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重新打开了书:“那你呢?你希望那一天到来吗?”
管家沉默良久,电子音带着一份慎重:“自然,我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哦?这么说,你并不是纯粹的机械生命了。”
管家笑了几声:“我知道您的意思,我可以告诉您的是,这个以副本为连接的世界无比纯粹。”
“您所见的每一个造物,每一株花草,每一片云朵,背后都存在着一个鲜活的灵魂,当然也包括现在与您对话的我。”
楚令微顿:“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管家声音透露着信任:“不会,虽然才见面不到一天,但我能感觉到您是一个好人,所以您不会这么做。”
“而且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大多数的管家都会告诉自己的工作者,毕竟在之后的工作中,管家与工作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坦诚相待对彼此都好。”
楚令翻过一页,继续看了起来:“也就是说,当我达到退休的标准之后,你也会得到离开的机会。”
“是的,所以在之后的工作中,我会尽己所能为您分忧。”
楚令笑了一声,陡然觉得任务中心下了一步好棋。
将管家和工作者从一开始就绑定,坦诚相待的两者必定建立深厚友谊,为了自己和好友的未来,副本工作者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就算稍有懈怠,也会有管家的分忧和开导,这样一来,任务完成率自然不必多说。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有点疑惑,为什么他会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那一面去想,这很不对劲。
他摇摇头没再管这些,无论任务中心想做什么,他们的确为所有的副本工作者提供了一个新的未来。
比之现实中的大多数企业,已经很良心了。
楚令又看了会才想起来问:“之前的副本工作者有选择留在本世界的吗?”
管家思考了一会才回答:“有,但不多,毕竟留在本世界就意味着抛却过去的身份,一切从头开始,在我看来这并不划算,您认为呢?”
“我吗?我不知道,只能到那时候再看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环灵空间:“我有些累了,具体的任务明天再说吧,再见。”
管家:“再见,祝您好眠。”
离开环灵空间,楚令回到了之前的地方,看来进入环灵空间时位置不会移动,他望了眼天边的夕阳放松着眼睛。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先去了有名的小吃街填饱肚子,之后提着明天的早餐回到住所。
虽然这一天相对清闲,但他躺在床上还是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楚令准时醒了过来,洗漱完毕后,他吃着早餐试探地唤出环灵空间,下一瞬便出现在湖面之上,手里还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楚令咬了一口垂下了眼,现实中的东西也能带进环灵空间,这倒是一个新的发现。
管家的声音响起:“早上好,楚令先生。”
楚令微微点头:“早上好,管家,昨天忘了问了,你知道虚境是什么吗?”
管家的电子音有些疑惑:“这是任务中心用来惩罚违规工作者的监狱,里面十分恐怖,是每个工作者都敬而远之的地方,您是从哪里知道的?”
楚令哦了一声,指指不远处的书籍:“书上看到的,有点好奇罢了。”
他拍拍手准备干正事:“好了,不聊这些了,有什么我能参加的副本任务吗?”
“当然,这些就是等待接取的副本任务。”
话落,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阵涟漪,几扇发光的门从水中升起,楚令将手放了上去,副本的信息同一时间出现在脑海。
他没有挑选,握住了第一扇门的把手:“就这个吧,走了,之后见。”
耀眼的光淹没身形,他已到达副本的世界。
阳光明媚的一天,海面平静无风,正适合出海捕鱼,岛上的渔民收拾好工具,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踏上渔船离去。
他们赤着胳膊,用力挥手吆喝着,渔船承载着大家的希望驶向海洋中央,期盼在日落之前带回足以饱腹,甚至更多的食物。
渔船的队伍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蔚蓝的海平线。
岛上的居民这才收回望眼欲穿的视线,跨上各自的东西回家,准备在天黑之前备好一桌酒菜,犒劳出海的勇士。
留在岛上的妇人们离开后,海岸边只剩下了两个人。
楚令迎着渐起的海风深呼吸一口,凉爽潮湿的水汽灌入,不禁身心舒畅。
他身边的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和蔼的老者,满头雪白的发丝彰显着他的年龄。
老者捋了捋胡子,声音满是祥和:“小子,老朽见你怎么有点面生,你是新来的工作者吧。”
楚令笑着点头:“嗯,我的确是第一次进副本,要是有什么纰漏之处,还望您多多指点。”
老者摆摆手:“好说好说,但你看起来可不像个新人,在这里待地久了,老朽也见过无数的新人工作者了,可没有哪个能像你一样淡定,还能陪老朽在这聊天。”
楚令有点好奇:“那他们是怎么做的?”
