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逐于野 第2章 青萍之末（上）

“爹，我回来了！”一个红唇粉鼻青眉娇暮妆的小女孩蹦蹦跳跳从花园侧门跑过来，向着正在假山前练琴的中年男子扑过去。中年男子是峨嵋郡的丝绸大户虞飞延，他是峨嵋郡最大的门派峨眉派的丝绸专项供货商，可以说，单靠这一项，就已经足够他富甲一方，要知道光是在峨嵋山下这寸土寸金的地盘上有一个四进四出的大宅院，就可见此人的手段，毕竟有些东西光是钱财也未必能买到。

“可可回来了，又去哪里玩了呀，怎么不见辛妈妈呢？”虞飞延双手抓起虞巧轻的前臂，低头一看，刚买回来的糖葫芦和虞巧轻嘴上的糖渣子已经在衣服上“定制”了一幅山河画了。虞飞延皱了皱眉，但是看到虞巧轻巧笑倩兮的样子，眉毛似乎也品尝糖葫芦的甜味了，愿意分守鼻梁两端。

“辛妈妈太慢了，”虞巧轻嘟囔着嘴，“她给我买了糖葫芦，我心想爹已经有好几天没吃到糖葫芦，特地在它融化前，赶快跑呀跑呀，一刻都没有停过，连门槛都是跳过去，然后把它带给爹。”

“我们家的可可跑的像马儿一样快，风也追不上，冰糖葫芦才不会化呢！”虞飞延装作没看到虞巧轻嘴上的糖渣子，不去在意葫芦串上少了几颗，双手将虞巧轻举过头顶，然后轻放到腿上，环抱着虞巧轻，“有没有给姐姐买一串啊，等会私塾下课后，姐姐可要回来了，看到你的糖葫芦，会一口吃掉哦。”

“不要！”虞巧轻一手护着自己的糖葫芦，好像姐姐虞银玉就在眼前，要伸手抢自己的糖葫芦，嘟着嘴大声说道，“姐姐不能抢可可的糖葫芦，可可、可可给姐姐买了一串，在辛妈妈那里，等辛妈妈慢慢走回来之后，她也有。”

虞巧轻说完，急匆匆从虞飞延身上蹦了下来，然后向外跑去，虞飞延低下头刚准备起身去擦拭一下污渍时候，看到虞巧轻冲了回来：“怎么了，可可，怎么回来了？”

“爹，这串糖葫芦是给你吃的，快点吃吧，不然糖融了就不好吃了。”虞巧轻把糖葫芦交到虞飞延手上。

虞飞延没有接过糖葫芦，摸了摸虞巧轻的头，笑呵呵说；“给可可吃吧。”

“爹，拿着，这是给你的。”虞巧轻把糖葫芦塞进虞飞延手上，然后转身又溜了出去，“我等下再去买一串。”

“诶，小姐，你去哪啊？”辛妈妈刚走到花园门口时候，看到虞巧轻冲了出去，连忙问道。

“姐姐要回来了，快陪我再去买糖葫芦。”虞巧轻不等辛妈妈休憩片刻，拉着辛妈妈的手往外冲去。

“好、好，小姐，慢一点，别摔着了。”

虞飞延看着一刻都闲不下的虞巧轻，捻了一下胡须，抬头看看天，是时候给虞巧轻找师父学习武功了。

峨嵋郡的门派素有“一树开五花，五花八叶扶”的雅称，其中一树自然值得是执掌峨嵋郡的峨嵋派，因地处西南盆地，每逢战乱，便由难民逃难至此，故成为了天下武学的集大成的门派，学成之后，不说独步武林，至少也可以笑傲江湖。

另外五花则是指的是北云顶派、东点苍派、西青城派、南青牛派和黄老派。其中，青牛派传说是老子西出青城得道化佛，其坐骑走到南方，化为青牛山，将老子的秘籍从胃中反刍而出，是故学习该类秘籍的人创立了青牛派，但更多的说法，青城派当年二子争权，败者败走南部创立此派。而这最后是黄老派，则是百年前从大青郡（即现在的贺兰郡）被北狄满教入侵，学老子西出逃亡而来，现在在峨嵋郡有了不小的实力。

八叶则是按照各个门派的信仰教派和武功属性的分法，分别是是佛、岳、杜、凶、洪、道、气、化八大门。其中因为峨嵋派也隶属于佛门，是故佛门最为显赫，为峨嵋八大门之首，其次则是道门，虽然实力不及佛门，但是下属门派众多，所以影响力更大。岳门则是讲究“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主要以身法防守为主，但是却下手很重，所以该门习武者一般不用刀剑，反倒善用棍棒。杜门原是奇门遁甲的一个分支，后门派变动，因善躲藏，故一直在峨嵋郡有保留，多使暗器和长枪，主打破坏对方身心或大军阵型，不以正面迎敌见长。剩下的凶门善腾挪，但出手阴狠，常人敬而远之；洪门善拳法，出招刚劲有力，威猛无比；与之对应的是化门，常常避实就虚，善腿法，与洪门历来争斗不止；最后的气门则是以气功为主，主打一个大开大阖，以气运力，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积累，很看天赋，因此很多人借助气门招摇撞骗，所以虽然气门的受众多，但大多不成气候，且被众门鄙夷，但凡家有钱权之人，都不乐意选学气门，要不是有黄老派在用实力撑着，气门恐怕早就被踢出了八大门了。

