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玄琴见罗黎伊乖乖地穿着大氅,心底的烦躁才消失,他的神情重新回复到淡漠的样子,两人趁着天色灰蒙,出了门派驭剑往存德镇去。
柏玄琴驭剑带着罗黎伊,高空的冷风都被结界挡开,罗黎伊站在这人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这应该是第一次他离他那么近的一次。
柏玄琴在原著中虽然后期与原主的关系改善,但两人也不是变成朋友,只是上下属关系,原主从始至终都是单恋,他的忌妒心一直到柏玄琴开始收女人才爆发,然后被处理掉。
在现在的现实中,罗黎伊虽然对柏玄琴有好感,毕竟除了不太容易与他人建立关系外,他本质是好的,更别说脸长的很好看,除此之外,不代表他就会顺从原主可怜的命运。
而且柏玄琴对他的好感度始终处于一个微妙的,旦绝不是朋友的范围,就罗黎伊的感觉,这人反而像是对待物品的感觉,尤其以控制欲为最强。
或许这样说也不对,那是很多微妙且无法理解的情感参杂在里头,罗黎伊无法准确的描述,但他并不想接收这种无法理解的情感,正确来说,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情感。
高空的风声猎猎,逐渐下降的视野打断了罗黎伊的思考,他们穿过云层下降,很快地来到一个月前曾来过的存德镇,那个热闹繁华人气十足充满烟火味的小镇与仙气飘缈宁静悠远的梦霄门不一样,罗黎伊其实更偏爱这样的红尘岁月,所以心底始终对这里有些留念。
但在他们落地站稳脚步之后,眼前的萧瑟景象却让罗黎伊愣神了。
一个月前热闹繁荣的小镇,如今只剩死寂。人来人往的街道空无一人,只剩下黑色泼痕残留在地面,罗黎伊愣着,一点人的感觉都没感觉到,甚至没有其他痕迹,他回过神,他捂着自己快喘不过气的胸口,用力的深呼吸,擦掉下巴的冷汗。
「怎么回事?」罗黎伊喃喃着。
柏玄琴似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抿唇沉吟,而后握着剑低声道:「江师兄昨日傍晚已经过来,我带你过来原是想说可以与他会合,但如今情势看来不妙。」
罗黎伊一愣,「二师兄在这里吗?」他猛的回神,立刻大步往镇里走去,「那等什么?!先找到二师兄再说!」
柏玄琴却一把将人拽回来,拎着他的后领,一语不发的盯着他。
罗黎伊:「……」为了不刺激这神经病的控制欲,他乖乖的认怂。
柏玄琴从血印中感觉到咬牙切齿的情绪,哼笑了声,把人放开并往前走:「我并不想去找你,跟好我。」
我去你的跟好,劳资难道还需要跟着你吗,不就是为了满足你那该死的控制欲,等他变厉害了,必将这王八蛋按在地板当抹布!
罗黎伊燃起对修练的热血,然后乖乖地跟在柏玄琴身后,一路走着,他的直觉一直隐隐作痛,从一开始乖巧的跟着,到变成拽着柏玄琴的后领往他觉得应该走的方向走。
柏玄琴:「……」他好几次都举起拳头,但是念在小白鸡的身体未好,又因他受伤,最终拳头都没有落下去。
两人一路从小镇,走到柏玄琴觉醒魔血的荒原,除了在这里柏玄琴被魔修围攻,也是在这里接触到女鬼的幻境。
他们一路来到郊外一个月前被拉入幻境的地方,一过来这里,罗黎伊就感觉浑身都难受,那是一种他不会说明的不协调感,他就停在这里,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困惑。柏玄琴并没有实际听蓉英君说过罗黎伊的神识究竟多敏锐,但是依照他照顾的经验,这人可能除了可以察觉他人情绪之外,还能察觉其他东西。
于是柏玄琴上前查看,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疑似幻境入口的地方,上面残留了江琴枫的灵力,也有被反覆撕裂的痕迹,想当然江琴枫也是进了这个幻境。
但过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出来,很有可能是在里面迷失了。而他们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先找到江琴枫,他们一个金丹一个经脉受损的筑基,待在这座异变的城镇总归危险,他们进去固然危险,但是罗黎伊直觉应该先进去。
他几乎没有犹豫,顺着自己的直觉往前,但后领突然被人用力拉住,气管被狠狠勒住,罗黎伊一口气被掐断,发出将要窒息的挣扎声,整个人都被柏玄琴拉回来,扔到身后。
罗黎伊呛咳着,抚着自己可怜的脖子,瞪着白色的背影,但随即他注意到不知何时这里多了许多非人之物,他反射性地转身召出伊,冰色古琴浮在他身前,而他与柏玄琴背脊相对。
柏玄琴拔剑,确认四周环境,喃喃:「村民……操偶术?」
