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鬼官望着趴在窗下睡觉的谢衡,有些懵。
这是城外的处茶舍,此时已是近傍晚时分,按理说应有不少人,可这却冷冷清清,只有谢衡一人睡的鼾香。
窗正对着间宅子,小鬼官也算是见过世面,也不由要感慨一句,宅子修的真不错。
“来来来,快请进。”老板迎进来一个身着黑袍,脚踏黑缎马靴的少年,他的腰间还配一把血红色的长刀。
少年进来。
老板笑盈盈地问,“这位公子想要点什么?”
“来一壶跟他一样的茶。”少年扫了一眼谢衡。
“他那壶里不是茶,是白水。”
“白水?”
老板撇了一眼谢衡,“这人连着好几日了,一个人来了就只要壶水,就在那个地方一睡就是半晌,天一黑就走,怪的很。”
小鬼官闻言靠近杯子,仔细看了看,还真是水,抬起头发现那少年正看着他,那双眼睛黑而静,小鬼官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向天灵盖,竟有些害怕。
低了头,不再看那少年,但还是忍不住听两人的对话。
少年回了一声,挪开了眼,问道:“老板,你这店倒是清净。”
“别提了,就差关门了。”老板边说边转身去沏茶。
“怎么说?”少年撑起下巴,扫了眼谢衡,接着问道。
老板端着托盘,扫了一眼周围,把声音压低,靠近少年说:“这城里最近不太平……闹鬼,就前不久,坊间都传是因为南边盖的那宅子,气派的很,说来奇怪我天天守着这都没看见他们动工,就平白起了间宅子,你说怪不怪,打哪之后就……,哎,而且白日里那宅子没一点动静,到了晚上……”
闹鬼?小鬼官心想,这一路上过来,说来奇怪,一只游魂都没有,干净的连点阴气都没有,怎么闹鬼?还有就算这片辖区的鬼差再怎么勤谨也不可能连游魂都清理干净,小鬼官看了眼谢衡。
他,更不可能。
现在想来,这谢衡关于这事竟是一句话都没告诉他,他倒是有心打听,但是这些凡人又看不到他。
老板转头看了眼谢衡,确认没醒就接着压低声音说“就一群红衣鬼到处抓人,已经有十好几个人都倒了,还有好几个青天白日的就一头栽在了大街上的,也没死,就昏睡不醒,听那些阴阳婆说,是被脏东西把魂勾走了。现在都没人敢从这边走,自然就没什么生意……”
老板絮絮念着。
少年透过窗子扫了眼宅子低了眼皮,似乎是在想什么。
老板接着赔笑说:“您就当个笑话听,快趁热喝茶。”
谢衡再醒来时,面前已经换上了一壶热茶。
……当夜……
月色带着露气,蒙着郊外,挨着城墙有出宅子,白日时不见有什么特别,入了夜感觉这宅子似是在冒寒气,独独与蒙胧月光隔开,阴森的很。
距离宅子不远,垛了两堆谷子。
谢衡靠在谷堆边上,脸上盖着不知从哪顺来的草帽,枕着手臂,支着右腿睡的踏实。
小鬼官则转转悠悠走个不停,竟也没扰了这位睡觉,若不是胸口微微有些起伏,加上旁边还有只鬼,说是谁杀人抛尸在这都有人信。
“大人,大人……”小鬼官轻呼两声,谢衡身都没翻一下,见他没反应,接着用力晃了晃谢衡,接着喊道“谢大人,谢衡,快醒醒,有人来了。”
谢衡哼唧一声:“我没睡。”
抬手摘下草帽,眼睛依然没睁开,调了姿势扭了个头,睫毛颤了颤,估计是想睁开眼睛,几番努力睁不开,便也作罢,拖着长音开口,“几个?”
