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配角的自我修养 第34章 Chapter 34

周行一下子神色黯淡，脸上带着一种希望破灭的落寞。

吴卿尘也是很意外：“大哥！怎么会！吴家那么多医书，肯定有写……”

“没有！我说吴家不能治，他就是治不了了！”吴泽谦突然声音变大，似乎还有点微怒。

这是吴卿尘第一次看见吴泽谦这种样子，微怒中隐隐带着些慌乱与不安。

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哥看到周行的眼睛后，会是这种反应？

周行立马说道：“没事没事，治不了就治不了，现在我已经慢慢习惯盲行了。没事的！”

吴卿尘看着周行脸上明显落寞，瞬间失去生机，但又不得不装作不在乎的神情，很是难受。

毕竟是自己，当时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自家大哥肯定有解决办法的。

“周兄，真的对不起，我……”

周行摇摇头，苦笑道：“吴小公子，真没事！你没有错，不用再给我道歉了，既然是无能为力的事情，那我们就都欣然接受，这样不是更好吗？”

吴泽谦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将周行眼睛再次仔细处理了一番，包扎好，便一个人先行，走向了吴家藏书室。

吴卿尘将周行送回房间之后，也快步去了吴家藏书阁，看见了站在角落翻阅医书的大哥。

吴卿尘轻声走了过去，问道：“大哥，我看你刚才那神情不对劲，你老实告诉我！关于周行的眼睛，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吴泽谦继续看着手中的医书，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没有。”

随后，他合上了医书，放回了书架上，转身对吴卿尘继续说道：“吴家虽是医学世家，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阿尘，你明白吗？”

吴卿尘：“我明白。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这娴熟的挖眼手法，分明就是想与吴家扯上关系，但我知道，吴家人断然不会干出这种事情！那大哥是否知道，除了吴家，天底下还有哪个医学大家，会与这挖眼之事有关呢？”

吴泽谦慢慢走到了藏书阁一侧，坐在了桌案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勉强照进外侧桌面，内测则看起来晦暗许多。

吴泽谦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阿尘，其实很多事情没有调查的必要了，周行被挖眼的这件事情，它已经发生，你已经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吴卿尘有些疑惑：“大哥！我知道没法改变！但总得给周公子一个交代吧！他总归是因为听到有人在讨论吴家，才稀里糊涂跟上去的，结果竟然受到这样的伤害。不管怎样，我都至少得帮他查清楚怎么一回事啊，总不能让他白白受罪啊！”

“阿尘！很多事情哪是你想查就能轻易查出来！世间这么大，你又该从何查起啊！现在的吴家，早已不是当年的吴家，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我们又能改变什么？难道我们也要把那凶手抓起来，挖掉他的双眼吗？！父亲当年千里迢迢从江陵城把我们吴家迁移到这孤岛上，其实早就是在告诉我们了，世间纷乱皆与我们无关！他希望我们快乐无忧地生活下去！作为大哥，我也希望，我能尽最大努力，好好保护好你和阿澜！”

吴卿尘很是不解，还有些气愤：“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想被保护，我也想成为保护吴家的那个人！我调查事情真相，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此事是否真的与吴家人有关，是否真的会影响到吴家！”

吴泽谦皱了皱眉：“阿尘，挖眼这件事情和吴家无关。你别太执着了！”

吴卿尘：“是的，我很执着，但我执着的，都是与我相关的人和事！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我才懒得去搭理！大哥，如果你真的不清楚挖眼这件事情，那关于父亲在上一次玄门大会上的事情，你总该知道一些吧！”

吴泽谦一愣，没想到吴卿尘怎么会突然提及此事：“你问这个干什么？阿尘，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吴卿尘大怒道：“为什么不管？这次玄门大会上，整个中原都对吴家嗤之以鼻，我身为吴家人，为什么还要被蒙在鼓里？”

吴泽谦摇了摇头，很是无奈，苦笑道：“你想知道的，去问问大长老吧，看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我这里，没法给你回答。”

吴卿尘看着大哥一心力憔悴的样子，有些心疼，语气缓和道：“好吧大哥，那我去找长老们，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多注意休息吧！”，说完便转头往门外走去。

