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戮云城 > 第54章 突发

戮云城 第54章 突发

作者:橘色有别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4-21 03:05:08 来源:文学城

诸芳台在此处的据点是个不大不小的戏班子。如今城中疫病蔓延、情势复杂,便早早停了营生。这些弟子每日跟着班主有的没的学一些,有时玩心大起,也扮做伶人唱上几句。

有个弟子举起胭脂,照着原晚嘉的样子比划颜色,说着:“老幺竟也说起这种话了?”

“何况,话少不少与长没长大有什么干系?我猜,阿径即便鹤发白须、看破红尘了,一张口还是能‘之乎者也’把人念睡着。”

秋径上诸芳台的次数并不少,这个师姐那个师妹姓甚名谁、山上叫何名号、喜欢的花什么颜色,记得比她们自己还清楚,且长得又俊俏、风度翩翩,实在很讨诸芳台的姑娘们喜欢。

他大概天生比旁人多一感,总能敏锐察觉到姑娘们没来由的愁肠,也颇会哄人。架藤种花、雕木作礼,还有信手拈来些巧言巧语。

反正原晚嘉自觉在山上的地位是不如秋径的。

他避开一双要给他涂胭脂的手:“诶,师姐,我不玩了,要去办件事——我说真的,我哥当初背着我回秋门的时候,带着我不好去行侠仗义,但还是闲不下来,所以在路边看见朵快凋谢的花,都要絮叨半天,做了首即兴诗不够,还得念段往生经。”

或者救只受伤的小雀,与原晚嘉一大一小盘腿坐在山间,就着来去的风和寻不见的山林溪涧,同那小雀结个八拜之交。

原晚嘉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和那扑腾不起来的小雀大眼瞪小眼,旁边的秋径因出来闯荡一路,衣着破破,摇头晃脑说些“忠信礼义”,像个复述昨夜富贵美梦的乞丐。

总之,秋径带着他走走停停,遇场雨也要在檐下欣赏半天。

被他拒绝的师姐放下胭脂,“这我倒听师父闲聊时提过,说当初上秋门接你时,阿径还在养腿伤。”

另一个穿粉衣的师姐听原晚嘉讲从前和秋径的事,本笑歪在桌旁,闻言一下子明白过来,冲其他几个伙伴转了一阵眼波:“你那时都有七八岁了,分量也不小,可怜阿径瘸着腿,还背着抱着,把你弄回秋门去。”

原晚嘉“啊”一声,“我怎么不知道?”

他又回忆了片刻,印象里只有秋径轻松风流的笑意。

几个师姐连戳他:“好没良心的弟弟!”

原晚嘉惦记秋径说的“尽快”,便不再笑闹。他一望镜中自己的妆容,举袖抹了几下,反把自己涂成个大花猫,于是起身绕去前头的井里打水。

班主正巧捧着衣物过来。

见原晚嘉风风火火地要朝外跑,道:“小公子不试衣服了吗?”

这班主姓陶,身材不算高大,走起路来自有气韵、不紧不慢,说话时腔调同寻常人无异,只是语速略慢。这些日子在此处,都是他陪着原晚嘉一众人玩乐,初次开腔只把一群人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不过他早不能上台了——他瞎了一只眼睛,灰扑扑地睁着,与另外一只灵光流动的眼实在相差太大。

原晚嘉绕开他,怕碰掉他手上的戏服。

陶班主久不上台,对唱戏的喜爱却分毫不减,戏班里的衣服都是他一针一线亲手绣的,珍惜非常。

“陶叔,我有事出去一趟,下回再试。”

陶班主点头:“是要去追大公子吗?我方才见他飞上屋顶,往东边去了。”

这陶班主原来也是秋径“善心病”犯后,追来报恩的因果之一。

只是和秋径平常救下的人略显不同。据说秋少侠某月某日被人追杀,不慎踩了片碎瓦掉进早忘了名号的戏班。这一掉不要紧,居然发现这戏班暗地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十几号人质被扎扎实实捆着。

前头的追杀还没应付完,这边又善心泛滥。

秋径脑子一热,抽剑就挑事。恰好,这两方人马也互不相识,于是热热闹闹地打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此时,不知是那房子太破,还是斗得太厉害,房梁闷闷晃了几下,就“咔嚓”一声往下砸。

正好砸到了彼时在那端茶送水的陶班主。

声势浩大闹了一场,州府总算来料理。可还剩个满头是血的陶班主,州府找来的大夫都说没救了。秋径一想,无论如何,这根柱子也有他一笔在,主动把人领走了。

两个月后,陶班主清醒过来。

未听秋径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再表示歉意,陶班主先一脸深沉地称秋径作恩人,说若非秋径这么一搅和,他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想不起自己是谁,一辈子浑浑噩噩在戏班里待着。

秋径心想,瞎猫碰上死耗子,好歹没害人一条性命。

这本也要告辞了,陶班主说什么都要谢这一砸之“恩”。秋径看出此人有些别扭,好像用重要的事搁在心头未落定,又不肯欠人情,便请他来挽救此处本该倒台的戏班,为期五年,时间一到,来去自由。

后来又倒了遍手,交到了原晚嘉手里。

原晚嘉回他:“我哥嘱咐我办些事,给我留碗饭便是,不必等我回来一起用。”

陶班主应下来,手上端着的戏服被穿着粉衣的弟子接过。她将衣服仔仔细细展开,直夸陶班主手艺好,又注意到戏服下摆绣着的图案,似乎在戏班里的衣服都有。

她指着绣纹,问:“陶叔,你这图案绣的到底是什么?是云吗?”