“一个。”
“哦,一个……才一个?”谢衡依旧没睁眼。
“他……他过来了……”小鬼官接着叫道,往后撤了扯,似乎并不想靠近那个人,一溜烟退到了不远处的树后。
“二位好雅兴啊,一人一鬼半夜晒月亮。”脆生生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传入谢衡耳中,觉瞬间清醒大半。
谢衡眯开眼睛,斜睨那人一眼,精细描金的无袖黑袍,搭月白暗纹内衫,青黑腰封紧束着劲瘦的腰身,腰侧挂了把长刀,红鞘红柄刀身细长。
一边耳郭上钉着两个红色的小耳环,乍看有些突兀,但也不乏美感,一副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一双俊眼含笑,正看着他。
“小孩,这地方你知道是干什么的不?”谢衡一副上了年纪的大爷的模样,慢吞吞地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少年勾着唇角,望着谢衡,一双俊眼美到勾魂摄魄。
谢衡眯着眼将人打量一番,不难总结出,他日后必定是个偷心的祸害,少年挑了眉道,“不知道,我过来随便看看。”
说着少年拍了拍衣服,坐在谢衡旁边,学着他靠在谷堆上,单手支起头,看着谢衡,黑衣暗花在月光下微微反光,少年的动作带起一阵风,随着衣角蹭过谢衡的脸颊。
看着衣服材质样式上成,似乎也晓得些灵鬼之事,估计是又那个大家族里的少爷,出来历练的。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声。
“大人为何半夜在此溜鬼?”少年瞥了眼躲在不远处的小鬼官,接着问道。
“闲的。”谢衡转头又眯起了眼。
“巧了,我也闲。”
谢衡瞥了眼他,开口,“这里不太平,早些回家睡觉去。”
“我现在回去少不了一顿说教,还是不回去的好。”少年轻笑着回道。
谢衡顿时来了兴趣,挑眉道:“哦?”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闯了大祸得罪了人,受了罚,被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偷跑出来的。”少年说着低了眼皮,转尔抬头又看向谢衡,勾着唇角,笑的一脸灿烂,“左右也不想回去就到处看看。”
闯祸?这事谢衡熟的不能再熟了。
谢衡听了不由笑了一声,“你一个小孩儿能闯什么大祸。”
少年笑而不语,谢衡眯眼睨了眼少年。
接着打趣道:“怎么?难不成是刨了谁家的祖坟被抓包了?还是轻薄了那家黄花闺女?”
少年轻笑着摇头。
小鬼官突然失声喊道:“有鬼!”
谢衡顺着声音转头,接着只觉面上一凉,腥臭味铺面而来,眨眼间,一阵黑风扑向谢衡,伴着凄厉的叫声,划破黑夜。
“大人!”小鬼官冲了过来。
叫声戛然而止,小鬼官眼瞧着那黑雾逐渐散开,谢衡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右手掐着一只衣衫褴褛的鬼魂,正呜呜扑腾着。
“喊什么?你不也是一只鬼……”谢衡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斜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只鬼。
小鬼官停在距谢衡两三步远处,不敢靠近,那鬼一双浑浊的红目,披头散发,虽说是人魂,却像发疯的野狗般,甚是吓人。
“这东西……”没说完,那鬼竟疯狂的开始挣扎,嘶吼越发惨烈。
“大人快收手,这魂不对劲。”少年匆忙起身说道。
未等谢衡仔细检查那鬼,那鬼自心口开始,冒出莹莹绿火,转瞬间竟烧完了,谢衡迅速撤手,险些被鬼火烫伤。
“靠,烧的真他娘的彻底。”谢衡咒了一句。
小鬼官傻在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那那那鬼鬼,它,它——”
“小报告里没写?”谢衡甩甩手,鬼火竟是烫的。
“小报告?什么小报告……哦!巡查司的昭告卷轴,没,没有。”
谢衡哼了一声,少年清脆的声音穿来。
“地府巡查司说的好听是巡查,说的直接点就是监视各地鬼差的探子。你说是吧,鬼差大人。”
谢衡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勾起嘴角道“呦,这都知道。”
“众位大人气质非凡,自然认得出来。”
鬼差说到底不是人,有的人灵气足也能分辨的出来,谢衡倒是不意外。
人间不少有钱有势的家族多少都会和地府有些交集,阴阳勾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谢衡也懒得解释什么。
“知道你不简单,想必你也不想惹祸上身,趁早离开。”
“大人是要进去吗,带上我可好。”少年没接谢衡话茬。
“他们来了。”小鬼官转头看了一眼宅子,轻声开口道。
谢衡应了一声,回头扫了眼少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年纪轻轻,命该留着陪老婆,别拿来胡闹。”
谢衡说完,抖抖衣服,朝小鬼官招招手。
少年轻笑着,一双眼睛望着谢衡回道“劳大人费心。”
谢衡偏头睨了少年一眼,少年托着腮,一脸悠闲,还向他挥了下手,软硬不进,还真是少爷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