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 第17章 吗问天涯何处是

之后的一段时间，苏明煜请假休息了，设计图晟科很满意，和他们签订了最终合作协议。

许世从知道他最近太辛苦，干脆让他休息一个月，出去散散心也好，在家陪陪苏锐也好，总之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他和张荃就行。

能拿到合作本该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尤其是和晟科这么大的公司合作，但苏明煜却没有一点喜悦感。

中秋节临近时，苏明煜接到了季佩的电话，这是自从那件事情后，这么多年来，季佩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喂……妈？”

季佩大概没想到苏明煜还会愿意叫她一声妈妈，嗓子有些沙哑：“是我。明煜，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和爸爸还好吗？”

“都挺好的，就是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一到下雨天关节就痛。”

苏明煜想到苏冀彬年轻时拼命工作的样子，有些心疼：“可以做手术缓解吗？”

“年龄大了，他也懒得折腾，这边有公司请来国内的中医，可以缓解一些疼痛，就那样吧。”

“需要我找一些偏方吗？我听说很多偏方都管用，或许可以试试。”

季佩没拒绝：“妈妈妈先谢谢你了。”

苏明煜笑了起来：“妈，跟我还谢什么。”

“明煜啊，小允……找过你吗？”

苏明煜在接通电话前就知道，季佩这通电话肯定和苏允有关系。

“嗯，他很厉害，现在国内的晟科背后大老板就是他，我们……有业务往来。”

季佩叹息一声，轻声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苏明煜知道季佩指的是什么：“没有，只见过几次面。”

苏明煜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松了一口气，虽然很轻，但他依旧察觉到了。

“没有就好，这些年他变了很多，有什么想法也不和我们沟通，在国内开公司做生意，我们也完全不知道。”季佩顿了顿，继续说，“要不是我们朋友说，至今都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

这倒是让苏明煜有些意外，苏允回国，季佩和苏冀彬应该知道啊。

“当年回来他就搬出去住了，具体在不在澳洲我们也无法查证，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要点生活费，倒是不知道他本事这么大，居然开了个公司。”

苏明煜：“…………”

无话可说，倒也是苏允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现在长大了，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肯定也能照顾好自己。”

“随他吧。”季佩说，“我就是担心他又去找你。明煜，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如果……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用手下留情，也不要因为我和你爸爸宽恕他。”

苏明煜心里受伤的那点事情瞬间被安抚了下来，养父母其实一直对他都很好，从没责怪过他。

“妈，我知道，你和爸照顾好自己，有时间……我带孩子过去看你们。”

“真的吗？孩子今年得有五岁了吧？听话吗？上学没有？长得像不像你啊……”

提起孩子苏明煜便有说不完的话题要和季佩聊，五年多没联系，也没因为距离而疏远，反而越聊越多，跨洋电话打了足足打了两小时才挂断。

季佩很清楚苏允是什么德行，所以在挂断时一直在嘱咐苏明煜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常给她打电话，别忘了。

其实这么多年苏明煜打过很多电话，但是季佩和苏冀彬一直都没接过。苏明煜明白他们的为难之处，他和苏允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夫妻俩是真心把他当做自己孩子。

发生那样的事情，换做任何一对父母都接受不了，更别提他们两个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亲人。

中秋节前一天，苏明煜想了想还是给苏允打了电话过去，让他晚上回家吃顿饭。

这段时间听季佩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苏允几乎常年不在家，过年过节也只有他们老两口在家，具体在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他们都不知道。

本以为出国以后会限制住他，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直接玩起了失踪。

苏明煜不清楚苏允为什么会这么反感回家，好像从他上高中后，整个人就变了。那时候还想他是年龄小，现在看来并不是，长大后的他也不爱回家。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打了几次都是这样，最后一次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苏明煜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心想他大概在忙，于是也就没再继续打。

在稍晚的时刻，苏明煜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与轰鸣的雷声猛地唤醒。他瞥了眼墙上那略显模糊的时钟，正好是傍晚的六点时分，天色已经完全沉入浓郁的墨色。

狂风暴雨肆无忌惮地呼啸，雨水如同倾盆般砸落，猛烈地敲打着门窗，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苏明煜连忙起身关好窗户，又下楼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全部收进来，才不过一两分钟而已，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了。

