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是主谋,你会把一个秘密的实验室掩藏在哪里?
“搭建一个半位面。”赫里斯终结话题。
小丑难得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是说正常人。”
“这个选择难道不正常吗?他们做的可是渎神之举,既然无论躲藏在哪一个角落都无法避开诸神的注视,不如直接开辟一个半位面。”
安全、高效、妥善。
都到创造种族的层面了,大多数施法者都会这么选吧。
“那我换个说法,假如你是主谋,会把这个半位面的入口放在哪里呢?”
答案是——
“越普通越好,最忌讳的是标志性的地点,最好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然后闭着眼睛随便挑一个。”
“……这可就难办了。”小丑摩||挲下巴。
赫里斯:“你不是说很容易吗?”
“唔——是很容易啊,我敢打包票,那个目的地就在附近,至少就在这个方向,但我现在找不到它的踪迹了。”
赫里斯满是质疑地看着他,“你究竟是依照什么来寻找的?没道理一条线索在遥远的地方可以被发现,到了近处却了无踪影。”
小丑一摊手,“有时候事情就是和你的直觉相反。
“既然是亵渎之地,那么必定会有人遮掩它的命运,所以要寻找的位置越是精确,搜寻就越是困难。
“本来我是打算先找到大致的位置,然后通过那只出逃的实验品留下的痕迹找到确切地点的。可惜我没有在周围发现任何遗留的痕迹,无论是物理的层面,还是灵性的层面。
“这很少见,出现这种情况无非两种可能,第一,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第二,有人进行了相当妥善的处理。”
拜恩若有所思,“他们好谨慎啊。”
废话,干这种事,换了你你也谨慎。
赫里斯又问了一次:“所以你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小丑难得认真的语调又重新飞扬了起来:“不是说了吗?飞鸟的轨迹,树叶的脉络,走兽的足迹……”
“能不能说得……等一下,”赫里斯想起小丑之前念叨的话语,“鸟卜、脏腑卜、公羊的战栗……是波维亚的占卜?”
小丑打了个指响,“识货。”
……也不对啊。
“波维亚的占卜官在占卜时,条件不是很严苛吗?”
要进行一次占卜,需要先祭祀神明,献上牺牲,祈愿神意降临,得到神的允可后,才能正式开始。
除此之外,这些步骤还需要在特定的圣域进行,甚至连时间都有限定。
哪有边走边占,随口就得出结果的。
“我是改革派嘛。”
“所以被保守派追杀得脸都不敢露?”
赫里斯感到自己察觉了真相。
“其实也不全是……主要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赫里斯有些疑惑。
占卜官都出身贵族,且波维亚帝国无论政||治还是军事,一切大小事宜都需要提前问卜,只要占卜官说一句“今日不宜”,哪怕是国王的议政都要推迟。
占卜官们无疑是手握大权,最受人敬畏的一批人。
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一位占卜官受到这样的威胁?
小丑打了个哈哈,“和最高女祭司有关,你也知道的,占卜官地位再高,也是在最高祭司手下做事的嘛。
“这个不重要,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卡娜尔还等着我们呢。”
赫里斯满腹狐疑,但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他扫视周围,目露沉思,“德鲁伊的森林排斥一切扭曲自然的魔法,将森林异化难道不也是扭曲自然吗?”
拜恩怀里的松鼠说道:“大贤士用的应该是神术,但不清楚是源于母神的力量,还是来源于自然的力量。照理来说,应该是符合自然规律的,否则他无法达到目的。”
“是吗?”赫里斯想到了什么,但是为了避免惊扰到目标,他没有释放魔法直接验证自己的想法。
走到一棵树旁,捏了捏树下蘑菇肥厚的伞叶。
触感柔软,指腹有些潮湿。
仅仅是放大吗?
.
“人类一刻不停地向自然索取,他们圈养牛羊、猎杀狮豹,将自然的孩子从母亲的怀中夺去……
“卡娜尔——我们的大仲裁——成为了他们的帮凶,当我们将罪人带至法庭时,她从不履行自己审判的义务,反倒为他们辩驳。
“她将剥夺自由的圈养视为施暴者的权利,残暴的猎杀归咎于生存所需。她遗忘了她的同伴是谁,任由人类挥舞屠刀伤害她的朋友……”
大贤士一通陈词激昂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陪审席上零零落落坐着的几位陪审员热情地为他叫好。
场面有点像奥林城公民大会前,执政官候选者在路边发表演说的模样。
又有些像马戏团里演出到精彩的地方,观众们纷纷起哄赞扬。
先知把弗娅抱进怀里,揉着猫头。
“这就是全部了吗?”
大贤士:“足以说明卡娜尔的偏颇。”
先知笑着望向卡娜尔,“大仲裁是否想要为自己辩驳一下?”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辩驳。”卡娜尔按住身前的书典,“我倒是很想让这些人、拉克辛还有陪审席上为他叫好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把自然法典好好地抄上一万遍!”
