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机车到市区,搭了捷运来到市中心,来到他们一如往常做表演的街头,在来到这里前他们的面具就已经戴上,架起摄影机的时候就有好几个眼尖的人发现他们,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起来。
等他们弄好设备,罗黎伊将电吉他套到自己身上,用拨片弹了几个音节,本来人们还在想,今日是吉他演奏,手脚快速的直播者也正要和他的观众开启赌注,赌今天唱歌的人是谁时,谁知罗黎尹也跟着替古琴试起音。
人们先是沉默一瞬,随即因为这前所未有的状况纷纷低声讨论起来。过往伊甸的表演并不没有出现过吉他跟古琴的合奏,但是第一首通常都是他们的自创曲,而他们的自创曲向来是由单一乐器演奏,不是古琴就是吉他,没有出现过第一首就用两种乐器弹奏的状况。
有一些闻风而来的粉丝们当下就兴奋地脸红通通,因为看见两人同时试音,就表示他们有新歌了,而且是不同以往的新歌,而他们则是在现场第一手也是第一个听到伊甸的新歌,这对粉丝来说确实无比兴奋。
但也有人很理性,包不准就是伊甸今天想稍微休息一下,或是两人声音都出了什么状况,所以不唱歌,合奏个两三首就要走人了呢?毕竟伊甸也是人,而且两人年纪看着都不大,因为感冒或是受伤什么,不能唱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正当人们各自猜想,议论纷纷的时候,罗黎尹起了第一个音,接着连绵轻缓的琴音透过音响流淌在风中,与以往或轻快或哀泣的琴声不同,这次的琴声仿佛在诉说着爱意,透明干净又漆黑深邃的倾慕,琴音仿佛从亘古长夜伴着灯火飘渺而来,又带着春意柔软温暖的风拂过耳畔,像是诉说着未明又澄澈的爱恋。
罗黎伊站在麦克风前,如毫毛似的浓密眼帘轻轻抬起,漆黑的面具将半张脸都遮住,唯有一双深情爱恋的眼眸克制又轻缓的望着,爱意深沉而理智清明,他用理智死死锁着澎派汹涌的倾恋,而在深渊中翻滚的温热又不断升温,想要逃离无光可见的深渊。
吉他音起,与古琴合奏相伴,古琴柔软而吉他嘶哑,仿佛在这一场甜蜜难言的爱恋中,又伴随着无法言语的伤感,伤感不沉重也不难过,吉他诉说的伤感温和又安定。仿佛在冬阳慵懒的照耀下亘古不变的石块,石块经历无数四季转变,看过无数风花水月,而它无法动弹,那些四季轮转不是它的,那些风花水月也不是它的,它只是孤单而稳定的,滞留在这一片仅它一人的大地。
在古琴弹起第一节乐曲时,无论是什么猜想都烟消云散,这是伊甸睽违一年半的新曲,还不知道名字,但是只听罗黎尹的古琴,也知道他们的演奏能力又更上一层楼。曲风偏向古风,由古琴演奏,更有白雪纷飞而灯火阑珊的古朴,像是山峰流水间落下的第一场初雪,白雪霭霭为山水绵延铺上一层白妆,而残阳淡红,替这清冷山水留下最后一抹血色。
罗黎伊弹奏吉他,嘶哑浓密的琴声像是要将未能说出口的话诉说,又在将要出口的刹那辗转反侧不得解脱,他在众人注视之下,启唇唱起。
「山谷深处负剑少年人
经年旧梦曾有的天真
加诸于身无法得偿的愤恨
背叛落入深渊的孤身
鲜血的枷锁又拖你入泥尘
过去往星辰不再的遥远坠殒」
歌声一如往常的清亮,但却比过往更有温度和深情,罗黎伊望着前方的虚空,深情而投入的歌唱,像是想要传递什么似的情深,又似是不敢言语的犹豫,再三思考,不断辗转,在无数次的弯弯绕绕的远路中,情意越深,爱意越浓,却又不敢让它过于浓烈,于是又忙忙将这些将要溢出的情感藏起,只自制克己的小心翼翼展露出一部份。
「让我往深渊里堕落
不想将所爱剥夺
所以不要找到我
不会让疯狂变得单薄
趁着身上血脉仍鲜活
想起我记住我
在描绘不清的未来
将要疯狂又无法疯狂
想沉沦迷障 又不愿流亡
只是不想让你在苍茫人海彷徨
只望今生将梅花芬芳洁白月光
