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之水汇聚成球形,怪物还在挣扎,激烈的动作却于下一刻戛然而止,浊红污染了干净的水,转瞬又被吞噬,无形之水恢复了平静,缓缓落在周宜然手心,看起来人畜无害。
“结束了。”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周宜然打开结界一个一个检查着他们的伤势,玩家们也贡献了一点丹药,反正都是储物袋里的,不给白不给,副本里的东西他们又带不出去。
化水宗的人吃了丹药盘坐调息着,李月盈抚摸着朱雀的头发,有些担忧:“师姐,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周宜然为朱雀输送了一点灵力,刚一进入神脉就被吸收了干净,细听还能听见一道委屈喊饿的声音。
她颇有些哭笑不得,将朱雀的那些天材地宝挑了一些喂给了她:“她应是力竭,又旧伤复发,这才昏死了过去,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活蹦乱跳了。”
“不止她,你也要好好修养,方才那一战如若我没能及时醒过来,你是不是就要......”
李月盈拉拉她的衣袖,目光可怜兮兮的:“师姐,我这不是没事嘛,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周宜然看了她很久才叹息一声:“你总是这样......罢了,没事就好。”大不了她再强一点,强到足以保护她想保护的一切。
将朱雀收回灵府,周宜然才注意到一旁的玩家们:“你们这是在?”
杨天赐扔掉手里的石头解释道:“找佛心舍利子,好不容易到了河底,又打败了怪物,要是空手而归,那岂不是白忙活了,倒不如趁现在将它找到。”
周宜然觉得有道理,也加入了进来。失去了朱雀的指引,玩家们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到顾亦怜身上,期盼他的罗盘能有用。
罗盘咔咔几声,指针却像是被干扰,混乱转动着,完全看不出一点方位。
顾亦怜沉默半响,将罗盘收了起来:“这里的磁场太混乱了,有东西在阻止我们。”
游隐:“能看出是什么吗?”
“是鬼。”
杨天赐微惊:“鬼?它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还有其他的存在?”
“这次的不一样。”
“区别在哪?”
“它们的数量很多,非常多。”
话音刚落,不远处搜寻的玩家就惊呼起来:“佛心舍利子!我找到了!”
滚圆纯白的舍利子被高高举起,日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三人立刻意识到什么,都变了脸色。
“那不是舍利子!快扔掉!”
那位玩家疑惑歪头:“啊?什么叫不是舍利子?”他还想再说什么,陡然浑身一震,错愕地低下了头。
腹部开了一个大洞,一只惨白的手正扯着他的内脏缓缓抽出,他痛苦地跪倒在地抽搐起来,很快就没了生息,异变的发生太过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周围的玩家第一时间远离,仓皇拉开战线。
杨天赐一道火焰射出却穿透了它的魂体,落在了水中:“又是打不死的怪物!一个接一个真是没完没了!”
那只魂体抽回手,吮吸着新鲜的血液,表情万分陶醉,它空洞的眼眶里燃着一缕青色的火焰,下颌微张,鬼魅之语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佛心舍利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玩家们已经失去耐心,就要反击陡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像水雾一般朦胧起来,四周都是巨大的轰隆声响。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触发幻境了?”
顾亦怜却摇头:“不,是秘境崩塌,我们要出去了。”
周宜然安顿好化水宗的人才说着:“这次秘境少说会持续一月之久,这才不过一天,怎会如此?”
杨天赐:“会不会是莫灵坛出了什么事?这才导致秘境提前关闭?”
玩家们对这些都不太了解,只能等待着周宜然的回答。
“莫灵坛......我记得沈道友说过,莫灵坛里的东西无故变强了许多,此番异况,极有可能与它们有关,就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玩家们来不及进一步思考,就被刺眼的光逼得闭上了眼睛,再一睁眼,他们已经到了秘境外的世界。
不久前,楚令隐在暗处目睹玩家被河流吞噬,正犹豫要不要现身相助的时候,陡然看到朝天宗的求救信号。
他微微皱眉,脚步一转抽身离去,寻着几经变化的信号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找到了他们。
朝天宗的人早已是筋疲力尽,近半数的人都受了伤,周身的灵力已经告竭,灵府更是传来丝丝钝痛,这会看见楚令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沈栖风:“李师祖?来的竟然是您。”
楚令微微颔首:“我虽已离开宗门却担得一声师祖之名,便无法对你们的险境置之不理,莫灵坛一行,发生了何事?”
