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第6章 有情风月寄苍

苏明煜眼睛近视很严重，听季佩说是他学习太用功，经常熬夜看书做题导致的。

他的五官没多精致，常年一身白衬衣牛仔裤，外加帆布鞋，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打扮，但就是能让苏允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苏明煜是被资助长大，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苏允从小就知道。

小时候总觉得哥哥很厉害，会替他打跑欺负自己的坏蛋，还会做很多自己不会的事情，学习好，人也温柔，从来都不会对他发火。

他以为他们两个会一直这样好下去，苏明煜一辈子都会对他这样，不会改变初心，会始终把他放在第一位。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苏允开始讨厌苏明煜不以自己为中心，而是和一群自己不认识的人每天同行同住。

为了学习，他去了上海很久都不回来，苏冀彬家产这么大，哪怕苏明煜上个普通大学都不愁工作。

随着年龄增长，他对男女爱情有了不同的触感，他已经不甘心苏明煜只做自己的哥哥，他想霸占这个人，想让他把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想让他……只对自己好。

苏明煜只请了一周假，这一周苏允每天都会想方设法气他，挑刺，故意带同学来家里喝酒玩闹。

苏明煜说了几次苏允不听，他只好退步，明确表示，只要他不乱搞，这些事情他都不会告诉苏冀彬和季佩。

苏允虽然张口闭口挑刺，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把家里搞的连狗窝都不如，次次都让苏明煜收拾半天才能归整好。

一周后季佩回来了，苏明煜回了学校。

可是没过几天，季佩便打电话让他回一趟家，电话里语气很严肃，苏明煜感觉到可能是季佩发现了什么。

进家门之前，苏明煜仔细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确定他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不会让季佩看出一丝破绽，这才松了一口气。

带着忐忑推开门，那一瞬间他敏感的发觉家里气氛不对，苏允的事情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苏冀彬非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季佩看着窗外在哭。而苏允跪在客厅，脸上有五个指头印，校服后背隐约透出一些血丝，地上有一根断掉的戒尺。

苏明煜心里很慌，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爸，妈。”

季佩没回头，也没说话。

苏冀彬严肃道，“明煜你告诉我，他干的这些丑事你知不知道？”

苏允干的丑事多了，苏明煜都不知道他说的哪件，但今天这般质问，他是知道的。

“……爸，妈，对不起。”

苏明煜踱步至苏允身侧，二人并肩而跪，此刻，他的心中除了那句深沉的“对不起”，竟再也找不出其他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愧疚与懊悔。

他知道苏允因他非亲生而心生芥蒂，也察觉到对他过多干涉的不满。然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为他掩饰这一切，尽力拖延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

可他低估了苏允这次犯的错误，苏冀彬夫妇不是愚昧无知的人，现如今同性恋已经遍地都是，但那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有自己的底线，你玩玩可以，真让苏允这个亲儿子一辈子不结婚，找一个男人过日子，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若是苏允认错也就罢了，但他压根就不承认自己错了，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同性恋，就是喜欢男生怎么了？犯法了吗？犯法就报警来抓他啊！

对于苏州这种无赖反应，父母根本无从下手，除了打一顿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把他打死了。

这次是校长亲自给苏冀彬打的电话，说苏允在学校光明正大示爱某个男同学，导致这名男生心理压力过大，成绩极速下降，家长闹到了学校，让他把苏允带回家教育。

这一天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兄弟俩都挨了打，苏允直接摔门走了，留下苏冀彬夫妻在客厅里气得发抖。

苏允走了，苏明煜却不能走，苏冀彬和季佩也吵了一架，随后两个人不欢而散，苏冀彬在书房抽烟，季佩在房间里生闷气。

晚些时候，苏明煜热了杯牛奶上去给季佩。

“妈，别哭了，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季佩红肿的眼睛依旧蓄满了泪水，抹了把脸，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明煜，是这孩子太叛逆了，我和你爸根本管不住。”

“也不是，小允很懂事，他可能是遇上青春期，对新鲜事物出于好奇所以才犯了错。”苏明煜握住季佩的手安慰道，“妈，你放心，小允一定会改过来的，他虽然调皮了些，但一直都很乖的。”

苏允是个什么样的人，季佩比苏冀彬更清楚，她不是个困于旧思想的人。只是苏允如今还小，哪怕是找个男朋友，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找才是。

小儿子从小到大闯祸就没断过，她不担心儿子喜欢男生女生，她怕的是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苏允会吃亏。

到那时候真就什么都晚了。

“要是他有你一半懂事，妈妈都不会这般难受。”季佩抚摸着他的短发，柔声道，“我和你爸爸已经商量好了，放任他这样下去只会毁了他自己，我不要求他有多能干，至少平平安安长大。所以，我们准备带他出国留学。”

虽然知道苏允迟早会出国，苏明煜此刻听到还是愣了愣：“出……出国吗？”

“你现在学业为重，马上要准备考研的事情。”季佩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和你爸爸太忙，近些年生意又往国外发展，忽视了他的成长，你是他哥哥，但我们不能把教育他的压力给你。”