说是非人之物并不是很对,包围他们的都是村民,甚至有之前卖他们糖葫芦的大叔,但大叔肤色发黑流脓,腹部明显浮肿,皮肤表面还能看到明显的青筋,但还是勉强有个人形,只是无比骇人,看着现在这个大叔,罗黎伊根本无法跟之前那个卖糖葫芦给他,还与他八卦的热情大叔有连结。
「死了有十天以上,没有明显外伤。」罗黎伊指尖拨动琴弦,曲音荡出波动,挡住了最靠近他们的村民。 「不要与他们缠斗,先进幻境!」
他们脚尖刚动,村民们就发了狂似的冲上来,数量太多,硬生生挡下了他们。且此处阴气沉沉,灵力太过稀薄,罗黎伊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柏玄琴只能将他护在身后,不断挥剑。
他的剑招凌厉肃杀,威力强悍,但终归只是金丹,即便剑招再怎么精妙深奥,历练太浅心境不够,使出的威力也不过一二,但柏玄琴却一直都很沉稳,呼吸始终都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剑招有条不稳,竟有如高山流水清透,又如深邃古林般不可窥探,虽然暂时杀不退这些死尸偶,但是也伤不了他们二人,但也让他们动弹不得。
罗黎伊被柏玄琴护在身后,看他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紧抿了唇,脱下大衣和外衣,将大衣穿回去,青色的外衣包裹住拳头后,他朝最近的死尸偶用力挥拳,本就已经脆弱的脸立刻向熟透的水果一样砸的稀烂,尸水四溅,有一些沾染到他衣服跟脸上,但他只是抬手用袖子豪迈擦掉,然后拳脚并用,与柏玄琴一起将这些死尸偶杀光。
柏玄琴抽空看了他一眼,但罗黎伊身手矫健,又下手俐落,竟丝毫不逊色于他,他有些心思复杂,没想到这人发起狠来这么凶悍,清瘦的身躯却充满慓悍的力量,黑发在空中飞散,与那张清秀的脸竟有种冲突的暴力美感,像是在夜间森林中出没的矫健银狼般,既凶猛又美丽。
尸水有毒,罗黎伊脸上沾了些没有马上擦掉,立刻就有些溃烂,但他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还是柏玄琴意外瞄了眼,发现他的侧脸已经出现小部分溃烂,但正在发狠的人丝毫没有感觉,越战越勇锐不可挡。
柏玄琴猛然想起,这个身手矫捷,凶悍无比的少年还在重伤,甚至都养不好,一点冷风都能让他病个没完,知道不能再拖,他转动剑尖,剑招一转,剑气凛冽而去,散溢的火红灵力伴同剑气烧尽他们身侧的死尸偶,灵力被大量抽空让他脚步有些虚浮,但柏玄琴还是趁着这瞬空档,一把捞起罗黎伊,跃进幻境。
罗黎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进了幻境,原先感受到的只是微弱的不协调感,突然被无限放大,先前可以忍受的难受感突然倍增,像是在撕扯他的精神一样的疼痛,一瞬间让他眼前发黑,太阳穴像是被凿穿一样剧痛难忍。
满是暴动的死尸荒原景色一阵扭曲,下一刻出现的是上次那个热闹的灯会街道,来来往往的人脸部都是模糊的,里面并没有东西,第一知觉就知道这些都只是一些倒影,吆喝着卖糖葫芦的,猜灯谜的,卖面具的等等,是一种非常空虚的热闹,比看影片还要空虚。
罗黎伊站在原地,神识上的撕裂感好了许多,但是侧脸跟包着布料的拳头却像是灼烧般刺痛,他反射性的一颤,想抬手将手上的外衣揭开,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和他进来的柏玄琴不知道去哪里了。
很快的,女童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另外一个男童安慰的声音,两人声音都奶声奶气的,等真的看到人,果然年纪都很小,估计也才七八岁而已。
「阿姐……呜呜阿姐……」柳青青哭的眼睛都红了,在她身边的李荣英牵着她的手,小小软软的脸上很慌乱。
他们俩人走在路边,相比柳青青身上破旧的衣服,李荣英的衣服虽说布料不好,却看得出是新的。
「妳阿姐一定也在找妳,别哭了,一定找得到的。」李荣英摸了摸身上,拿出一个木雕的金鱼,塞到柳青青手中,「别、别哭了,我奶奶说小孩要是不听话,会被虎姑婆抓走。」
柳青青手上拿金鱼木雕,哭得缓了些,打了哭嗝,软软的声音道:「我、我阿姐也一定在找我,她跟我一样的,很好认。」
「一样?」李荣英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妳们长的一样吗?」
「嗯……」
「阿青!」另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跌跌撞撞跑过来,柳彤彤软软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扑过来抱住柳青青。