吴卿尘站在藏书阁外想了又想，最后做了决定。

叮嘱好吴潼仔细照看好周行，吴卿尘便出发，来到了吴家后山。

吴家后山依附于灵域岛的天然屏障，灵力充沛，形成了一个天然稳固的结界场。

在二十年前，吴家老家主吴世安和老夫人楚林菀去世后，长老们都一致商议，去往后山，过上了不问世事的生活。

去往后山的路，僻静又复杂，在不知道转弯多少次，爬了多久之后，吴卿尘才看到一整面似乎耸立，直冲云端的石岩。

当吴卿尘左手触碰到石岩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推力，瞬间将他创飞在地。

“哎哟喂！”缓了好一阵，吴卿尘才勉强爬起来，看来摔得不轻，他也不敢再靠近石岩。

“喂？里面有人吗！我是吴卿尘，吴家三公子！有要事想要找吴家长老们！”吴卿尘对着石岩喊了喊，希望能喊出个什么好结果。

没想到，这还真就给他找到了吴家长老。

吴何念是吴家最年轻的长老，曾经跟在吴世安身边，待过多年。

他觉察到石岩外响起声音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本以为是吴泽谦又折回来，却没有想，竟然会是三公子吴卿尘。

吴何念随手一挥，石岩破开一道缝隙。

吴卿尘上前，左右手扒在石岩处，努力探出个脑袋，对着那缝隙深处左右看顾了好一番，也不进去。

直到吴何念的声音响起：“你小子！还在那看什么看，你不是要找吴家长老们吗？！”

这一响亮的声音响起，吴卿尘直接被一股狂风裹挟着，摔进了石岩的缝隙之中。

石岩后面，是另一片开阔明亮的地界，青山绿水，环境优雅。

吴卿尘好奇地看着四周，循着声音，找到了亭内正悠悠抚琴、气质优雅、一身素白衣服的老者。

“喂，老头？你是吴家长老吗？刚才是您放我进来的吗？”

老者没有回应，手上抚弄着古琴，直至弹奏完毕，才看了看吴卿尘，眉头皱得老高：“你这孩子，修行怎么这么差？”

“啊，你认识我？我昏迷了二十年，最近才醒……”

“你的事情我知道！你又不是昨天才醒来。”吴何念这老头，看起来脾气不大好。

吴卿尘只得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啥。

“过来坐下。”吴何念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

吴世安乖乖过去坐下，“谢谢前辈！”

“不要叫我前辈，你小时候喜欢叫我念叔叔。”

“念……叔叔？”吴卿尘想了想，是感觉有些熟悉，但却并没有想起太多记忆。

再说，这哪长得像叔叔，分明更像是爷爷了……只不过这话，吴卿尘可不敢当面说。

“一眨眼，阿尘就长这么大了啊，但这脸，和小时候变化不怎么大嘛，还是这么俊俏。秋眠兄和你大哥之前都来说过，你已经苏醒过来的事情，我还有点不相信。”

“念叔叔，您说的秋眠兄，是不是我们吴家大长老啊！”

“对啊，你这小子，还记得呢，小时候你可害怕他了。”

“嗯嗯，还记得。”吴卿尘怎么能不记得。他现在才意识到，当时自己昏迷后醒来没多久，他跑到吴家藏书阁，暗中看到的那个老者，想必就是吴家大长老吴秋眠了。

“阿尘，你怎么想到来后山了？”吴何念问道。

“念叔叔，我想着自己醒来了，过来看看你们。”

“看我们？”吴何念明显一脸的不信，“那你就什么都不带，空手就来看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吗？”

“啊？……”吴卿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我就不逗你了，你就直说吧，你想来问什么？”

“念叔叔，我真的是想来看你们……”

“你要再不问，可就没机会了啊。”吴何念打断了吴卿尘的说话，准备起身。

“不是！念叔叔，我其实想问，您是否知道二十年前，吴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的父母，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何念看了看吴卿尘，微微皱眉：“外面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和你大哥一样，都突然跑来问这些个陈年旧事？”

“那您告诉我大哥了吗？”

“你大哥现在身为吴家家主，理应知道吴家一些秘密。”

“念叔叔！我也是吴家人！我也应该知晓内情！”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突然来问此事？”

吴卿尘想了想：“念叔叔，我可以告诉您原因，那您能解答我的疑惑吗？”

“嘿！你这个小屁孩！竟然还跟我讨价还价了！”

