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范湃正要和贺棋提举行个考核的事,没想到贺棋先和他说了。
“子静,明天我们要和金峦宗、临泽宗一起去白雾沼历练,我本想等贺逊回来让他带队,他却被事情绊住脚回不来了,你看这事你能不能帮忙?”贺棋问得不是很有底气。
寻常大能坐镇宗门,都是因为宗门于他有栽培之恩,才会愿意多做许多份外之事。外来大能则不同,以他们的水平,宗门已经很难对他们有所帮助,又无情义,能因为一些好处管分内之事已经很不容易,分外之事干都不干。
他门内更是如此,通常宗门上下都是他和几个年长的弟子在管,几位峰主神龙见首不见尾。
然而与金峦宗的历练却必须要能镇得住场的人去,否则金峦宗向来劣性,喜欢欺负他们的弟子。没人看护,自家弟子恐怕会吃亏。
范湃向来不介意这些事情,反正他现在是神仙,都不需要修炼,整天闲得慌,何况此事正合他的意。
寒暄几句,问了问贺逊的情况,又得到贺棋笑的牙不见眼的报销保障,范湃心情明媚地出了主殿。
他今天没什么事,刚好可以收拾一下山阴门的处境。
开玩笑。就算主角一条龙绝不会被一口瘴气呛死,万一他未来恢复记忆,想起白吸了这么久的瘴,在挫骨扬灰之前还要给他吸九九八十一口毒雾怎么办?
瘴气好驱。
只要在山阴门范围布个阵就好。
山阴门的山水地势还不错,山环水抱,按理是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但藏什么风,聚什么气?
山**脏,自然只能聚到瘴气。但只要稍微调整,范湃就能让这里变成真正的藏风聚气之地,排出的瘴气正好成为山阴门一处天然的荫蔽。
范湃取出一方玄水晷,安置在水中小洲上,作为一方阵眼,又在后山安放了一只石镇兽,给山门底埋了两方阵盘。
初步准备做好,他踏空而行,升上半空,掌间勾勒出一副复杂的符阵,随着灵力的注入,越发明亮庞大。
宗门中,有人似有所觉,望向天空。
那道威力惊人的符阵闪着金光,眨眼便覆盖天际,范湃向下一按,符阵下沉,从下方望去,甚至像是流星坠落一般。
贺棋猛然变了脸色。
——亏了啊,亏大了!
早知道子静长老一句轻描淡写的“驱瘴”竟然是这么炫酷的操作,他怎么也要拖一拖,把全宗门都拉到大广场上瞻观大能手段!
天上,符阵围合百里,岐泽河上游的湖中小洲如受重击,轰然崩塌,后山石兽陡然一沉,接着,像是千钧之重压顶,慢慢下坠,淹没于泥土之中。
山间瘴气陡然一清,岐泽湖水仅片刻便变得澄澈。山门底,阵盘之上的符纹亮起,如瀑布般灌入大阵当中。直到大阵完全补全,所有符纹大放异彩,仅一瞬间,便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贺棋原本还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思,现在简直看呆了。直到一切归于沉寂,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揪住他的衣领:“发生什么了,什么人来攻打宗门了,老头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贺棋猛地回神:“忘记通知了,快传下去,是护山大阵修好了,不是山门被打倒了。”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天爷啊,一手一个护山大阵,这谁家祖宗跑到咱们这儿来了,他图啥啊?”
片刻,他想起了自己这个小破宗门和人家唯一的联系,又想到今早范湃寒暄时关心贺逊的话。
他颤颤巍巍又荒谬地想:不会是图他儿子这人吧?不然他来扶贫吗?嘶——他儿子,长得还怪俊的哈……嘶——
范湃回主峰没去找贺棋,去了难免客套,麻烦。只要账单能送到贺棋面前就行。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弟子居住的地方。
弟子们正在热烈地讨论刚刚那一幕。
“我刚还以为我要死了你知道吗?我的天,那么大的阵法,那威压冲得我差点直接昏过去!”
震撼型,弟子之间正常交流是这样的。
更积极一点的:“我一定要好好学阵法,我以后也要做这样的大能!”
还有,波澜不惊型。
燕寒衣同院的弟子都属于第一种,燕寒衣——
要么说白言仙官挑他当主角呢。燕寒衣完全不鸟他们,只偶尔礼貌微笑,年纪比他们小得多,临危不乱的本色已经初具雏形。
可惜还是个小孩儿呢,看着有点装成熟的嫌疑。
范湃扒在墙头,心中笑:个子长得小,逼倒装的大。
他叫书灵:“主角十二三岁就会装逼了吗?”
书灵:“会的,非常会的。每一只龙的逼都是从小装到大的。”
“他龙族血脉不是被封着吗?怎么还这样?”
书灵:“装逼不问出处。”
范湃:“二,换二!”
