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游戏 第6章 王家村

痛，难以言喻的痛！

李想吃力地睁开双眼，等待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正倒在地面上，而他的正对面倒着许多形容扭曲的小孩子！

不，或许用怪物来称呼更合适。

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什么，在那一个怪物的身上，他看到了很多双不同的小手，有的脑袋长在胳膊底下，有的脑袋长在胸口处，不，与其说是“长”，倒不如说是缝上去的！无数道针线把他们拼接在一起，他们全都披着狗皮或者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皮肉早就腐烂，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疤里进进出出蠕动着白色的肥胖蛆虫！

那一双双早就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无一不睁得大大的，里头残留着死去的恐惧和痛苦，李想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了同样变成小孩子，一脸惊惧的自己。

在李想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之时，一双鞋子停在了李想面前。

那人蹲下来，一只大手掐着李想的脖子将他拎起来，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在李想脖子周围划拉。

“从哪下刀比较好？”那人嘴角长着一颗痦子，此时笑得一脸狰狞，“我可要好好下刀，别千万你也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后面李想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浑身都痛，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他似乎被拆解成了一块一块的，然后有新的什么东西被缝了上来，浑身的剧痛让他恨不得直接死掉，但是他居然还顽强地活着！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你就是我最伟大的作品！”那人放声大笑着，“来，看看我最伟大的作品！”

他搬来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从镜子里李想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他的皮肤被剥了下来，全身被恶臭的皮毛所覆盖。那皮毛和他的血肉黏在一起，他的双腿被拆了下来安装在身体两侧，下半身拼接了不同的躯体，一节又一节，每一节两侧都安装了手臂和四肢，他就像一只巨大的竹节虫，只能在地上靠四肢爬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想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人狂笑着一鞭子狠狠抽在李想的身上：“爬起来！别偷懒！”

他从胸前拿出一只哨子道：“当听到一声哨声你就给我在原地绕个圈，两个哨声你就在地上打个滚，三声哨声你就想办法立起来讨红包，你听见没有？”

李想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顿鞭子，在疼痛之中他只好无意识地按照那人的指令行动，后来他又被锁链锁住拉到了街头上，街边的人们看到又有新鲜的东西出现了，纷纷好奇着围上来，将李想包围在圈子里。

“训犬师！训犬师又找到新的狗狗啦！”孩童清脆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来。

训犬师笑道：“诶，各位父老乡亲们看好了，这家伙非常聪明，非常多才多艺哦。”

破空声响起，鞭子狠狠抽在李想身上，把他打得皮开肉绽，随着哨子声响，李想痛苦却又不得不随着哨声做出指定的动作来取悦街道上的男女老少，他好像真的成为了一条狗，一条对人摇尾乞怜的狗。

他的卖力表演显然很有效果，叮叮当当的铜板丢到他的身上、脸上和地板上，那一声声脆响不仅是铜板落地的声音，更是他作为人的尊严被摔碎的声音。

李想满嘴的血腥气味和咸味，他涕泗横流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怜悯，人们只是讥讽、嘲弄、新奇地打量他，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喝彩声。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为何我要承受这般非人的折磨？为何偏偏是我呢？

曾经李想以为世上最恐怖的事莫过于死亡，然而世上远有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不管是生不如死地被驯化，还是被剥夺了作为人的尊严，亦或者是直面最难以捉摸最不可试探的人心，哪个又不比死亡更加可怕、更令人绝望？

死亡有时候甚至是一种奢侈，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愿的死去。

神明啊......如果您真的存在，您为何看不见世人的痛苦？您为何对一切罪恶视而不见、不闻不问呢？

神明啊......如果您真的存在，我愿以炽热的深情在无尽的黑暗中呼唤您的名字，我愿以无比虔诚的心在冰冷的绝望中祈求您的注视，我愿以绝不后悔的死志奉献我的所有来换取您的恩赐！我盼望走出痛苦的阴影！我渴望获得解脱与宁静！！！

霎那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所有人都被吹得睁不开眼睛站不住脚，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云密布，天地间一下子昏暗下来，在那不断翻滚的阴云之上，李想明显感觉到有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投下注视！

在祂看下来的那一刻，在可怖的威压下，李想浑身都无法动弹，五感统统扭曲，周围的景象好像由一根根古怪的线条歪曲而成，各种颜色尝起来是酸甜苦辣都有的，路人的叫喊看起来是刺目的，浓重的血腥味听起来是尖锐的。

他看不到自己的耳鼻眼在汩汩流血，因神的注视而破碎的瞳孔迅速失去了神采，生机如流水般飞速流逝，李想在弥留之际听到了很远很远，远到好似在天边；又好像很近很近，近到仿佛是从心底传来的空灵声。

神明听到了祈愿，祂终于回应道：“如你所愿。”

*

那一声巨大的铜锣声响后，蔺世雪脚步一顿，还未有什么反应，只听身后咚得一声，李想重重倒在了地上。

而眼前一步步走近的打更人，竟然一寸寸化为湮粉，同那阵古怪的迷雾，随着一阵风就散在了空中！

蔺世雪还记得后面还追着两女鬼，他回过身，就见耽误的这一会儿功夫，那俩女鬼离他就五米左右了。

砰！砰！砰！

在蔺世雪戒备的眼神中，只见那个被水泡发的女鬼骤然冻结成冰，凝固在原地，而另一个带着鬼婴的女鬼下半身也被冻结，同样在原地动弹不得。

从女鬼背后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留着一头板寸，眼神凶狠，左手一把银白色的枪，右手一把通体火红的枪，可不正是傅闳识？