一曲一句都用风雨相偿」
爱意终于无法掩藏,深沉又鲜明,歌声仿佛不敢诉说,又想诉说般的再三犹豫摇摆不定,最终仍旧是理智不敌,锁链被挣脱,情意太深太重,却只能用歌声将它轻缓唱出。并非要借此捆绑,也并非要求回报,只是深渊太深,爱意太多,我有意将这些都藏起,但是不论我怎么藏,也仍旧渴望。
不是渴望你的回应,也不想你因此困扰,歌曲乘载着我的祝福和盼望,我什至不敢让你听见,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古琴仿佛寒冬中的一支梅花芳香清远悠长,吉他像是残月深夜迷途小径上固执行走的游人,歌声又仿佛冬雪夜晚的一盏灯火,颤幽幽的灯火伶仃摇曳,朦胧暖灯照着白雪铺地,想替一人照回家的路。
「将要疯狂又无法疯狂
想沉沦迷障 又不愿流亡
只是不想让你在苍茫人海彷徨
只望今生将梅花芬芳洁白月光
一字一句都用风雨相偿
将要疯狂又无法疯狂
想沉沦迷障 又不愿流亡
只是不想让你在苍茫人海彷徨
只望今生将梅花芬芳洁白月光
你予我的痴惘疏狂
一针一线将它谱写成章
只愿
不落残伤伴你远航」
歌声轻缓,仿佛冰破之下的潺潺流水,古琴幽远,似是寒夜之中那盏摇曳明灭的灯火微亮,吉他激昂,像是连绵山峰之间深藏的情感动荡。这一首曲子仿佛在久远古老的故事中,挺立在天地中连绵山峰孤傲,有流水密林在其中紧邻流转生长,在这样静谧悠长的地方,藏着一个未能言说也不曾诉说的倾恋。
最后一个音落下,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中,天气太冷太干,罗黎伊的鼻尖已经被冻红,但他的双眼湿润,似有波光在其中流转,但眼帘轻轻一合,再度睁眼,又是那双清透无波的淡泊眼眸。
他靠近麦克风,微微启唇,道:「他的名字是柏玄琴。」
这番话刚出,原本不相信的人都无法否认了。刚唱完歌的声音清透深沉,呢喃著名字时的情深太过鲜明,比残阳泣血更加艳丽,他那双眼睛温柔的连爱意都阻拦不住。
不能不信,用这样的眼神跟声音说出的名字,唯有深爱已久的人,才会有这样深刻到化不开的情意。周遭已经骚动不断,甚至隐隐扩大,有粉丝不敢相信,撕心裂肺的哭喊,而罗黎伊只是垂下眼帘,轻声道。
「这一首《盼君》,致我深爱的人。」
这句话说完,如滴水落入滚油。
罗黎伊还沉浸在刚刚的演奏中没有调整回来,他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跟情绪,但周遭的粉丝不像他可以那么平静,他们有的人太过喜欢他们了,不能接受伊甸其中一人竟然有了如此深爱的人。
伊甸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不再属于他们了,就不是他们的了。
有妹子无法接受,眼泪劈哩啪啦掉,罗黎伊离她很近,戴着面具的景仰就在前方,但他却将要离去,不再需要他们。
锐利的事实穿透了他们的喜爱,撕毁他们的信仰,神如果不在高坛之上清冷幽远,而是拥有了自己的七情六欲,有了自己的偏爱,走下了神坛带着私欲离开他们,那么这个神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将要失去伊甸的恐惧让粉丝越加害怕,他们不能相信伊甸已经有喜欢的人,他们不能接受伊甸的心已经归属他人,他们甚至不再能占有伊甸的全部,甚至──甚至!连写出来的新歌都不是为了他们? !
情绪层层堆叠,罗黎伊仿佛没有察觉,古琴之后的罗黎尹低垂眼帘准备弹奏下一首歌曲,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一个女孩子一边哭一边冲上前,猛的扑向离的最近的罗黎伊,偏偏他已经起了第一个音,根本没能反应,女孩伸手就夺下他脸上的面罩!