大贤士冷哼一声,“你总是歪曲法条的含义,为罪人狡辩,从来不听同胞们的争辩。”
“歪曲你个胡萝卜!”卡娜尔拍着桌子,“我向来客观公正!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颠倒黑白?
“自然法典的解释权本来就归自然法庭所有,针对法条的理解出现分歧,不以我这个大仲裁的判断为准,难道还以你为准吗?”
大贤士:“你依仗着大仲裁的身份,认为这样就无人可以质疑你了吗?”
就在这时,先知插话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我有一个疑问。”
他带着柔和的笑意,配上稍显苍白的脸色的单薄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仿佛只是单纯的感到不解。
拉克辛却反而提高了警惕,“什么疑问?”
“请问在成为德鲁伊之前,你是一名人类吗?”
先知的神色十分认真。
这个问题显然在大贤士的预期范围以外,听起来甚至有些像是侮辱。但提问的人神色实在太过认真,完全不像在故意暗讽。
而且……就算这个问题真的有辱骂的含义,大贤士也不太会放在心上。
毕竟他常常认为人类与自然是对立的,在他看来,人类的身份也并没有多么光荣。
于是,大贤士心态平和地答:“我是。”
“那就好,”先知弯起眼睛,“我还担忧你可能会是位精灵,或者其他智慧种族。
“虽然从外表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情况,这样我就要将说辞稍作改变了。”
精灵是自然的宠儿,森林的眷属,成为德鲁伊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常见的选择。
听到这段话,大贤士皱眉,“你想说什么?”
“一点微不足道的见解,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阁下究竟是依照什么来认定卡娜尔歪曲了法条的含义?”
“当然是自然法典的最高准则,你身为外人无需明白。”大贤士神情倨傲。
先知仍然笑得温和,“自然法典的最高准则,是【守护自然】吧。”
集会的隐秘被一语道破,大贤士有些猝不及防。他愣怔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什么,又听他继续道:
“依照自然法的条款,【万物平等】,一切生灵享有同样的天赋权利。但又遵循【弱肉强食】的规则,就如狮子可以捕猎野兔,野兔又可以嚼食青草。”
先知的语调不急不缓,声音清润温和,像溪涧的流水,从峡谷间慢慢淌过。
“守护自然不仅仅是守护一方森林、一片草地,同样也是守护自然的法则。既然如此,维护强大的人类猎杀弱小动物的权利,不也是你们的职责吗?
“并且身为人类的一员,在人类与其他生灵相冲突时,依照自然法【同类袒护】的条款,优先维护人类的利益,似乎更加贴合自然法的精神。”
大贤士听完,愣怔一下,而后猛然看向法官桌前的人,“卡娜尔,你把法典泄露给外人了吗?”
“她没有泄露。”先知在卡娜尔开口之前说道。
大贤士便又看向他,目光和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如果她没有泄露,你又是怎么知道法典内容的?”
先知抚着怀里的白猫,语气平静,“想要得知自然法的内容,途径远不止一条。人类在俗世中的第一部法典,就是参照自然法修订的。”
德鲁伊集会的创立者曾在女神传下法典之后找过他,向他请教那些法条的含义。
他也从中获益良多,借此启发,修订了人类世俗中第一部成文法典。
后来,那位初代的森林之王,亦即初代的大祭师、也是初代的大贤士和大仲裁在人间的躯体死去后,他的英魂便升入了圣山。
直至今日,这位创始人也时常会拿出自然法典与他一同探讨。
可以说,在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懂自然法。
大贤士一时没有说话,坐在陪审席上,以他为首的那些德鲁伊同样无人出声,法庭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便是在这样一种奇妙的氛围里,帕德罗稍稍有些走神。
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平日里即便眼前的事再枯燥乏味,他也很少主动想起其他的事,并放任自己沉浸在思绪中。
只是这次不太相同,因为……
不知道赫里斯那边进展怎么样了,是否顺利,虽然分开还没有多久,但帕德罗有些想念他。
帕德罗思念过友人,更早些的时候还思念过亲人,但他从未思念过爱人——或许也并不能称为爱人,仅仅只是他单方面抱有爱慕的想法——这种体验令他感到有些新奇。
像是想起一块杏仁糖,当那形象出现在脑海中时,也能唤醒一丝甜香的记忆。
只是除了纯粹的美好外,还额外生出一点焦灼,似有若无地煎熬着内心。
他想见到赫里斯,就像渴极了的人想要痛饮一杯凉水。
或许转移一下注意力会是件好事,能让他暂时忘掉这种磨人的焦灼,可是那种仿若记起糖果一般的甜蜜又让他有些不愿割舍。
真是……奇异的感受。
难怪古往今来会有那么多的诗篇和歌剧,将爱情当做永不过时的主题来传扬,连诸神与英雄都无法抗拒它的魅力。
不知道该说遗憾还是幸运,再早一些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最后一段时间体会到不曾有过的感情。
或许是赫里斯所说的,“惊喜”。
思想开小差的先知:有些想他。
专注攻坚的赫里斯:这里一定有问题,需要再调查一下,让我想想究竟是哪里违和,奥术魔法与神术的区别在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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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