傅闳识举起那把火红的枪，一枪打穿女鬼的腹部连同鬼婴一起打爆，一枪打爆女鬼鬼头，同时两道火焰从这两个位置燃烧起来，不过几个呼吸女鬼和鬼婴就烧成了灰烬。

接着傅闳识收起两把枪，一拳将另一个冻成冰块的女鬼砸飞出去两百米远，女鬼被这股力道狠狠嵌在墙上，随后碎成了一块块，死的不能再死。

看着傅闳识轻轻松松解决了追了自己小半个晚上的女鬼，蔺世雪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没事吧？”傅闳识微抬下巴示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李想。

蔺世雪这才想起来这还有个倒霉蛋，他蹲下来把李想翻过来，李想的五官都在出血，他的身体也在不断流血，血液将他的灰袍浸湿，染成了黑色。

已经没有气息了。

“......”

蔺世雪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下垂的长睫遮盖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傅闳识也意识到了什么，然而这种事情他实在经历了太多次，因此脸上的表情微变了一瞬，很快就收敛了起来，问道：“什么情况？”

“不知道。”蔺世雪站起来，平静道，“我俩逃亡的时候遇到了打更人，他敲了一下锣，四周起了大雾，李想就倒下死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打更人也死了。”

傅闳识打量了一下蔺世雪的表情，想安慰点什么，但是确实不太擅长，因此欲言又止了片刻，只能笨拙道：“你还好吧？”

“我没......”

蔺世雪话音未落，忽然脚踝一紧，蔺世雪浑身一僵，他机械地低头一看，一只青白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啊啊啊！！！”

蔺世雪面色大变，他一把挣开脚上的手，两个眨眼间就躲到了傅闳识身后，薅住了傅闳识结实的胳膊和宽阔的肩膀，挡住了......挡了但没完全挡住的虽然个高近一米九但依旧弱小可怜无助的自己。

在蔺世雪惊恐的眼神中，李想猛地咳嗽一声，随后满脸污血艰难地坐起来靠在墙上。

蔺世雪深吸一口气，颤抖道：“诈、诈尸了！！”

虽说傅闳识知道死在副本里的玩家有可能会变成鬼，但是李想这也变得太快了吧？这还没五分钟吧！？

傅闳识安抚性地拍了两下蔺世雪，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爪子下解救出来。

“你冷静下，情况好像不太对，他好像没死。”

李想撑着最后一口气从背包里调出三瓶回血药剂，像喝白开水一样把三瓶药全部灌进嘴里后，再次脱力地倒了下去。

傅闳识拖着身后的蔺世雪上前几步，隔了点距离蹲下来观察李想。

胸口还有起伏，眼皮下的眼珠还在转，嗯，居然真的活着。

“喂，呆子？书呆子，你活着呢吗？吱个声。”蔺世雪从傅闳识背后探出脑袋，对地上的李想道。

“吱......”

蔺世雪惊奇地从傅闳识背后出来，他绕到李想另一边，饶有兴趣问道：“你怎么回事？”

傅闳识看出李想状况其实并不是很乐观，于是又调出两瓶回血药剂给李想灌了下去。

五瓶下去，李想终于有点精力了。

“咳咳。多、多谢。”李想挣扎着爬起来，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调出自己的系统面板查看。

『少女的祝福（本命技能）：勇敢的仁者，你的救赎之恩今以真诚的祝福回馈于你。你将在危急时刻获得重生之机，祝贺你获得了再生的机会。

注：该技能限定一个副本内只可使用一次，使用后玩家仅维持濒死状态，请及时使用药剂回血！』

此时这个技能是灰色的，代表已使用，正处于冷却状态。之后在这个副本里不可再使用了。

李想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详说：“在下有个保命技能。”

傅闳识没多问李想的技能，他转而问道：“你刚刚遇到什么了？”

李想便将自己方才的遭遇给说了，至于最后求神部分，他再三犹豫，还是如实告知。

“什么？你说祂回应了你？”傅闳识紧皱眉头，脸色并不好看，“你向祂许愿，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李想自知向神明许愿绝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你根本不知道你呼唤来的神明是哪一位，但是他也没想到真的会得到回应啊！

“也、也不一定就是那位神明吧.......而且我、我已经付出了生命啊。”

蔺世雪怜悯地看着李想，好心指出：“可是这是你自个儿要求的，不是祂提出的，祂肯定要另外收取祭品的。”

眼见李想好不容易有点血色的脸再次转白，傅闳识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决定这个话题先放一放。

“算了，事已至此。先回去吧，线索的事明天详谈。”傅闳识把李想架起来，几乎不费力地半拖着半提溜着李想往回走。

蔺世雪跟在旁边问道：“回哪去啊？”

“你回自己住处，李想去我那里吧，免得半夜被村民弄死了。”

“好吧。话又说回来，你怎么晚上也在外面闲逛？”

“你俩叫声那么大，你说我为什么在外面？”

“你真是好人。那我也能去你那里吗？”

“......那屋里就一张床，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你告诉我睡哪里？”

“我睡床上，你俩睡地板。”

“？”

“那我要是回去了，我被村民弄死了怎么办？我可是有线索的。”

“......”

虽说李想只剩下半条命，但是听着耳边的吵吵闹闹，感受着这两人的松弛感，李想竟然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