“不敢不敢，我可是很尊重念叔叔的。”吴卿尘完美展现了他的嬉皮笑脸。

随后，吴卿尘简单说了一下玄门大会发生的事情，中原人对待吴世安和吴家人的猜测和诋毁。

吴何念听完后，陷入了深思，吴卿尘也不敢出言打扰。

整个亭内，只剩下远处隐约可闻的溪流水声和虫鸣鸟叫。

直到吴何念突然长叹一口气：“看来该躲的，总归是躲不掉的。”

“念叔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尘，很多事情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是非分明。各种世间的恩恩怨怨互相交织，是永远理不清的！许多人迷茫痛苦的根源便是知晓太多。成为不知者，才是获得长久快乐的关键啊！”

吴卿尘点点头：“念叔叔！我知道这些道理，也知道您和大哥是都想保护我，但我总不能永远成为局外人，躲在你们身后，毫不知情地活着。我希望我能从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那里，知道我父母离世的真相，而不是在那些江湖传言中，寻得支离破碎的信息。”

“我们在二十年前就约定好了，你父母去世后，这些往事，就都埋葬在过去了！”

“为什么？发生过的就是既定事实，没法改变的事又何惧怕？”

“阿尘，你还年轻，很多事情……”

“念叔！你又来了！我早已不年轻了！我不是您印象中的那个小孩子了，难道连我父母去世的原因，我都没有资格知道吗？！”吴卿尘语气有些激动起来。

吴何念没有立刻回应，停顿了好一阵，才说道：“前不久，你大哥已经来问过了，你可以去找你大哥。这些尘封的往事，每讲一次，记忆者就会细微地更改部分情节，加入自己当下的情绪，多讲几次，这个故事又会是另一个答案了。”

“念叔！大哥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看起来不太好，也不肯回答我，所以我才我来找你。”

“哎，真是作孽，我刚才就不该放你进来。”

吴何念最后还是妥协了。

“二十年前，那时候，吴家山庄内外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这些长老都是很少管的。

只是那天，突然就收到了你父亲的紧急求救信号。路途遥远，大长老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父母已经死了，躺在那木屋内，身上全是剑伤，周围全是血。

逝者已逝，我们只好就地将你父母焚烧，之后在巡查周围情况时，却意外地在不远处的一个木桶内找到了你，你呼吸匀称，全身上下完好，只是腿上有一处明显的刀伤。

那时候我们很惊讶，毕竟你当时应该是跟着你沈师傅去北方的，却不知为何，你怎么又突然出现在那村庄的那个木桶内，而你沈师傅，此后再无消息。”

吴卿尘听完后陷入沉思，脑海中不停在搜寻年幼的记忆，那些模糊的记忆不甚明了，但又似乎可以窥见当年的部分真相。

他开始努力回忆：“当年，沈师傅是要带我离开吴家山庄，但在北上的途中，我趁师傅不注意就偷偷跑了。后来在长洛城，有个戴面具的黑衣高手，找到了我，说是会带我回家，找我母亲。”

吴何念皱了皱眉，有些惊讶：“戴面具的黑衣高手？难道你说的是……”

吴卿尘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原素！当时，原素找到我后，也是看见了我父母的求救信号，他便一路带着我去江陵城查看情况，寻着信号竟然来到了天鼎台附近。后来我亲眼看见了好多蒙面人，包围了父亲母亲。他们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什么家族灭门，魔教，吴家不得好过，当年你没杀死我，现在就是你的死期！”

吴何念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到，原素当时也在。

“父亲母亲和那群人打了起来，母亲偶然发现了躲在暗处的原素和我，趁乱就带我俩逃了。

可母亲不愿和我们走，她让原素看顾好我，自己却又回去找父亲了。

原素很气愤，不知道为啥，他还捅了我一刀，说了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然后把我留在了木桶内，自生自灭……”

吴何念越听，脸色越是不好，想了好半天：“这或许……就是吴家的报应吧。”

“报应？什么报应？！是吴家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的事情吗？”吴卿尘有些激动。

“家族灭门，魔教……我也许知道杀你父母的那些蒙面人是谁了。这件事，总归会有大白天下的那一天，做过的错事是永远无法逃避的。”

吴何念把弄着不知何时拿出来的茶杯，水中凭空斟满了一杯浓茶，吴何念盯着茶水，倒映出吴何年沧桑又悲痛的眼神：“你不是还想知道，第一次玄门大会时，你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