陶班主望着那团银白色的图案,笑道:“可以说是云,也可以是雾,还可以是影子。”

“什么影子?”

陶班主想了想,眼眸微微眯起,复又叹息:“唉,时隔太久,记不清了,现在应该找不到这种影子了。”

-

秋径又在城中的屋檐上飘了许久。

州府果然如原晚嘉所说,来来往往的“宾客”热闹非凡。

他挑了间远离是非之地的客栈。

老板不想接这单生意,城中疫病没解决,不想给自家招祸。可秋径端着笑脸,两只手上各一个大荷包,言辞恳切,同老板说了快半个时辰,才被迎了进去。

秋径粗粗看了两眼,觉得尚可,便打算折返回酒肆,去守着樊不添,其余的只等着原晚嘉给他回信了。

他行至林中,一手甩着自己刻的竹笛,正想这几天该怎么拖着樊不添不去找人,便听有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来。他一收竹笛,抬头打量周遭的树,看哪一颗比较适合躲人。

没等秋径动作,来的人便显露出身影。

是几个葬剑山的师兄弟。

秋径朝前几步:“诸位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弟子一见是秋径,面上戒备之色消散几分。其中一个提着断剑、捂住自己正在冒血肚皮的弟子:“是之前追杀皓歌郡弟子的那会儿聋人,他们杀到酒肆里了,师叔让我们先走。”

秋径眼皮一跳。

其实几番交锋下来他就知道,聋人精在剑招,内息并不突出。同在酒肆里的师兄们身手水平如何他也清楚,若真打起来,葬剑山的人还不至于这般狼狈离去。

除非——

这受伤的弟子面色痛苦,言语间是不忿:“要打便打,不知师叔怎么想的,死活不肯我们还手。”

秋径面色当即凝住,报了个地方,叫他们在不引人注意时过去找原晚嘉,自己朝着酒肆的方向赶去。

酒肆的后院并没特殊的声响,仿佛同往日哪一天都没有异常。秋径早提了“秋香”在手上,远远看见他师叔背着光站着,手里拎着“满月”,立在所有人当中。

他心里略舒了一口气,借着半人高的栅栏一下跃到樊不添身旁。

离得近了,才察觉樊不添身形微颤着。

跪剑人的七八柄对着,秋径想也知道他师叔心底多难受。

秋径开口叫他:“师叔……”

樊不添突紧紧反握住他搀上来的手,另只手里的“满月”发出一声极刺耳的嗡鸣,像是兜水的密闭木桶被骤然破开一个小口,蓄势待发的水从小口里激溅而出。

秋径觉得自己被樊不添捏住的地方,连骨头都在隐痛。

他一扫樊不添襟前,视野里染上刺眼的红。

樊不添喘了两口粗气,还是没能握住“满月”,剑应声落地时,他摇晃着半跪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秋径一道跪了一条腿下去,牢牢撑住樊不添的身体:“师叔!”

他徒劳地举着一只手,在偶尔扑进林间的阳光下,催出的内息几乎将他的手冻成了冰石,却不能为樊不添渡一道力,为樊不添稳住体中乱窜的内息。

秋径架起樊不添的胳膊,正想撑着他站起来。

有柄剑却离开了方才静止不动的地方,朝他们刺过来。

秋径甩起“秋香”,软剑迅速凝起似落未落的冰霜。

这结合了“断雪指”的锐利一剑,折出的光闪进樊不添眼底,他立时便判断出这一招对跪剑人而言是多大的伤害,血糊在喉咙口,还是艰难地发声:“……不要。”

秋径被他攥住的手腕跟着他的手颤抖起来。

他咬牙一别手肘,“秋香”偏开一个角度,从对方的剑下擦过,先前华丽的锋芒像被印进了画纸,不过看起来漂亮,实质的伤害全封得严严实实。

对方半点没被波及到,一剑过来,反将秋径的发削掉大半。这片发没察觉到外界的紧张,还是慢吞吞往下飘,露出秋径被划伤的后颈,还有让剑挑破的衣裳。

为首的跪剑人对樊不添的退让视若无睹,打量起秋径,下了结论:“这个人,可比筑山的人用的长久。”

秋径没工夫去判断这句云里雾里的话。

樊不添磅礴的内息在体内疯狂窜动,像是在找一个出口。他胸腔炸裂般的疼痛,都比不上听进耳朵里这一句让他心痛害怕。他的胸膛用力起伏两下,口中的血腥却呛进喉咙里。

他的头无力地垂着,“阿径……走吧,你走吧。”