不过，虞家近些年在虞飞延的经营下，和峨嵋派攀上了关系，成为了峨嵋派的主要丝绸供应商，想必为小女向峨嵋派请个师父，也不会为难。

晚餐过后，阵阵读书声从花园西侧书房传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姐姐虞银玉在摇头晃脑地背完《千字文》，感叹能把这么多规训和常识融入千字之中，用四字韵语写出，真可不为一代才子。要是能见到就好，欸，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属于我的那个才子呀！当虞银玉“所思在远道”时候，虞巧轻突然头撞了一下桌沿，手上的《千字文》“啪”的一下砸在桌子上——吓得虞银玉赶快绕回头看了一下妹妹。

“诶哟，好疼啊！姐姐。”虞巧轻低着头，摸着瞬间红肿的额头，泫然欲泣，拉着姐姐的手去摸摸疼痛处。

虞银玉拨开虞巧轻的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小红包，张开檀口轻轻吹了吹，让虞巧轻感到片刻凉爽，然后发现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时候，虞银玉本想着低头安慰虞巧轻，突然又想起就是虞巧轻这一下破坏了自己的幻想中谦谦君子的形象，更加愤恨的是自己读了那么久，她居然能睡着了，完全浪费了自己一片好心。

“哼，真是活该。”虞银玉嘴上说着狠话，却又让下人打了一盆凉水进来，亲手取用毛巾蘸了水给虞巧轻额头消肿。

“坏姐姐！啊疼疼疼！！！”虞巧轻刚说完一句狠话，却被虞银玉报复似的狠狠按了一下额头，刚刚在眼角未下落的泪水瞬间飙了出去。

“亏了我下午给你买了糖葫芦，你就是这么对待妹妹的啊！”虞巧轻看着姐姐盯着红肿处，小心的擦拭轻抚，一边为自己的糖葫芦外交而感到不值。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读书学习的时候打瞌睡，能撞到头吗？”虞银玉瞥了虞巧轻一眼，接着继续手头的工作，看着红肿的地方稍微好了一点，接着说，“再说了，我也问过辛妈，你本来是忘记多买我那一串，后来是爹爹叮嘱你，然后你才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买的。”

“哼，那也是我买的啊！再说了要不是为了给你多买一串来回跑，我也不至于这么累，刚才才会睡着啊！”虞巧轻嘟着嘴，不服气地说道。

“你要不要把你这个理由跟爹爹说说，看看他怎么说？”看着虞巧轻顿时像瘪掉的孔明灯，虞银玉心里又泛起了波澜，呀，什么时候能再去放孔明灯，能再见到那个清秀的男子吗？他还会记得我吗？会主动跟爹爹说要迎娶我吗？

虞银玉看到低着头的虞巧轻，然后脸色一板，严肃地说：“可可，你若再若此吊儿郎当，上课睡觉，书背不下来，爹爹可要请私塾老师对你严加管教，那时候可不是一根糖葫芦唬弄过去的哦！”

“可可……知道了……”虞巧轻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头一点一点地撞向前面的虞银玉的身体。

虞银玉低下身，扶着虞巧轻的肩膀不动，从下往上看虞巧轻的脸，看到她双眼紧闭，双唇微张，呼吸轻缓，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下午这么疯，晚上一上课就睡着了。虞银玉左手绕过头部，右手挽着膝部，把小可可给环抱了起来，轻声招呼着下人把水盆的水倒掉后，走出书房，穿过走廊来到后方女眷住处，循着灯光，找到虞巧轻的闺门，小心翼翼地轻抬小脚踹开虞巧轻的闺门，看到虞巧轻稍微晃动了一下身体，动作自然慢了下来，眼睛稍微上翘，满含爱意看着怀里的妹妹，深怕会把她吵醒，见她睡稳不再动作，慢慢挪到了床边，把虞巧轻轻轻放在床上，捻好了被子，拉好了床幔，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好房门，漫步离去。

虞巧轻偷偷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熟悉的床幔，得意地笑了笑。哼哼，只要自己一睡着，凶巴巴的姐姐就会把自己抱回来，也不知道以后谁会这么倒霉，娶了这么凶的姐姐，以后等到姐姐有了孩子以后，自己也要学姐姐一样专教外甥一些听不懂的文字，然后在祂打瞌睡撞到头的时候嘲笑祂，并且狠狠地戳祂的头……