简易版上场,答:“主角的性格有执拗的一面,也有冷漠的一面,对于关注的事情,主角会坚定不移,对于不值得关心的事物,主角不会投以注意力。”
范湃:“行吧。”他怀疑主角眼里,大多数人都在不值得关心那个范围里面。而且一旦不值得关心,他就连基本的共情都不会了啊可恶!
“但这岂不是就代表主角一定要把我挫骨扬灰了?”
谁家好人动不动就把人家挫骨扬灰啊?忒狠了!
他干脆翻墙进院,在ooc的警报声中让它闭嘴。给燕寒衣塞了颗糖,把他的嘴也堵上,然后拎着燕寒衣出了门。
“把警报憋回去,我有正经事。”
*
“你是说,你要带寒衣去白雾沼?”
“对啊。”
“他这才多大?白雾沼危险不少,又有金峦宗和临泽宗的人在,这万一出什么事儿呢?”
“宗主,人是我带来的,结果昨天他拜师,我也没给什么正经礼物,我于心难安啊。”范湃泪眼婆娑。
“按理……”是有送礼这个环节,可山阴门经营得像个孤儿院似的,其他峰主都懒得给贺棋弟子送礼了,都是年初打一包带来,贺棋收一个看着给一个,“是缺个礼。但是……”
“那就对了,我明儿出门给我师侄备礼去,宗主就别拦着我了。”
他出了小议事厅,主角正坐会客厅桌边,见他出来,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范湃还是有点怵他的眼神,干脆不看他的脸,然后就噗地笑出了声。
“书灵,书灵你看到了吗哈哈哈,十三岁的主角坐板凳够不着地哈哈哈哈!”
二档书灵不懂他的分享,夸赞到:“您ooc了,您真幽默。”
范湃的笑意都被夸了回去,礼尚往来道:“您真冷。”
不过还好有书灵,范湃迅速收拾好了表情。看到主角没动桌上摆着好看的风干点心,在歉意中补偿了一份储物袋保鲜的。
“这个不ooc吧?”他看书时早发现了,反派和小孩儿这种生物的相处经验基本停留在“吃饱了就不会哭”这一层面。所以凡见小孩,总爱送吃的套近乎。
这点他俩倒是挺像。
在凡间时,范家论资排辈他最小,没照看过小孩。到了长生门,开头几十年他还是最小,日常被管教过分跳脱的性格是常事,还没管教过别人。
“明天卯时七刻,到校场集合,我会带年轻弟子外出历练,你如今尚无修为,明天跟在我身边。”
第二天,范湃如约看到了满校场的年轻弟子,嘴角险些又没压下去。
燕寒衣站在一堆大孩子中间,又是最矮的,他周围一圈人都在悄悄上前好奇地和他比身高,然后惊讶地退开:“他才到我胸口啊!是不是走错了?”
偏偏燕寒衣遇到这种场合从不会羞怯不好意思,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荒诞感。
见他到了,甚至有一个年长的师兄站出来:“长老,小师弟也要去吗?万一受伤怎么办?”
范湃站在众人前方,道:“你放心,师叔怕你小师弟受伤你找师叔算账,不敢磕碰着你小师弟。”
见他们笑,他又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剩下的人都机灵点儿,老大不小了,要是不听指挥乱跑受了伤,你们就是告你们师父也不能把长老我怎么样。”
这群孩子倒还算听话,看得出来平日里没少受贺棋耳提面命。
但,“ooc警报。”
“又怎么了?”范湃感觉自己的脾气已经要被警报磨平了。
“根据仅有的一次反派带队描述,反派带队历练标准较为严苛。所带队伍往往怨声载道。”
范湃没异议了:“警报驳回。等结束,你再看够不够怨声载道。”
路上,他公然把燕寒衣带到身边,以示保护决心。顺便问他:“吃饭没?”
没想到燕寒衣真没吃。范湃找遍储物袋,发现零食都快散完了,只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一颗温和不伤身的灵果,让他垫垫肚子。
“早饭都不吃,你不矮谁矮?你师父没告诉你去食堂的路?”
“告诉了。”
那就是自己不吃。书里的描述没有精细到餐食,不知道原书主角爱不爱吃饭,但长生门的饭比山阴门好不知多少倍是客观现实。
范湃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吞了下口水,试探道:“还没修行呢,先辟上谷了?不爱吃食堂的饭?”
燕寒衣犹豫了那么半秒,然后点头。
完了完了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因为他,主角吃不饱睡不好长不高,受尽别人看矮子的冷眼,觉醒记忆后惊觉这个范湃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愤而将范贼挫骨扬灰!
……
“这可怎么办啊?”
二档书灵不理解他的担心:“你没有ooc,他不吃饭,并不是你的责任,虽然是你灭了长生门,但不知者不怪,主角不该迁怒你。”
换回一档。
书灵叹气:“按理说,主角不是一个讲理的人。他敢为了亲手扬你的灰迁怒天下人,又怎么不敢迁怒你。”
“还有机会补救吗?”
书灵:“多做多错,ooc了怎么办?”
“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