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恍然大悟。确实,在他和窈娘之前,王府里除了黛颜这个长史还有一个司掌王府与叶骁安全的司马,这位司马似乎在外处理一桩极棘手的事情,一直没回来,结果沈令先入为主以为司马该是名男性。
他立刻端正向女子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灿大人。”
女子还了一礼,然后从牌子里翻出一枚,特别不客气地怼到沈令面前,
上面只有一个字:茶。
沈令:……行吧,真不愧是叶骁的属官。
于是,听说自己的司马回来了,开开心心抱着一方锦盒跑回来的叶骁,看到的就是沈令和灿星汉默默无声地在书斋里——对着喝茶。
叶骁大为震惊,表示沈侯你是第一个第一次见到灿灿就能和灿灿喝茶的人啊,灿灿对人警惕性可高了!
灿星汉把雪白茶汤一口饮尽,神态落落,舒眉看他,沈令只听到叶骁掩在袖下不知哪个镯子一声轻响,两人四目勾留片刻,叶骁嘿嘿笑出声来,瞥了沈令一眼,也不多说,只献宝一样从怀里取了把匕首出来。
星汉眼睛一亮,把匕首擎在手中,只见一抹寒芒吞吐不定,她一挑眉,手腕翻转,刺削扫撩,只见室内寒光莹莹。她一手捻了张白纸,往空中一抛,纸软绵绵轻飘飘地往地上落,她匕首一个横扫,剑气一绽,白纸被她一下斩开!
这一下干净利落,沈令不由得喝了声好,星汉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把匕首收好,向叶骁盈盈一笑。星汉本来生得容色平常,但是这一笑,开阔舒朗,英气勃勃。
“从北齐带回来的东西还有哦。”叶骁把那个他辛辛苦苦从北齐带回来的锦盒推到她面前,打开之后,一样一样摆出来给她说的,都是啥怎么用——当时伙计就说了一遍,他记性倒好。
星汉颔首,但也不怎么在意,叶骁从盒子里取了一瓶手脂,牵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在她指尖揉开,柔声道:“灿灿,这个你用得着,专门防止指尖干裂的,不过用的时候要一点点揉开,不能抹上去就不管了哦。”
他说话时候,垂头敛眉,一张侧面在下午的阳光里显出一种玉石一般的温润柔和,沈令轻轻蜷起了放在榻案上的指头。
原来,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好。也对,不这样,又怎么是他喜欢的叶骁呢?
这么一想,沈令轻轻一笑,起身告辞。
沈令走了,星汉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有点儿失望又惋惜的神色,叶骁盯着她眼睛看了片刻,柔声道:“灿灿,你不能要求世上所有人都与和我颜颜一般,能懂你的意思。”
星汉犀利地看回去,叶骁举起双手,“好好,我口误,只有我能‘听’到你的话,颜颜是被你打多了学乖了。”
说罢,他干脆起身坐到星汉身边去,两人紧紧挨着,他左手握住星汉后颈,两人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在俩人额头相触刹那,叶骁手上那支漆黑镯子猛的一跳,内中朱色星芒流动,开始轻轻旋转。
良久之后,镯子轻轻落下,叶骁慢慢放开星汉,他面色凝重,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猛的一停,似是下了个决断。
他向外疾步而去,暴喝一声道,给我备马,我要去蓬莱君府上!
叶骁到的时候,蓬莱君正在禅定。
他坐在禅室内,听到廊上纷沓足音,才缓缓睁眼,恰恰叶骁掀帘而入。
叶骁也不跟他客套,直接走到他面前,蓬莱君抬眼看他,“大事?”
叶骁点头,也不说话,抬起左手,腕上漆黑镯子轻轻一跳,其内星芒流动,蓬莱君搭上两指,片刻之后,他收回手指,神色平常,抬手为他点了盏茶。叶骁也不推辞,仰头喝尽,自己动手又灌了好几杯,蓬莱君才慢慢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我认为,此事现在不宜声张,目前第一要紧的事是明年开春二哥的婚礼。”
蓬莱君不言不动,叶骁继续道,“我想让灿灿去南边,先调查清楚,看出现的到底是不是‘三尸虫’。”
“如果是假,就查清楚是什么,如果是真——”叶骁顿了顿,面上泛起一抹冰冷杀气,“说不得,这个季节是处理三尸虫最好的时候,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旦蔓延,那就不得了,到时候就算那边是绛家的地盘,那也只有我和阿父亲自走一趟了。”
蓬莱君给自己点了杯茶,像是没有听到叶骁的话一般,捧着雪白茶汤出了会儿神。
叶骁非常习惯他后爹的状态,继续说他现在就一件事儿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这件事禀报显仁帝。
“不到时候。”
叶骁颔首,“我也这么觉得。那……王姐那边?”
蓬莱君沉默良久,“你想让青城君走一趟?”他断然否定,“不可能,罗睺那孩子我前几天刚看过一次,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他病得太重了。”
听了这句,叶骁半晌没说话,最后无奈一般轻轻道了一句,“原来恨我们的人,有这么多……”
蓬莱君闭目不语,叶骁道:“我没想过要让姐夫去,姐夫什么样我又不是不清楚,我是想让横波那边出几个人,陪着灿灿过去。”
蓬莱君颔首,摇了一下手边玉铃,吩咐应声而来的侍从,“立刻去请王姬过来。说我有要紧事。”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楚国王姬来了,王姬一身胡服短打,面上有汗,显是疾驰而来。
不等她见礼,蓬莱君简明扼要地道:“叔靖府上的灿星汉带回来消息,说青阳道上有像是‘三尸虫’的案子。”
听到“三尸虫”三个字,王姬唇角不禁抽了一下,她坐下来,一口饮尽蓬莱君给她点的茶,放下杯子沉声道:“君上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