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配角的自我修养 第68章 Chapter 68

沈豫章拿到令牌锁之后，便整日研究。锁上细小繁杂的纹路，有些眼熟，让他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和顾时序去参加过某个古老家族的青铜祭祀之礼。

将牲畜血滴入青铜器皿中，血从中间向四处流动，再从青铜器皿中滴入土壤之中，蒸发干涸融入大地万物之中，寓意虔诚的信念与祈祷。

沈豫章一想到这，赶紧回想顾时序的手记内容，在一众文字中找到了一句“魂血入锁布开，化青烟引生来”。

这一下打开了沈豫章的思路，难道说这个令牌锁其实是用魂血打开的？

什么是魂血，要到哪里去找？顾时序之前提到过这个吗？

沈豫章陷入了沉思，满脑子都是之前和顾时序的对话。

突然，回忆里的一个场景隐隐让他察觉到异常。

多年前，顾时序将吴卿尘交给自己时，说了一段不算很正常的话。

“豫章师弟，我估计是快不行了，帮这个可怜的小孩找个好人家照看吧。”顾时序说着，便把小孩递给了沈豫章。

“顾师兄，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关心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孩，甚至还费劲去救活他，你明知道你已经深受重伤，不能……”沈豫章及时住嘴，他确实不明白，顾师兄一向是做事稳重的人。

“这孩子可怜啊，既然被我遇见了，那就是缘分，岂有不救治的道理。”顾时序说话都有些气息不稳，看来已经很虚弱了。

“顾师兄，你别再说话了，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如果时机成熟，以后说不定你可以通过这个孩子找到我。”

“找到你？顾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顾时序没有再说话，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后来，确实按照顾时序所说，沈豫章将这个可怜的小孩放在了吴家山庄门口，这是为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家族了，也算是完成了顾时序的心愿。

沈豫章从过往的回忆中缓过神来，嘴里不停嘟囔着：“找到他？顾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通过吴卿尘找到他，但顾师兄不是已经……”

吴卿尘身上是有什么特质吗？值得当年顾时序冒着重伤的危险也要救治下来，可他修行资质可以说就是根本没有，连个普通人都算不上，甚至还缺少一魂，那怎么会？

缺少一魂？！

沈豫章就像是抓住了某种线索，再次回忆起手记里的内容，想到里面赫然记录着残魂一词。

难道说，当年顾时序在重伤前的离奇失踪，其实就是他找到了雪山家族失传多年《雪山秘籍》中的换魂秘术，然后无意中遇到生下来便是残魂的吴卿尘，于是顾时序便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嫁接到这个小孩子身上了？

沈豫章越是这样想，越觉得这个思路清晰起来，甚至还觉得顾时序这一切行为都合理起来。

难怪之前吴卿尘来问沈豫章，为什么自己的修行总是上不去，但似乎天生就会轻功。而轻功，一向是顾时序最擅长的。

那顾时序是怎么做到的？又要怎么去找到已经身死的顾时序，就凭吴卿尘体内隐藏的那缕顾时序的魂魄吗？

沈豫章又陷入了沉思，一切谜团似乎开始慢慢清晰。

黄风村外的荒坡地上，来了一个村里面都没有见过的年轻人，还似乎脾气很不好。

宋宴明坐在韩池渊的小坟包前，喝了三天三夜的酒。

起初，村里人以为此人是小偷或盗墓贼，派人前来赶他走。

宋宴明很烦，直接将来的人一掌扇到老远，吓得村里人都不敢靠前。

后面村里人一看这个奇怪的人只是坐在坟前，嘴里偶尔嘀咕两句，便慢慢也不管他了。

宋宴明带来的酒似乎永远喝不完，“阿渊，还不知道你长大后喝不喝酒呢？但你身体这么不好，估计也不会沾酒吧。就希望你在那边有健康的身体，也希望在那边，你再也不要遇见我这个坏人了。”

“好可惜呀，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讲我离开韩家之后的事情呢。”

在宋宴明离开韩家之后，一路流浪，四处乞讨偷窃，变成了一个只为活命的坏小孩。

某日，他被人暴打之时，遇到了沈豫章，将他救下。

这就像溺亡之人遇到了救命稻草，宋宴明就以为沈豫章是会将自己拉起来的圣人，便一直粘着沈豫章，并让他收自己为徒弟了。

但是沈豫章对宋宴明并不上心，也没认真指导过，只是不停派他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打听一些事情。

宋宴明渐渐感受到沈豫章的敷衍和冷漠，但他还是不愿离开，总觉得沈豫章当时能救下自己，就一定能救自己很多次。

他也尽心尽力帮沈豫章寻找线索，寻找那些他不懂的东西。

沈豫章却一直藏着秘密，究竟在寻找什么，也从不告诉宋宴明。

宋宴明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他从小便有各种恶习，偷窃沈豫章的修行剑法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那时候宋宴明一心觉得自己可以创出一番事业，成为世间强者，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再也不用看他人脸色苟且过活，但后来才明白，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是靠武力。