余玄洛刚从一场难缠的战斗中活过来,气还没喘匀便解释着:“不久前我们去到了北边的莫灵坛,谁曾想刚一接近就被吸了进去,大家都猝不及防,缠斗了许久才重见天日。”
她说得很急,一个不留神就岔了气,脸色涨得通红止不住咳嗽起来。
秦越鸣吓了一跳又不好像小时候那样拍她的背,在一旁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沈栖风叹息一声,掏出一个小瓶扔给了他:“清风丹,给她倒一颗。”
秦越鸣忙打开瓶塞:“师妹,快!”
余玄洛皱着脸咽了下去,清风丹特有的苦涩简直无孔不入,她喝了一大壶水才缓了过来。
见她没事沈栖风才解释着:“这一次情况变复杂了,莫灵坛里的东西突破了禁制追了出来,秘境内是它们的地界,我们避犹不及这才如此狼狈。”
楚令环视四周,的确感受到了许多混沌的气息:“它们还在周围。”
余玄洛这次喘匀了气,惊愕出声:“什么?还在?这都是秘境边缘了,它们怎么能离莫灵坛这么远?那几层禁制都失效了吗?”
沈栖风也对此存疑,思索的目光不禁落到这位神秘的师祖身上:“李师祖,您知道缘由吗?”
楚令知晓他们的疑惑,却微微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在那一刻到来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不能告知你们。”
沈栖风垂眸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坚持只是找寻着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法。
“莫灵坛里的东西对我们穷追不舍,似乎笃定我们藏有它们想要的东西,李师祖,您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仅仅一句话楚令就明白他想通了至关重要的节点,并向自己透露他不会对未来的走向产生任何影响。
不愧是朝天宗上下一致认可的大师兄,实属聪慧非凡,心思过人,也难怪他会在预见的未来里占有极重的一环。
楚令:“不,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待即可。”
余玄洛:“等?等什么?”
秦越鸣也想不明白,四下望了一眼:“您不是说那些东西还在周围吗?何不趁这个时间将它们一网打尽?”
楚令摇头后退三步,静静望着他们:“一路交战想来你们深有体会,莫灵坛里的东西杀不死,与它们缠斗只会是无意义之举。”
与朝天宗其他弟子相比,沈栖风倒是淡然许多:“......您是让我们等一个变故,一场颠覆。”
楚令轻轻一笑,似是认可了他的答案。忽地,林中鸟类一齐飞天,似乎预见了危险的到来,若有若无的诡异声音在此刻无限放大,每一个听见的人都不禁变了脸色。
“这是......阴魂过境......”
下一刻,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秘境竟然提前崩溃了。楚令身处时空风暴中巍然不动:“时机到了,你们该离开了,出去后代我向宗主和其余师兄弟问好。”
“那您呢?您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不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目送朝天宗的人离开,楚令握剑劈开了一条通道,转瞬来到木屋旁,现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凝视着颠倒的天空,神情些许哀伤。
“那份力量支撑不住了,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楚令面色凝重,指尖燃起一道符纸:“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万物尚且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你还在,我们就不算输。”
现凝低头看向突然出现的阵法:“我们要去哪?”
“去秘境之外,真实的世界,佛心舍利子已经不在这里,再待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
听见这个结果现凝并没有太多反应,就连转瞬即逝的怔愣也与此无关,他摩挲着光滑的佛珠,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可以到外面去了?”
楚令点头,踏入阵法朝他伸出手:“嗯,可以了,从这一刻开始,一切已然不同,你的使命真正到来了,现凝,你自由了。”
现凝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自有意识起他就待在这座木屋,那些人说他是化劫的唯一人选,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要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万不能出事。
他在这里独自待了许久,偶然得到那颗前世的至宝,之后那些人便为他寻来一位强大的庇佑。
他曾以为这个人和他们一样,冰冷无情,心中只有他们所谓的大道,容不下一颗小小的鲜活的生命,但几次三番游离于死亡边缘,他才终于明白那份冰冷假象下的怜悯与不忍。
现凝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明白自己为何存在,是为天下生灵应劫而生,这份宏伟的使命落在他一人肩头,又似乎不止他一个人被此囚困。
他明白怎样做才是正确的,才是那些人口中的应该,可是......他是一个人啊,一个活生生的,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人啊。
他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也想和普通生灵一样,走遍江河大地,亲身丈量世界的广阔,难道这些最平凡的人性也该被抹杀吗?
不应该吧。
如若大道悲悯,就让他去试一试那些人口中的不应该。
他的生命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他不觉得悲伤,也毫不绝望,既然这是他的使命,他自当承接。
只是在既定的命运之外,他也想多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做一些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只出于他本人的意愿,无关乎其他,如此才算无憾。
现凝思索良久,眼里的笑毫无阴霾,握住了楚令伸来的手:“我自由了,谢谢你,李大哥,我真的自由了。”
这份机会得之不易,他定会牢牢抓住,踏出这座“牢笼”,走向更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