苏明煜低头抿唇不语。

他现在确实没有太多精力照顾苏允，而苏允也不愿意让自己管他，出国换个环境，还有苏冀彬在，或许会好点。

“小允很聪明，若是出国有利……就带他走吧。”

季佩问他：“那你呢？”

苏明煜不懂。

“毕业以后，爸爸想让你进公司，考虑好了吗？”

进公司吗？

这个问题苏冀彬早就提过，等他毕业以后就进公司帮自己，当初选的专业也是夫妻俩建议的。

先前实习的时候苏冀彬就让他去自家公司实习。苏明煜知道，父母从来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但苏明煜拒绝了。

苏明煜心里一直很清楚，他不想进苏冀彬的公司，更不想让苏允误会他会抢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以前这些想法不确定，现在……已经确定了。

“妈，我想留在国内。”

季佩紧张地问：“是不想进公司，还是国内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季佩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因为苏允这件事情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一直忽视了两个孩子的感情教育。

大儿子如今大学快毕业了，从来没听他谈过女朋友，而小儿子才十七岁，已经开始叛逆到领男人回家过夜。

说不紧张是假的。

苏明煜看出了季佩的担心，随即轻轻一笑，不好意思道：“我……有个喜欢的女孩，她比我小一届，我们……才开始不久。”

季佩心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妈妈都忽略了你的感情问题，你看上的女孩，肯定不会差，改天带家里来吃个饭。”

苏明煜有些慌：“妈……您不生气吗？”

“妈妈怎么会生气？”季佩擦了擦眼角温柔一笑，“你都快二十三了，是该谈恋爱的年龄，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话题一转，又说：“谈恋爱也不影响你进公司做事，不想去国外，就在国内帮你爸爸看公司吧？现在我和你爸爸已经没多少精力管太多了，你和小允，迟早要接手家里的生意。”

“……好。”

是啊，他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季佩对他一直很放心，所以才不会责怪他因为喜欢的人放弃出国。

不过这样也好，说到底这些都是苏允的家产，他可以先帮他守着。

苏允出国留学的事情就这么单方面定了，季佩因为他谈了女朋友的事情，也没强求让他出国。

但事后苏冀彬找他谈过一次，让他毕业后也准备出国，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但也要考虑好以后的经济条件，若是没有较好的经济基础，谈恋爱也会很辛苦。

“国内的公司再过几年我准备转出去，所有业务合并到澳洲去。你一个人在这边，你妈也不放心。苏允我已经不指望他了，爸现在只能指望你来接手这份家业。”

苏明煜知道父母的意思，是怕带走苏允以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们当年答应过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在苏明煜心里，苏允也非常重要，他宁愿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愿意看着他小小年纪这样堕落下去。

况且……他也该知足了，不能事事都索求无度。

“爸，我可不可以，先留在国内？我……我想再等等。”

苏冀彬看着他难言的苦衷，以为是不想和女朋友分开，脸上严肃的表情松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太重感情可不是一件好事，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非她不娶。”

苏明煜还从来没听过父母的爱情，此刻一听，双眼闪闪发亮，忍不住问道：“爸，当年你和妈妈，也是早恋吗？”

苏冀彬哈哈笑了起来，搞得苏明煜反而不好意思，过去给他倒了杯茶过来放在桌子上。

“我和你妈妈也算得上早恋，高三一毕业就跟家里摊牌了。”苏冀彬抽着烟，说起自己的爱情，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当时你外公外婆看不上我，那会我家就是个普通的职工家庭，不像他们当官的，他们怕我给不了你妈好的生活，所以不让我们来往。”

苏明煜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可你爸那是那么容易就被拿捏的人，于是现在带着你妈私奔了。”

苏明煜：“……”

“私奔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被你外公给抓了回来，给我扔进小黑屋胖揍了一顿，给我各种施压，问我还敢不敢带他闺女跑。”

苏明煜嘴角弯了弯，答案肯定是“敢”。

果不其然，苏冀彬接着说：“我说敢啊，有本事你把老子剁碎喽，扔出去喂狗，不然我迟早让你闺女给我下崽！”

父母的爱情轰轰烈烈，没过多久，季佩居然真的怀孕了，被关着的苏冀彬又遭遇了一顿非人折磨。

有一天，季佩不知从哪得到他被关的消息，跑来救他出去，结果自然跑不掉，很快两人被堵在原地。

外公亲自拿着枪对准了苏冀彬，毫不犹豫对着他开了枪，只是眨眼的瞬间，屋里传来外公和苏冀彬奔溃的大叫声，原来是季佩挣脱束缚，替苏冀彬挡了一枪。

结局是季佩和父母断绝关系，跟着苏冀彬走了，但也因此没将孩子保住，以后可能也无法再生育。

这也是当年苏冀彬坚决不入仕途的原因，他恨透了资本家，恨透了自己的老丈人。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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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情风月寄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