还好今天周六，苏锐没有去学校，忙完去卧室看了眼苏锐，这家伙戴着耳机正在学习，完全没有被影响。

苏锐摘下耳机：“爸爸，你醒了？”

“嗯，外面下雨了，害怕吗？”

苏锐使劲摇头：“不害怕，我是男子汉大丈夫！”

“儿子真厉害，晚上想吃点什么？今天凉快，麻辣烫怎么样？”

“麻辣烫可以！”

“那你再看会书，爸爸做好叫你。”

苏明煜关上门出来，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心里莫名有些慌，大概是被惊醒了，又加前段时间熬夜赶稿导致。

找了两片药吞下，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这种心慌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都没消失，苏明煜看了眼外面还没停的大雨，给许世天发了信息问工作室最近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才放心。

躺在床上依旧睡不着，忙了一会工作，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苏明煜不知道这种心慌从何而来，但问了几个人都没什么事情，于是也就睡了。

再次被电话惊醒是半个小时后，一个陌生号。

“喂，您好？”

“明煜哥，我是李文！”

苏明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家里出来的，等他冒着大雨到了工地时，他身上就套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连袜子也没穿，光着脚穿了拖鞋就跑了出来。

李文打电话告诉他，苏允这段时间在工地监工，本来说好的今天要回来一起过中秋，但一直都没等到人。

直到工地负责人打电话求助，说风雨太大，有几处刚起的建筑不符合设计，苏允跟着他们一起去查看，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明煜哥！这里！”

苏明煜拿着伞下车，没走两步伞就被掀翻随着狂风跑了，无暇顾及雨伞，苏明煜冒着雨跑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怎么样了？人找到了吗？”

李文昂贵的一身全湿透了，递给苏明煜一条干浴巾，望着大雨摇了摇头。

“和他一起的六个人都没找到，这地方太大了，随处都是刚建起的地基，我们找了快一个小时人影都没看到。”

苏明煜焦急道：“报警了吗？”

“报了，但是警方也没法准确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天太黑，风雨又大，很多现有的仪器都用不了，光看靠人根本没法展开工作。”

“失联多久了？”

旁边负责人立马说：“下午四点苏总和施工队进了工地，一直到现在。”

下午四点，那会还没开始下雨，苏明煜还给他打过电话，怪不得会出现那种心慌反应，原来是苏允出事了。

苏明煜凝视着漆黑的工地，狂风裹挟着暴雨，犹如恶鬼狂嚎，无情地吞噬着这片被夜幕笼罩的天地，使一切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把地图给我看看。”

负责人赶紧把地图递给苏明煜，外面这么冷，他的额头却全是汗珠，若是老板出事了，他们这几个负责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苏明煜对这里不熟悉，但因为设计图不合格多次实地来考察过，除了施工人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里的地理位置。

半个小时后，苏明煜要了一台头灯独自闯进了黑夜里，单薄的身影很快就被大雨吞没了。

李文想跟着去被拒绝了，有经验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得到允许。

望着孤独的身影，哪怕苏允对他做过那样过分的事情，现在听到苏允有危险，他依旧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他。

李文突然有些后悔给他打电话求助了。

苏明煜没有把握能不能找到苏允，这个时候他心里没有任何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找到他，确定他安全。

大雨如注，连绵不绝，苏明煜身着一身湿漉漉的施工服，脚下的拖鞋早已被厚重的雨靴替代。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他的镜片，使前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显得他很狼狈。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退缩，仍然坚定地一步一步向前迈进，仿佛无论风雨多么猛烈，都无法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苏允！苏允！”

“能听到我说话吗？苏允！”

回应他的是更猛烈的风浪和无情的雨水。

夜幕低垂，瓢泼大雨中，苏明煜步履维艰。雨水的滂沱尚且可以忍受，但狂风却如野兽般肆虐，每走一步，便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回两步。工地刚开工一个多月，四周尚无成荫的树木，只有他独自一人，牙关紧咬，狼狈地向前迈进。

好像这样做很傻，苏允对他所做的一切足够让他再也不见，甚至死了他该开心才好。

可是……

苏明煜悲切的想，他从来没有真正恨过苏允，哪怕当晚被那样对待，事后他也只是埋怨自己。

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和苏允之间的感情发生变化，不仅仅只有苏允。

“小允！小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