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昙静默了一会儿,慢慢地拉着她走进一个相对偏僻的街巷,才同她解释前因后果。
原来摩提神像就是邹一松和秋父在唐家秘窟中,见到的那尊黄金雕像。这座雕像脚踩莲花座,一手持金鼓,一手持权杖,头像为四面。
他是盛夕昙前世那个文明的创世之神——摩提主神,历届圣王都要向他供奉与朝拜。这尊神像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凝聚了摩提主神的部分神力,拥有神秘的力量。譬如说盛夕昙和秋郁清之所以可以三千年一转世,并保留前世记忆,就是因为神像发挥的作用。
盛夕昙每次转世临终前,都会将神像分为四份,交给四个不同的人保管,等他转世降生后,再一一将四份神像找回,合为一体,保证下次顺利转世。
上一世他收了四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将神像本尊、金鼓、莲花座和权杖分别交给他们,嘱咐徒弟善加保管,等他三千年后再去索回。
其中一个徒弟不幸早亡并无传人,便将墓地建在了青海荒无人烟之处,将莲花座放置在石棺之中;另一个徒弟去了云南,成为古滇国的大祭司,也就是杨伊雪的祖先,将金鼓放置在地下古城中;还有一个姓唐的徒弟带着神像本尊辗转到了湘西,却步入邪道,修习害人的咒术,落入玲珑骨人的圈套,导致全家男人活不过四十岁。
毕伽做为曾经的魔界统领,与天地并存已久,自然了解摩提神像的功能。他想获得神像倒不是为了什么神秘力量,完全就是想彻底将它毁坏,绝了盛夕昙再度转世的能力,以泄被封印万年的仇恨。
因此自从他破除封印逃出古提斯洞,就化名周老板当起了古董商人,四处打探神像的下落,但每次都被盛夕昙抢先一步,恨得他牙根痒痒。
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正好让盛夕昙主动将摩提神像交给他。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了那个神像你就不会再转世了?”秋郁清听了他的话,忽然凝视着问道。
“是的。不光是我,你也一样。”盛夕昙靠在斑驳的墙边,抬首望天,“我转世了四次,经历了人间那么多风风雨雨、悲欢离合,若不是为了与你再度重遇,其实早就不想再转世为人了。”
他寂寥的神情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他以前的执着,他坚持寻找她几世之久,不过是凭借着当年的那份深情。
秋郁清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一只手,双手包着举到胸前,“你没有白等那几世,这世不是真的寻到我了吗?”
她不在乎自己和他能不能再度转世,只想把握住当下,今生今世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虽是这样说,可是因为我要弥补楚音,而导致你不能再度转世,你不在乎吗?”盛夕昙最是担心她吃醋,又误会他和楚音表姐的关系。
秋郁清轻轻摇首,有感而发地说道:“楚音为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你为她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否则我也良心难安。可是,唐家能同意你拿走神像吗?”
照唐家的态度来看,他们奉那尊神像为神明,甚至不惜对盗取破坏神像的人下咒,怎么会轻易将神像交出来。
“这个我自有打算。你放心,你父亲中的诅咒,我肯定会想办法替他解除。”那个神像本就属于自己,盛夕昙觉得不过是取回所有物,就算唐家后人忘本,他自有办法收拾他们。
“夕昙,我不求什么来世,只希望今生我们可以相依相伴。”秋郁清认真地说道,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她只求一份真情。
盛夕昙垂首望着她,摩挲着她的头发,含着释怀的笑容,“你说得对,只要今生你在我身边,有没有来世又算得了什么?”
他从兜中掏出那枚徽章吊坠链子,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以后不要再将它还给我,这是我对你爱的承诺。”
秋郁清眼角低垂,望着胸前那枚特制的徽章吊坠,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盛夕昙头一次感到无限满足,历经万年终于重获心爱之人的芳心。什么摩提神像,什么轮回转世,都不如与她厮守一生来得重要。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子明也露出欣慰的微笑,眼见主人心愿达成,他怎能不替盛夕昙高兴。不过他还有事情要禀报,只能煞风景的轻咳两声,提醒他们一下自己来了。
秋郁清眼角瞥见他,不好意思地推开了盛夕昙,垂着头抿嘴浅笑。
“子明,打探到那个小女孩住处了?”盛夕昙正了神色,故作正经地询问。
“主人,月月家就在田家祠堂附近,我暗中查探了一下,她家中只有她和她爷爷两个人,罗老头确实是个瞎眼的。”子明办事牢靠,他方才在月月家故意试探了罗老头三次,确认他早已失明。
盛夕昙沉吟片刻,扭头对秋郁清道:“我们一起去她家看看。”
秋郁清本就不放心他独自处理月月的事,欣然点头。
子明给二人带路到月月家门口,远远地就见几个小男孩拿着石子丢月月,嘴上还不停地嘲笑,“小怪物,怎么不说话了,又成小哑巴了?”