一被自己的姐姐抱住,柳青青立刻放声大哭,柳彤彤听到自己的双生妹妹哭,自己也跟着放声大哭。
「阿姐我好怕……」
「呜……我以为再也找不到妳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小姊妹在路边抱着对方大哭,吸引了很多路过的人停下脚步,原先只是以为哪家小孩被欺负了,但在看到双生姊妹的时候,担忧的神情通通都变成了厌恶。
「是双生子……怎么会有双生子在这里?」
「唉呦太糟心了,这多不吉利啊,怎么这里有啊,出生不就该掐死吗?」
「他们爹娘是谁啊,双生子上辈子是罪人啊,怎么能让她们长这么大啊。」
罗黎伊愣愣地看着这些倒影,错愕地听着这些话,甚至都感觉不到遍布手掌蔓延到手臂的剧痛。
柳青青跟柳彤彤被大人们指指点点,尽管年纪还小听不太懂,但是扑面而来的恶意还是让她们害怕的缩起身,抱着对方缩在墙角小声啜泣。
「唉唉唉,别在我店前蹲着,一边去!」小姊妹被扫把狠狠打去旁边,李荣英原先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什么路过的大人们这么凶,但一看到小姊妹被打,李荣英用他的小身板挡在被扫把打出许多条血痕的姊妹身前。
「别打她们!」李荣英憋红了脸,只讲得出这句话。
柳青青跟柳彤彤瑟缩着身子,缩在地上抱着对方,已经不敢哭出声了。
「阿英啊!」苍老年迈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呼喊着,一个老婆婆拨开人群,看到李荣英,颤颤巍巍的扑过来。
「奶奶!」李荣英一看到老婆婆,也跟着放声大哭扑到老人家怀中。
「乖阿英,不哭了,不哭了啊,你吓死奶奶了。」老人家一下下摸着李荣英的头。
「呜呜阿姐……我怕……」柳青青胆子小,被那么多大人指指点点,呜咽了声,把脸埋进柳彤彤怀里。
「阿青不怕,阿青不怕……」柳彤彤安慰着妹妹,自己却也怕得发抖,她一边安慰妹妹,也一边安慰自己。
老人家这时才注意还有一对小姊妹在,她们身上被扫把打出多条血痕,小孩皮肉嫩,一下就破皮流血,老人家一看到她们眼眶就红了,安抚好自己的小孙子后,她牵起李荣英的手,年迈的身体走路都不稳了,却带着李荣英在所有人眼前走到姊妹前面,心疼的道。
「唉呦造孽啊,这么小啊……」李奶奶枯瘦的手轻推李荣英的背,让他去牵其中一个姊妹,自己牵另外一个,心疼的不行。 「不哭了啊,奶奶带妳们回去擦药。都不哭了啊。」
「唉呦老人家妳没瞎吧,这是双生子啊!前世是罪人啊!」
「就是啊!她们就是上辈子犯了重罪,转世才被阎王老爷撕了魂魄,变成这样啊!」
「什么罪!」李奶奶气得浑身颤抖,拐杖不断敲着地面,「这么小,这么小的女娃娃你们也能欺负,你们的良心呢?!」
三个奶娃娃躲在李奶奶的身后,小姊妹吸了吸鼻子,不敢哭,李荣英看奶奶气得发抖,躲在他奶奶身后,凶巴巴的瞪着他们。
欺负老人跟孩子场面终究难看,又没什么乐趣,很快的人群散了,李奶奶带着三个小孩,走在热闹的街道,三小一老的身影在温暖的尘世中,显得格外冰凉。
罗黎伊愣愣地在人群中往前走,身体被时不时经过的人撞到,他站不稳,身上的暖白大衣不知何时滑落地面,他只觉得浑身都很冷,他想着,这大概就是代价吧。死里逃生的代价。
在原著中几乎没有关于双生子的叙述,顶多就是一句带过而已,毕竟双生子不是那么常见,作者也对双生子没有太多兴趣。描述最多的也就是,柏玄琴后宫中有一对双生姊妹,因为双生的身分被贱卖,最后幸运被柏玄琴买回来,然后展开香艳的三人行。
所以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双生子竟是如此苛刻。
如果让梦霄门、青文冬,甚至是柏玄琴知道,他也是双生子呢?他会怎么样?
黎尹呢?他的半身又在哪里?
今日小剧场:
罗黎伊:「尹!尹你死去哪里了?!」
罗黎尹:「……能不能好好说话?」
罗黎伊:「没事,喊快乐的。」
罗黎尹(面无表情地把柏玄琴跩来):「我不要了,你爱拿拿走,拿远点!」
柏玄琴:「……」
罗黎伊:「……窝□□能不能有点良心,他是我债主!」
柏玄琴:「也行。」
罗黎伊:「……」
罗黎尹:「……算了还是把半身还我吧……你离伊远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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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