想着想着，虞巧轻的眼睛闭了上去，窗外的蛙声响彻一片，椭圆的月亮散发着一环一环的光圈，或许，虞巧轻的愿望只能在梦里实现了呢。

清晨的阳光总是温柔的，但是在它还没有跳进虞巧轻的脸上的时候，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就已经让虞巧轻辗转反侧，最终，虞巧轻顶着一头蓬起的头发，惺忪的眼神以及愤恨的表情，不情不愿的起床了，在下人的服侍下，做好了梳洗，穿戴整齐后，来到庭院，一屁股坐到房下阶梯上，双手托着下巴，打着哈欠，看着姐姐把细剑舞得虎虎生威。

虞银玉拜师学艺的时候，虞家还没有成为峨嵋派丝绸最大供货商，所以其师从岳门点苍派，是岳门少数中善用剑法，也刚好符合虞飞延对女儿的期待——不求女儿能名扬天下，但求其可自保有余。

“小妹你醒啦？”虞银玉练完剑以后，开始逐渐放松自己的身体，进行事后拉伸。

“还不是姐姐大吵大闹……”虞巧轻迷迷糊糊说着，然后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改词，“姐姐勤奋练习，可可想早起前来观、观瞻姐姐的英姿。”

虞银玉瞥了虞巧轻一眼，对虞巧轻心口不一的吹捧不予理睬。呼吸吐纳数圈后，收起细剑，直起身子，叮嘱虞巧轻：“可可呀，你也应该去找个师父学习。”

“我才不要，像姐姐平旦就得起床练基本功，然后得练习‘阴阳玄剑’，最后还得吐气归元。这一套打下来，太阳都已经日上三竿了，白白浪费了宝贵的睡眠时间，一点也不值得。”虞巧轻双手叉腰，抬头看着姐姐——她才不想每天累死累活的去练武读书，玩才是最重要的，看着姐姐脸色不悦，连忙补充道，“哎呀，这不是有姐姐吗，可可有姐姐保护，才不怕坏蛋。”

“你呀！”虞银玉摇摇头，点了点虞巧轻的头。

“阿玉，练完了吗，陪爹爹过几招试试。”虞飞延缓步走来，笑着看着姐妹俩嬉笑打闹。

“爹爹，您老不要欺负我了，我这刚准备休息了，你才来挑战，真是要累坏阿玉吗？”虞银玉委屈巴巴地拉着虞飞延的手，来回晃着说道。

“你的功夫练习可不能耽误，哪怕是读书也得兼顾武功，不求你能名扬天下，但求你可自保有余。”

“爹爹，我还得保护你和娘还有妹妹呢。”虞银玉立马纠正道。

“好，好，好！爹爹等着你。”虞飞延捻了一下胡子。

“老爷，老爷，有人来找你。”贾管家匆匆跑进来。

“咦，今早就有人上门来访，你让他在大堂等候。”虞飞延皱了皱眉，然后转头叮嘱虞银玉，“好了，记得温习一下功课，准备去私塾上课，莫让老师等着了。”

“好的，爹爹，待会准备一下就去。”虞银玉敛衽作礼，转身离去。

虞飞延看着大大的眼睛，闪着星星的虞巧轻，摸了摸头说：“可可，等过几天，等你的师父回来了，你也要跟着学习武术了。”

“啊~什么时候给我找了个师父啊，他叫什么，长得帅不帅，会的武功厉害吗？我也要像姐姐一样每天练习吗？”虞巧轻想着自己即将也可以像姐姐一样有个师父教自己武术，想着以后也能威风堂堂，接连多问了几句，后又想到要是像姐姐一样每日起的那么早，那会很辛苦，耽误了睡觉可不好。

“呵呵，等她来了，你自己看看。”说完，虞飞延负手离去。

“爹~”虞巧轻娇嗔喊道，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幻想，一边幻想着自己像姐姐一样把细剑舞得啪啪作响，一边又懊恼着自己可能再也不能贪睡，唉，很难看到悲喜交加的表情会出现在红唇粉鼻的小可可脸上。

虞飞延走在走廊上，感觉甚是奇怪，因是丝绸货物，常为女子采购，所以经常是妻子出面会客，这些年能够和峨嵋派的尼姑搭上线，妻子功不可没。但是为了筹备“百叶争花节”，几天前妻子已经外出送货上了峨嵋山，这会会是谁来呢。

虞飞延在走廊上走着时候，看向庭院，在阳光照射下，树影左右晃动，似乎在庆祝什么，又在劝解着什么。起风了，秋至了啊。

1.呜呜呜，真的没有人看看小白吗，小白好可怜。

2.=8=没人来看的话，我就把可爱的角色全部拆掉，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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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萍之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