老者看他一眼,无奈摇头:“他们啊,恨不得将这座岛翻个底朝天,问东问西的,看着就不消停,和那些玩家一个德行,要不是有任务,老朽早将他们撵出去了。”
楚令笑笑没再说话,视线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海上的黑点,他明白玩家要登场了。
“民长,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老朽必定知无不言。”
“您认为我该如何做好我的工作。”
“这简单,一个字,演。演出真实,演出情感,演到最后沉浸其中,连你自己都相信,你,就是剧中人。”
楚令似有所感般点头:“这样吗......多谢您。”
老者没有再回答,顺着海面极目望去,那道不该存在的黑点在他视野里渐渐接近,最后化作一艘巨轮朝着岸边而来。
老者背着手,偏头示意楚令跟上:“来人了,走吧,我们去看看。”
楚令和老者来到岸边等待,阵阵海浪声中,方才还远在天边的巨轮,顷刻便已来到眼前。
远洋而来的巨轮十分老旧,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斑驳的色泽从船底一直蔓延到船身,结满了坚硬的藤壶,整艘船锈迹斑斑的,也不知道在海上行驶了多久。
海鸥声由远及近又飞速掠去,无边蔚蓝之下,唯有这一艘钢铁的造物,散发着浓烈的死气与不详。
老者被阴影遮盖,仰望着巨轮的边缘语调缓慢又诡异:“这是一艘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船只,他们应该遭遇了风暴才会来到这里,不过相遇即是有缘,画先生,您认为呢?”
老者不知何时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依旧和蔼,但那双眼睛却不复平和,反而翻涌着无边的血色和垂涎。
楚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忽视民长的视线,望向巨轮边缘那几道躲闪的黑影,目光夹杂着一丝久远的怀念。
良久他笑了一声,表情悲伤:“或许这是一份孽缘,民长,他们不该留在这里,你不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民长摇摇头,眼神中带着一抹势在必得。
“画先生您怎么能这么想,他们越过风暴来到这里,偏偏来到这里,这是天意,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珍宝,就像当时的您一样......”
“难道您不想和我们待在这里,您也要离我们而去了吗?”
民长眼里燃着令人胆寒的怒火和疯狂,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
楚令回避着他的视线神情痛苦:“......不,民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们何其无辜。”
民长嗤笑一声:“无辜?画先生还真是善良,但善良之人往往不得善终,好了,这件事您就别插手了,回去吧,画先生,您该休息了。”
民长越过楚令离去,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去找帮手了,这艘巨轮来得这么及时,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楚令站在巨轮的阴影里没有离开,望着冰冷的钢铁造物他突然笑了。
民长说的不错,他是想过离开,但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岛上的人从来都是一体,他们分散在各处便是最好的监视机器。
他被囚困,他被桎梏,被冠以岛主之名剥夺到一无所有,他离不开的。
但现在不同了,这些外界的可怜人会成为他手中刀刃,辟出一条生路吗,他拭目以待。
没过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民长动作很快,此刻正领着一大群人朝这边而来。
民长见他还在这里语气些微不满:“画先生您怎么还在这,不是说让您去休息吗?这种苦力活就交给我们来办,可别累着您。”
“是啊是啊,画先生,别看我们是妇道人家,力气可不小呢,这点东西就是小事一桩,倒是您,从那个时候起身体就一直不好,您去休息吧,千万别受累生了病,要不然我们就该担心了。”
周围的人三言两语劝说着,观其情真意切倒像是真的为他考虑,但他不会忘了那时的一切,也从来不敢忘。
海风扬起他的发丝,遮挡眼底一瞬而逝的光亮。
楚令微微摇头语气诚恳:“多谢大家的关心,我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和你们一起,没道理你们在劳动,而我这个岛主却在一边享福,即为岛主就该与大家同甘共苦,不是吗?”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着,最后将目光投向民长。
民长眼底闪烁着泪光,神情十分激动:“好好!画先生您终于想通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会原谅我们的,这次我们一起,所有人一起!”
他们欢呼一片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巨轮面前。
民长抛出钩子钩住船身,随后拽了拽:“真结实,画先生,这次您先来吧,请。”
楚令接过绳子,仰头望了一眼,腥咸的味道涌进鼻腔,他皱眉攀上铁索,余光却瞥见了高处几个蠢蠢欲动的黑影。
等他再次望去时,他们已经完全藏匿,楚令动作未停,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很快便登上这艘远洋而来的巨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