月月用胳臂掩护着自己瘦弱的身板,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好似早就习以为常。
秋郁清看不过眼,刚想上去帮月月解围,盛夕昙却拽住了他,同时给子明使了个眼色。子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呵斥了那几个小男孩,将那些打过来的石子抬手挥落。
小男孩见来了管闲事的大人,一哄而散,月月放下手臂,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准备进家门。
秋郁清叫住了她,和盛夕昙一起走上前去,“月月,你怎么样?让阿姨看看,你受没受伤。”
月月见是他二人才停了下来,唯唯诺诺地低头站在门口。
秋郁清看她这副样子心疼不已,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被人叫做“小怪物”、“小哑巴”,心里得多难过啊!她不太相信这样的月月能害人,明明她才是受欺负的一个。
“我没事的。”月月沉默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看着她萎缩的样子,秋郁清拿出刚买的一盒巧克力递给她,“这个送给你,感谢你送泥娃娃给我们。”
这是盛夕昙事和她先商定好的,由她出面表示感谢,借机进入丁家查看。
月月抬眼看了看她,犹豫了半天才接过巧克力,“那你们进来坐坐吧!”
盛夕昙打发子明先回去,和秋郁清一同进了丁家。
丁家的屋子有些破败,四面的房子围成一个小小的天井,房间潮湿阴暗,每个房间不过十米大小。
丁老头听到动静,连房间都没出,只隔着窗户问了一句“谁来了”,月月说是两个朋友,丁老头便不再理会。
月月将他们带进自己的屋子,墙上斑驳遍布,房间里只有几件旧家具,一张小床,收拾得倒是干净。
盛夕昙瞬间被桌子摆着的两排泥娃娃所吸引,都是大肚模样,有男有女,神态各异。
“月月,这些泥娃娃都是你做的?”秋郁清看到这么多的泥娃娃,也起了怀疑。
月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你的泥娃娃做得这么好,是谁教你做的?”秋郁清不动声色地试探。
“我跟爷爷学的,他眼睛看不见,不能再做娃娃了。”月月低声回答。
“月月,你做的泥娃娃都在这里吗?昨晚有没有丢?”秋郁清直接挑明了来意,看她如何回答。
月月忽然慌张起来,眼里泛上一层薄雾,“昨晚我的好多泥娃娃都不见了,少了很多个,今天我找了一上午都没有找到。”
秋郁清不知她话中真假,侧头望向盛夕昙,盛夕昙冲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别哭了,月月。”她上前安慰小女孩,却不敢亲密接触,“说不定它们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回来的。”
“它们不会回来了,我知道,它们都变成一滩烂泥了。”月月抬手抹着脸颊的泪水,伤心绝望地哭道。
秋郁清听到这话不由后退一步,盛夕昙果然没有料错,昨夜的事果然同她有关,否则她怎会知道泥娃娃被路栖弄坏,化作成一滩滩烂泥。
“昨夜你在哪里,难道没有发现泥娃娃被人偷走吗?”盛夕昙接过话头,直接讯问。
月月似是有些怕他,身子抖了抖,“我早早就睡了,梦见泥娃娃都飞了出去,最后都掉落下来摔成泥巴了。”
这个解释听上去倒是合理,秋郁清见问不出什么,勉强一笑,“你手这样灵巧,即使丢了那些泥娃娃,很快就会做出新的,别难过了。”
盛夕昙掏出一叠人民币放在桌子上,“这里是两千元,月月,我想请你再做十个泥娃娃给我,脸部都要捏成真人的模样,好不好?”
月月没有见过那么多现金,张大了嘴,一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