樊不添望着眼前那滩血,居然片刻间把当年杀进京城里所有的画面全都回想了一遍。

原来过了这么久,同他一起上京的三十一个师弟,他们怎么死的,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什么样的兵器、伤的什么地方,还有,师弟们最后留下来的话。

三十一个人,却只有两句话。

——师兄,救我。

还有,“师兄,快走”。

倘若把满江湖的传奇编成话本,不论故事是否引人入胜,写书的人编上个把月,恐怕“救我”“快走”这样简单又烂俗的字眼,早都压箱底去了。

可樊不添却知道,这两个字眼比任何词都要惊心动魄和绝望。

师弟们或许真的害怕,或许真的觉得大师兄一剑能敌千军万马;或许,突然醒悟过来,想把这个带他们入死地的罪魁祸首一齐拖进阴曹地府。

樊不添都想过。

日日夜夜想,所以就有数不尽的时候问自己: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你为什么,救不了他们?

自然,那些对他脱口而出“快走”的师弟们,就有更多让他更肝肠寸断的桥段。或扑上来为他挡刀挡箭,或留他一个背影从容赴死,或只是饱含希冀地望着他。

樊不添有秋径在身边以后曾想过,若老天能给临死的人更多时间,赋予如同秋径那样长篇大段的能力,也许世上会少很多痛苦的人。

留白,真是对人思虑上一种刻毒的诅咒。

樊不添眼前的血模糊着,又重叠清晰起来。

耳边却没有清净,此情此景,“师兄救我”的声音愈发响亮清楚,像他在古寺里听过的钟鸣,又慢又重,还伴着久不消散的回音。

樊不添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无力地重复着:“……不要、快走……”

他声音很低,但秋径都听清了。

秋径喉头梗上了一股劲,自上而下地蔓延到心头,显露在手里的“秋香”上,“秋香”剑身上的霜更厚了。

他抬眼一扫这些虎视眈眈的跪剑人,想:看来人这一辈子要做到不食言,是比上青天还难。

犹记得樊不添第一次给他上剑课,问他,知不知道剑尖该朝什么方向。

秋径崇敬这个厉害的师叔,油嘴滑舌地回:“师叔的剑尖朝什么方向,我的剑便也朝什么方向。师叔指哪我打哪,师叔若不让我动手,我就是被打死也不还手。”

樊不添那时斥他是孩童胡言,秋径却抱剑对他说自己一定能做到。

秋径撑着神志不清的樊不添站起来,苦中作乐地想,原来他还有比现在这岁数更“年少轻狂”的时候,随口便许个承诺出去。

跪剑人不想放他们走,见他扶着樊不添站起来,又一剑劈来——秋径耳边仍是樊不添痛苦的重复,却觉自己从没这么“心硬”过,他灵活地调动着内息,“秋香”先是如蛇般绕过了劈来的剑,随后一改柔软之态,携着霜寒之气,直刺进对方的心脏。

这个跪剑人连痛苦都没来得及感受,心尖一冷,无知无觉地“死不瞑目”了。

秋径利落地拔出“秋香”,面色冷静,垂着唇角,竟有些叫人胆寒的杀意在眼中流动。

跪剑人看了眼情况不知的樊不添,纷纷扬剑冲过去。

秋径手腕一翻,“秋香”立时弥散出一片寒气,所触的几柄剑全都爬上白霜。这几柄剑的主人都是一惊,要握剑退开,秋径收拢内息,一压“秋香”,几柄剑齐齐折断。

前头的人被他逼退,后面的几个调转方向,向着他身边的樊不添去。

“秋香”被他挥出了残影,还是漏开了最后一个人。

秋径眸色不变,脚步一转,要用身体去挡。

“——咻。”

熟悉又陌生的短箭凌空穿来。

秋径回首望去,才发现自己心神紧绷,连动静这样大的策马声都听不进耳朵里。

花角勒着缰绳,举着袖箭:“这个杀不杀?”

他当然记得秋径是昨日帮他们解围的人,但樊不添维护之态还在眼前,这其中又扯上什么师叔师侄的关系,实在复杂。他想起带回去的人身上没块完整的地方,后槽牙一痒,觉得全杀干净未尝不可,免得留下后患。

峥言却用短剑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示意他别用箭对着秋径二人,一揽身后与他共乘的俞相无,将马空出来,“秋公子,此前种种,多谢照顾。”

俞相无已抽出了刀对着跪剑人,秋径带着樊不添上马,经过她身侧,听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走吧。”

秋径身后的樊不添半昏迷着,他解下腰带将人绑进,握着缰绳欲策马,转头看了俞相无一眼,她已扬着刀和其他几个自己并不眼熟的人冲进人堆里了。

峥言没有过去,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不知是不是察觉了秋径的目光,往左走了两步,正好把俞相无挡住了。

秋径不再耽误,策马离去。

这个周末,这一卷我肯定能完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突发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