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第3章 梦溪笔谈

第三章 梦溪笔谈

显示屏上，最后一张照片里根本没有什么长安街景——灰白色的防化服人群站在石窟前的空地上，他们脚边散落着刻满西夏文的青铜箱，箱体表面布满暗红色锈迹，宛如凝固的血痂。

林夏突然抓住教授的手腕："那些箱子...和我们在2号窟发现的残片......"

"嘘！"张教授闭上眼睛说道，"去把越野车开过来，现在。"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李威从未听过的恐惧，"这些数字是倒计时。"

崖壁上的佛陀依然低垂眼帘，夜风卷起一张残破的工作日志，泛黄的纸页上潦草地写着："《梦溪笔谈》卷二十一：庆历中，异人献蜃景计时法，谓之十二元会定毛数。今察其算，实为......"后面的字迹被某种粘稠液体浸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李微在调整三脚架角度时，青铜镜边缘的西夏文突然泛起幽蓝荧光，那些扭曲的笔画像是活过来的蜈蚣，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往左三度。"张教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花镜片上倒映着镜面诡谲的波纹，"子时三刻要到了。"

李微刚要转动云台，取景器里的画面突然沸腾起来。

镜中映出的西安夜景扭曲成漩涡，霓虹灯管在数据流中熔化成液态金属。他听到相机内部传来蜂群振翅般的嗡鸣，机身温度瞬间飙升。

"关电源！"张教授的尖叫与爆裂声同时炸响。

取景窗迸发的电火花在空中凝结成西夏文字符，这个代表"吞噬"的古文字像燃烧的符咒，将三脚架熔成赤红的铁水。

林夏用考古铲挑起冒烟的储存卡，铲头竟凭空消失了半截，断面光滑如镜。

"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她话音未落，笔记本电脑自动开机，十六个监控画面同时播放起黑白默片——沙尘暴中，俄国人科兹洛夫的探险队正在劫掠佛塔，但当某个士兵撬开鎏金佛像的瞬间，所有影像都定格在他惊骇的面容上。

"1908年黑水城盗掘现场。"张教授用镊子夹起储存卡，卡面浮现出细密的西夏文，"这些影像在改写设备固件，看这个马队褡裢上的纹样......"放大三十倍的画面里，本该装载文物的布袋上，赫然印着现代物流公司的二维码。

李微突然按住教授颤抖的手腕："第七帧，佛塔基座。"众人屏息看着科兹洛夫亲信捧出的青铜匣，匣盖的饕餮纹中央，正是他们昨天在石窟镜框上拓印的十二元会星图。

洞窟外传来考古队同事的惊呼。

地质雷达屏幕显示，山体内部悬浮着直径百米的真空球体，其边缘正在渗出黑色粘液。

粘液接触空气的刹那，竟化作无数微型铜镜，每一面都映出科兹洛夫盗墓的不同角度。

"不是球形空洞，"李微用光谱仪扫描着岩壁，"是十二面体，每个切面都对应《梦溪笔谈》记载的蜃景方位。"她话音未落，那些微型铜镜突然聚合成人形，沙俄士兵的幻影持枪冲出岩壁，枪口喷出的却是裹挟着西夏文的数字流。

李微抱头躲过一串燃烧的二进制代码，后背撞上发热的岩壁。

他惊恐地发现那些"1908"的日期水印正在变成"2019.7.14"，科兹洛夫的面容逐渐扭曲成自己的脸。

恍惚间，他听到镜面深处传来防化服的摩擦声，以及青铜箱开启时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快毁掉储存卡！"张教授突然夺过考古铲砸向电脑。

飞溅的零件中，某块芯片上的西夏文“轮回”，发出刺目红光，所有勘探设备同时显示倒计时——23:59:59。

山体开始共振，碎石在空中组成《梦溪笔谈》残卷的文字："庆历四年冬，黑水城现蜃楼，有光如镜，照未来事。"李微用身体护住濒临崩溃的张教授，看着他瞳孔中浮现的青铜匣幻影："不是时空错乱，是因果倒置！我们才是......"

