一招，那人却也真的被唬得瑟缩了一下。

就这一个晃神的瞬间，易千秋已然轻功上檐，溜了去。

下面的人还小追了一段，自知比不过易千秋的轻功，无可奈何的喊道：“我的少盟主啊！”

眼见易千秋彻底没了踪影，他才沿着来时路折了回去。

“易千秋和他爹，也就是武林盟主，关系不算太好。”江截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泡完了药浴，穿好了衣裳就站在她身旁说道。

楚霜寒偏头看向他问道：“为什么？”

江截云倚靠在另一边的门框上道：“因为易千秋为人太正义了，他的对事不对人很绝对。”他看向楚霜寒，“就算一个人如何的恶名昭彰，只要他没亲眼见证，或是亲手找到证据，他就不会信这个恶名。”

“那不是挺好的？”楚霜寒奇怪道。江湖上，像易千秋这样不随意听信江湖流言的人确实少见，单论个人品格，这也许不符合天之骄子该有的心性，但却是一个合格的正道魁首该有的。

江截云笑着附和的点了点头：“是啊，只不过武林正道需要的不是这样的正道魁首。”

楚霜寒转身又坐回药房内翻看起医书。江截云也转身面向屋内，仍然靠着门框说道：“霜寒姑娘对江湖最近的新动向感兴趣吗？”

她翻了一页书，摇头道：“若多是像含香那般的事件，听了未免令人痛心。”

“在这江湖上，已经少有像霜寒姑娘这样的人了。”江截云的话说的惋惜，对楚霜寒的赞扬倒是夸的真挚。

楚霜寒没忍住捂着嘴轻笑出了声，又一次回夸道：“你也是。”

江截云看着楚霜寒笑着，突然没头没尾道：“有人夸过你相貌极佳吗？”

此话一出，楚霜寒一顿，又突然笑道：“这句话，你也不是第一个说的。”

江截云注意到她的停顿，哪能意识不到问题，偏过头就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遍，他顿时觉得少说少错这词也不无道理。

他干脆又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撑着下巴弯着腰，手肘抵在膝盖上，无聊地望着早已看腻的武林盟光景。

“此事不可！”林漾一拍桌子，她欺身向前看着在座的十几人反对道，“东西已经被少盟主拿去，若是少盟主有什么闪失，对整个武林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林大夫这话说的好笑。”坐在林漾对面的老人靠在椅背上，“偌大的武林少他易千秋还转不得了？”

“杨长老慎言。”林漾怒目看他，揶揄道，“此话你敢当着盟主的面说吗？”

“是啊杨长老。”长桌上一络腮胡大汉站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衣角道，“即便少盟主与盟主他老人家关系不睦，少盟主也是难得的惊世奇才。”

“难不成…”他讥讽的看向杨长老道，“您人老了还要跟年轻人分一杯羹？”

杨长老也是一拍桌子怒道：“陈堂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够了！”议事堂的门从外被推开，人至中年也依旧神采奕奕的男人大步迈了进来，“我的儿子我清楚，这事随他去。”

“盟主。”其余人见来人无一不站起身迎道。此人正是当今武林盟主易闾年。

易闾年走到众人最上位，挥袍坐下，“现下我们需要考虑的…”他从袖袍中甩出一片金叶子，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关于黑手堂杀手，‘孤女’一事。”

楚霜寒合上书，起身将医书放回书架，书本和柜子碰撞的声音惊醒了险些困过去的江截云。

她走向站起身的江截云道：“多谢江公子陪我一日，现下夜色已深，我也不便久留。”

见她要离开，江截云稍落后她一个身位跟着道：“霜寒姑娘，夜深露重，江湖上难免危险，安全起见，不如在武林盟住下？”

楚霜寒思索片刻，顾虑道：“我今日一直待在药房，除了江公子和林姐姐外应当没人识得我，贸然留宿怕是不妥。”

江截云笑着点了点自己，道：“我能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他跟楚霜寒摆了摆手道，“我去去就回。”

楚霜寒站在药房前院子的树下，冬日树上的叶子已经尽数凋落，只剩下纵横交错的枝干。

江截云回来时还给她带了件披风：“好了，因为含香的原因，武林盟收留了部分伤情严重的百姓，霜寒姑娘也可以借此多留几日，今日没能做到，改日也可以带你逛逛。”

楚霜寒接过他的披风道：“谢谢。”

她跟着江截云来到的房间有着明显居住过的痕迹，便道：“这里，应该住了人吧？”

江截云颔首，道：“这是林漾的屋子，她让我带你到这，她这几天都不在。”他推开房间门，替楚霜寒将披风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武林盟最近除了处理含香的尾巴，还有最近重新活跃的‘孤女’的事。”

“孤…女？”楚霜寒关上房间的窗问道，“这也是人名吗？”

“算是江湖上给她的称号。”江截云并没有多说，他还是明白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不妥当的，“霜寒姑娘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楚霜寒看向他道：“江公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