当沈豫章发现宋宴明偷走自己的剑法，尤其是偷走顾时序留给他的手记后，整个人大发雷霆，甚至还想真的杀死宋宴明。

宋宴明知道沈豫章起了杀心，深知自己还没有能力与之抗衡，于是便偷偷离开，躲了起来，又开始四处流浪的日子，开始怀恋起在韩家时，和韩池渊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宋宴明现在回想起过去这些事情时，内心早已毫无波澜，就像是回忆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他又倒了一小杯酒，洒在了韩池渊坟前，“当时得知你死在这个偏僻寒冷的北方山村时，我第一反应竟是后悔，后悔当时来韩家做了那些冲动的事情。如果说之前我心里还有一丝微光是为找到你，而当你离开，这束微光已经不在了。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考虑我的身份、不考虑我的才干，仅仅只是因为我而将我看作朋友，对我好的人。可惜你离开了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宴明也不知道自己在韩池渊的坟前坐了多久，当他决定离开的时候，只是因为带来的那一大壶酒都已经喝完了。

已经喝醉后的宋宴明，来到了黄风镇上的客栈。

沈豫章便在这间小小客栈里找到了醉酒的宋宴明。

“你找到我了啊！沈豫章，你还挺快的。”

“你没有意外？是早料到我会来了吗？”

宋宴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好难猜的，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只是不想跑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了。”

“你偷走我的剑法，我能够理解，那你为什么要拿走顾时序的手记？”沈豫章问道。

“没什么理由，我就是手痒，看你那么稀罕那册子，就什么都想顺走罢了。”宋宴明回答得一脸随意，似乎并不在意。

“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在调查令牌锁和寻找顾时序的事情。”

“知道又怎么样？我对你的顾时序，还有那个什么残魂、换魂、什么长生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说完此话，宋宴明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沈豫章一眼便看出，这就是顾时序留下来的那本手记。

“你想要的这个，我还给你，反正对我又无用。”宋宴明把册子往沈豫章身上一扔。

沈豫章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隔空施法，直接将其焚烧得干干净净。

“这里面的内容，我早就过目不忘、映入脑中。”

“那你是来杀我的吗？”

“你说呢？”

沈豫章问完，直接出手，宋宴明倒也没有躲闪，接住了沈豫章刺来的剑，“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但你为什么非要杀我。”

“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还是死了比较安全。而且你已经和吴卿尘见过面，更加留你不得了！”

“这你竟然都知道了。”

沈豫章没有再说话，直接开打，宋宴明也根本就不是沈豫章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落了下风，身上都是大大小小被利刃刺到的伤口。

“宋宴明，你怎么这样了？之前不都是很厉害吗？喝了点酒就这么弱了吗？！”

“要杀便杀吧。”宋宴明继续出手，不管不顾，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

直到最后，宋宴明被沈豫章一剑刺中心脏。

闭上眼睛的时候，宋宴明一脸安详，似乎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沈豫章将宋宴明血肉模糊的尸体扔在了黄风镇外，并放出消息，确保将宋宴明死后暴尸荒野的消息送到了吴卿尘手中。

吴卿尘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惊，他没想到宋宴明这么快就被沈豫章杀死了，也知道沈豫章送来这个消息就是引诱他前去。

思来想去，吴卿尘内心很是害怕，但还是觉得不能放任宋宴明的尸首不管，便和云寒舟商量了一下，自己提前去黄风镇打探一下，很快回来。

云寒舟怎么会看不出吴卿尘的想法，怕沈豫章再和云寒舟见面打起来。

他也不拆穿，就在吴卿尘身后悄悄跟着，反正以吴卿尘的能力和警惕性，是察觉不到他存在的。

沈豫章在黄风镇外等着吴卿尘，他这一次，是为了他的血。

顾时序在手记里写的魂血，应该就是宿主的血液，如果真的是猜测的这样，那便是只有吴卿尘的血才能开始令牌锁。

吴卿尘很快前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何种境况。

沈豫章没有阻挠吴卿尘为宋宴明收尸，等他安顿好后，沈豫章才出现在吴卿尘面前。

“吴卿尘，你知道我在这等你，你为什么还敢前来？”沈豫章问道。

“师傅，我为什么不敢来，你想要的令牌锁已经给你了，我已经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途了，你也犯不着再对我做什么吧。”

“没有任何用途？那你还是太小看你了。而你恰好，却是我打开令牌锁的关键。”沈豫章直说道，他也没有必要再对吴卿尘隐瞒什么。

吴卿尘没有说话，沈豫章继续说道：“至于跟着你来的那个年轻人，我已经找人把他杀了。你既入了虎穴，就再也走不掉了。”

“什么意思？你说云寒舟一路跟着我？你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还挺关心你的。杀他嘛，自然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他知道什么？那他现在在哪？！”

“你有空关心他，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吧！”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豫章大笑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他知道的事都是与你有关，或者说只要知道你身世，知道令牌锁的人都不该活着。如果他死了，那他也是因为你。”

“为什么？”

“因为你才是那个本来就不该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