「伊甸你不能离开我们!」女孩紧紧捏着抢下来黑色面罩,哭的梨花带泪可怜至极,但随即周遭的寂静让她感受到些微压迫跟不对劲。
她激动的情绪微微缓和,哽咽着抬起头,周遭的人都近乎讶异地看着她,而她自己也在这时才回过神,愣愣的回首去看被她夺下面罩的人。
女孩穿着高中制服,脸上仅有淡妆,极为清纯可人,而被他夺下面罩的罗黎伊站在原地,因为她刚刚的举动还后退踉跄了几步,因为惊讶没能有任何反应的僵硬望着她。
罗黎伊的容貌很青涩,但是面具下的桃花眼清冷,黑眸浅淡平和,嘴唇色浅而淡薄,这是以往所有人都看过的,但如今面具已被拿下,整张脸被暴露在大众之下。面罩之下的脸果然如那双眼睛一样,神色清浅无波,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使他有些局促的紧抿着唇,伊甸的其中一人竟是一个清俊出尘的少年。
那是可以看得出的年轻,不可能是大学生,他并没有那么成熟,但也没可能是国中生,看着没有那么青涩,很多人都反应过来,没想到伊甸其中一人竟然是高中生,在震惊之余,人们将视线移向另外一人,就见他叹了口气,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也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众人没有很震惊,毕竟两人的声线一模一样,早有人猜测过他们是双胞胎,但毕竟两人歌曲得诠释方式相差甚远,加上没人听过他们平时说话的声音,所以这个猜测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如今两人面具摘下,一模一样的容貌,全然不同气质,罗黎伊清冷疏远,罗黎尹温文儒雅,不过一般人很难透过气质跟细微的神情变化猜出他们谁是谁,尤其又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就更不可能分辨出来。
「各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戴着面具表演吗。」罗黎尹从古琴之后起身,他们都是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裤,外面再加一件厚些的外套,他在众人注视之下走到罗黎伊身旁,将他小心翼翼揽到自己身侧。
罗黎伊低垂着头,自从面具被夺下,回过神之后,他就不曾抬眼看向众人。罗黎尹没有用麦克风,清透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人群中清晰无比。
「我们在被送到育幼院前,受过虐待。或许你们听过绝望之井,我的半身他以前……」谈及此处,罗黎尹温和的双眼变得如霜刃般锐利冰寒。他声音平缓,却有些颤抖:「曾经被关在一个四肢伸展不开的小铁桶,只有最低限度的食物跟水,长达一个月。」
繁华热闹的市中心,人来人往的街头,此时却因为这些观众的寂静,让不少路过的人都对他们投以异样眼光,甚至有人因此停下脚步,想看看发生什么事。
「伊很怕人。所以我们才戴着面罩。」罗黎尹缓缓深呼吸,而后拿过罗黎伊的吉他,收进吉他套,然后对观众微微鞠躬。 「因为这个原因,之后我们将不再表演,也不会再上传影片。谢谢你们的喜欢。」
寂静之后,接受到这个消息的粉丝们按耐不住,纷纷说出许多挽留的话,或是表达他们到底有多喜欢他们,甚至有人觉得这根本不能当作停止表演的借口,毕竟你看,这世上名人那么多,总有些人小时候也被虐待过,但他们不都好好的?
这不能当作伊甸结束表演的借口!
刚刚那个抢下面罩的女孩发现自己闯下大祸,她焦急万分不知所措,拿着面罩的手颤抖冰冷,她惶惶无措的想向罗黎伊道歉,却没想到才靠近一点而已,就被罗黎伊避开。
女孩双眼含泪,心神大乱,声音发颤着嗫嚅开口:「我……我不是故意的,伊甸、我……你们听我说,我只是、只是太慌了,所以才──」
她话没能说完,已经收拾完器材的罗黎尹过来,将罗黎伊挡在身后,他垂眸看着瞪大眼睛无助望着他们的女孩,温声道:「如果真的喜欢我们,就请不要在勉强伊了。我不想再看到他自杀。」
女孩禁声了,她离伊甸最近,看得很清楚,罗黎伊紧抿着唇,用力到唇上惨白得毫无血色,抓着自己手臂的指尖甚至都在颤抖,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罗黎尹牵着罗黎伊的手,在热闹鼎沸的市井街道,在许多粉丝和旁人的注视之下,远走在灯光璀璨的繁荣城市中。
伊甸最终还是彻底离开了他们。
《盼君》
山谷深处负剑少年人
经年旧梦曾有的天真
加诸于身无法得偿的愤恨
背叛落入深渊的孤身
鲜血的枷锁又拖你入泥尘
过去往星辰不再的遥远坠殒
让我 往深渊里堕落
不想将所爱剥夺
所以不要找到我
不会让疯狂变得单薄
趁着身上血脉仍鲜活
想起我 记住我
在描绘不清的未来
将要疯狂 又无法疯狂
想沉沦迷障 又不愿流亡
只是不想让你在苍茫人海彷徨
只望今生将梅花芬芳 洁白月光 -----------(望穿余生将遗忘)
一曲一句都用风雨相偿
我残存在仙山之巅
你落寞于魔潭之渊
曾于石阶上前行相伴
何时又只能形影孤单
无数次反覆的喜乐与哀怜
一人慢慢长路的步履蹒跚
难道就因未知的无限延漫
就不再去望向这世间浩瀚
让我 往深渊里堕落
不想将所爱剥夺
所以不要找到我
不会让疯狂变得单薄
趁着身上血脉仍鲜活
想起我 记住我
在描绘不清的未来
将要疯狂 又无法疯狂
想沉沦迷障 又不愿流亡
只是不想让你在苍茫人海彷徨
只望今生将梅花芬芳 洁白月光
一词一句都用风雨相偿
将要疯狂 又无法疯狂
想沉沦迷障 又不愿流亡
只是不想让你在苍茫人海彷徨
只望今生将梅花芬芳 洁白月光
你予我的痴惘疏狂
一针一线将它谱写成章
只愿
不落残伤 伴你远航
歌词节奏参考:
TK的unravel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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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