张教授的呐喊被惊天动地的碎裂声吞没。

镜面炸开的刹那，众人看到2035年的自己正在镜中世界搬运青铜箱，箱体流淌的黑色物质与山体渗出的粘液一模一样。

某个穿着防化服的"李微"突然转身，面罩下是爬满西夏文的机械义眼。

当一切归于死寂，勘探队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恢复了正常——除了李微的相机存储卡，里面只剩下科兹洛夫探险队与当代考古队的合影。

照片边缘的西夏文题注赫然是："宣光三年，黑水城镜宫竣工，后世盗者永囚其中。"

而山体深处的球形空洞，此刻正传出规律的敲击声，那是青铜匣内部的机括在计数，每一次声响都精确对应《梦溪笔谈》记载的定毛数。

张教授颤抖着抚摸岩壁上新浮现的刻痕，十二组西夏文不知何时已变成十三组，最后的字符正在渗出血珠——吞噬轮回。

林夏的考古铲突然发出高频蜂鸣，铲柄上那些被截断的西夏文泛起红光。她惊恐地发现消失的半截铲头正从岩壁里缓缓伸出——但那是1908年的探险队在佛塔前挖掘的青铜铲！

"快松手！"张教授刚要扑过去，整个洞窟突然倾斜四十五度。李微死死抓住三脚架残骸，看着科兹洛夫盗墓的黑白影像从岩缝中渗出。那些沙俄士兵的皮靴踏过的地方，竟浮现出他们昨天留下的勘探标记。

岩壁上的血珠开始逆着重力向上滚动，在穹顶汇聚成巨大的西夏文"噬"字。李微的太阳穴突然刺痛，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皲裂的嘴唇含着伏特加酒壶、羊皮地图上标着佛塔密道、颤抖的手指抠开鎏金佛像......

"那是我！"他指着定格画面中撬开佛像的士兵，"他的左手小指——和我一样有旧伤疤！"话音刚落，笔记本电脑的十六个监控画面同时跳出DNA比对结果，鲜红的99.7%匹配度刺痛所有人的视网膜。

张教授突然拽断胸前的玉坠，露出里面微型胶卷。

泛黄的《梦溪笔谈》残页在应急灯下显现出隐藏段落："......蜃景非虚，乃叠宙之术。取十二面青铜为镜，摄魂入影，纵越八百秋仍可相蚀。"

山体共振的频率突然改变，碎石组成的文字在空中重组："庆历四年冬，异人张氏设镜宫，以盗者精血饲饕餮。"林夏突然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指向李微："您的家族族谱......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夏司天监！"

岩壁上的十三组西夏文开始螺旋排列，李微的相机突然自动对焦。

取景器里，张教授苍老的面容正与佛塔壁画上的西夏祭司逐渐重叠——那祭司手中托着的青铜日晷，分明是教授从不离身的怀表！

"当心！"林夏的尖叫被金属撕裂声淹没。

两股时空流在镜面交汇处形成量子漩涡，1908年的莫辛纳甘步枪与2035年的激光切割器同时显现。科兹洛夫队员与防化部队在扭曲的时空中互相射击，子弹与激光在相撞瞬间湮灭成西夏文字符。

李微的右眼突然灼痛难忍，机械义眼的视觉界面强制启动。

青铜匣上的饕餮纹在增强现实中分解重组，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结构——每个转轴上都刻着现代纳米级集成电路图！

"这不是古代造物！"张教授嘶吼着扯下义眼扔向岩壁，"是某个文明在时间循环里不断改造的..."话音未落，一股白光岩壁上撞出的火花点燃了时空裂隙。

防化服李微的面罩突然炸裂，露出爬满西夏文的金属颅骨，那分明是科兹洛夫当年从佛塔盗走的鎏金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