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故事 第1章 红水往事

（一）宋桂楠

时光匆匆，岁岁不同。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斑白早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头，代替了那让我骄傲的青丝。

我终究不再年轻了。

光滑被崎岖取代，敏捷成了迟钝，眸子也变得不再清亮了。

可我还是喜欢劳烦人给我搬上一条竹编躺椅，躺在老木屋坪前的大香樟下看不远处的红江。

也许有一天那个人会搭上老渡船向我挥手，还是熟悉的笑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宋佳楠，宋佳楠……

红水村座落在红江边上，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镇上七天一次市集，宋河父母为图方便，在红水村开起了一家用品齐全的米店。

宋爸进货回来总会给宋河捎上些我们没见过零食。宋河总拿出来分享，自然而然的他成了我们村的孩子王。

我与宋河的相熟，不是因为看牛放羊，也不因爬树捣鸟蛋，是他一个不小心踩死了我的小野鸡，而我接受他一盒彩球泡泡糖的道歉。

至此，我们的感情一路飙升。

红水村的落后直接导致红水村小孩无法上学，只能早早随家中大人下地劳作了。

宋河家开店，基本不需下地劳作。我上头有六个哥哥，愉快的机会也比别家孩子多些。

我只管整日整日的和宋河撕混，有他在的地儿总少不了我。

大一点之后就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别人开我俩玩笑，我会自己在心里偷偷欢喜，宋河也总红着脸躲避。

从那个时侯开始，我会悄悄爬到隐蔽的树上想未来：嫁给宋河；帮忙打理米店，跟他一起进货；去地里除草松土或者去田里插秧；杨梅、李子红了的时候就跟他一起上树摘，吃不完的就做成杨梅酒……阳光穿透树叶懒懒地拂在我脸上，温柔极了，要是嫁给宋河就好了。

我的青春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关于宋河的小幻想跟夜空的星星一样拼凑成了我青春的天空。

直到我十七岁，直到宋河十八岁，直到他说他想去外边的世界，想去看城里的天空。看到他比十五圆月还亮的眼睛，我就知道我拦不住他，谁也拦不住他，他是想飞的鸟，没有谁有可以给他加上下降的重量。

临走那天他的父母在码头送他，吆喝对河的老船长，叫他把船开过来。

我坐在屋门前的大香樟下，嚼着彩球泡泡糖远远的看着他。我才不想去送他，我只管等着他哪一天渡过河回来娶我回家，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他陪我去完成所有的愿望，实现所有的幻想。

渡船在江中逐渐变小，我吐掉口里的泡泡糖，哼起了老歌谣：正月里来，花就要开，我坐这儿，等你来抬……

（二）宋河

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总有向天空飞的权利，笼中之鸟的一生太没有意义了。

火车站人山人海，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未来，等待我的天空究竟怎样我不知道，好在我不再是那笼中鸟了。

绿皮车会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我不了解那个世界，可我的梦起航了。

我听人说过：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我是那蚁，也会是那神。

没有什么能阻挡宋河飞起来。

下车后，我带着仅有的行礼按耐不住欣喜地徘徊在这城里，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黑夜悄悄潜入我的视线，灯光迅速亮了起来。

我仍漫无目的走着，城里满是耀眼霓虹，这时候，红水村已经找不到一缕路昏黄了吧。

经过几番辗转，最后我不得不留在一个工地上，我成了高楼上劳动的一员。虽然吃宿条件不太好，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饿肚子。

那就暂时先这样吧！

谁想这个暂时便是不曾归家的七年，我不是不想爸妈，不想宋佳楠，只是我不要他们一辈子都窝在小小的红水村，我想他们能生活在这一片天空下；我想让他们在夜朦胧的时候走在大灯照耀的路上去公园里散散步；我想让他们感受这里四季如春的温暖。

每每想到这些我就干劲十足，再过些年，再过些年就好了。

又是五年，我三十岁了，和一个工厂的员工朱温结了婚，什么也没有操办，可还是觉得对不起宋佳楠，更对不起我爸妈。

我突然很想回家看看他们，他们一定也想看看我，不管我这些年有没有出息，他们是那样的爱我。

当夜，我和朱温上商议之后决定回家过年看看父母，也……看看宋佳楠。

这一年，宋河在工地上做工的时候被高空掉落的重物砸到头颅。

工地上灰尘依旧四起，太阳很大，天空明媚的有些泛白，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宋河知道，他这辈子再也做不了什么有意义的事了，他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宋佳楠，梦不知什么时候在忙碌中消散，其实我从来没有飞起来过，而且再也不可能飞起来了。

宋河的死，公司赔了一笔钱，朱温以妻子的身份合法领取，拿到钱后，朱温不知去向。

宋河的尸体无人认领，最后只能交移殡仪馆，却因无亲属签字无法火化，最终处理未知。

（三）尾声

红江再没有一名叫宋河的男子渡过江来。

宋佳楠在红水村等了一辈子，约定的人始终没有再来，她的最后一刻是在竹编躺椅上流逝的，紧紧抱着一盒所剩无几的变质彩球泡泡糖，她是微笑着走的，她知道她和宋河的这辈子，不过是各自选择了各自。

他想往更阔的天空飞，而她的天从来只是为他敝开的笼。

他飞出去后，她一直渴望一场不再分离的相遇，渴望他不再垂涎更高远的天，渴望他有朝一日能飞回这笼子里陪她终老，渴望……再也没有什么渴望了。

几年前的东西，寄在这里吧，万一有一天不见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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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