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他见过了之前陆灼从未展露过的脆弱一面。
就算如此,第二天还是会收起一切情绪,默默的守护景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地北越是想,心中越不是滋味,最后直接一拳砸在医院的墙上,低声骂了句:“艹!”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把自己这一辈子的好运都补给陆灼,只愿陆灼能平安幸福的走过美好又短暂的一生。
可是地北不是神,他没有这个能力。
他甚至不能在现在这种处境将陆灼救回来。
……
景夭出院的日子,是她生日后的两个星期。
她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唯独精神总是会恍惚,脸上的表情无时无刻显示出她的心不在焉。
眼神也没有之前那般明亮,好似有什么事情压在她的心中化不开。
景夭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只有莉莉丝每天陪着她。
只是,从她清醒后,几乎没有和莉莉丝说过话,整日整夜都沉默不语。
所有的时间,她都会选择坐在窗前一个人静静的发呆。
生活在这个信息高速发展的时代,她没有手机,不需要电脑。
过着迟暮老人一样的生活,不说话,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这样的景夭让莉莉丝都感到害怕和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人把生活过的这样索然无味?
“夭,我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源,他说这周结束对内训练,他亲自来接你。所以出院的时间可能要后移几天,不过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莉莉丝如往常一样带了便当和水果给景夭送到病房。
景夭坐在病房外阳台上的摇椅上,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莉莉丝的话。
莉莉丝叹了口气,将切好的水果拿出来,插上精致的小叉子,给景夭送过去。
景夭习惯性的伸手接过,“谢谢。”
莉莉丝抿唇,拉过椅子坐在景夭身边,“夭,这次的比赛虽然你因为意外没能参加,但是鉴于你的情况和天赋,研究所那边希望你能留下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景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过去的,就过去了。”隔了好久,她突然出声。
声音很平淡。
莉莉丝想,她应该是明白景夭意思的。
这一切只能是研究院的遗憾。
“你帮我找到那个人了吗?”景夭今天说的字要比前两个星期说的都多。
莉莉丝愣了一下,想到两个星期前景夭拜托她的事情。
那天晚上救她的男人。
“没有,你出事的那天晚上酒店全部封闭,监控也已经被国际刑警提取带走,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听说绑架你的那个人,是个着名的国际通缉犯。你能活着出来,警方都说是个奇迹。”莉莉丝感慨道。
景夭眼神望着远处的朵朵白云,莉莉丝起身找了个摊子给她披上,“快十二月了,今年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景夭将水果盒子放在手边的矮桌上,定睛看向莉莉丝,“这家医院在我出事的那天有没有接收治疗重大伤病的患者?需要动大手术的那种。”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一定会受伤吧,只要……只要有一丝可能她就不能放弃。
莉莉丝被景夭这么一提醒,打了个漂亮的响指!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从这方面着手?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查一查。”
“嗯。”景夭点头,往上揪了揪毯子,闭上了双眼。
她的眼前不断重复那晚的情景,男人逆光而来,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骑士。
如果……真的是骑士,为什么不出现?
……
三天后。
经过莉莉丝多方打听,无论是小道消息还是医院里那些护士的话,她照单全收。
“夭!”莉莉丝急匆匆的走到景夭身边。
景夭刚洗漱完,换了一件白色的绒布小裙子,腿上穿着一条黑色的打底绒裤。
她的头发乖巧的垂在肩膀两侧,景夭的头发长的很快,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长到了肩膀往下一点的长度。
“怎么了?”景夭揪了揪身上的小裙子,抬头看向莉莉丝。
莉莉丝抓着她的胳膊,情绪激动,“找到了!我帮你找到了。”
景夭听闻,眼神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
找到了?
找到了!
“他在哪?”景夭急切地问。
莉莉丝往门口看了眼,谨慎地将门关好,这才又走回景夭身边,努力压低声音:“我多方打听下才从小道消息得知,在这家医院的顶楼icu病房中,躺着一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听说是和你一起送来的。”
景夭有些疑虑。
“这件事儿,那些知情的医护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的。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信不信由你。”莉莉丝摊了摊手。
景夭的迟疑,让她有些许的不满。
“我信你。”景夭语气坚定,“帮我查一下上面的值班表,我今晚偷偷过去一趟。”
“等一下!你要过去?一个人?”莉莉丝惊恐的看着景夭,上下打量她这个尚未完全恢复的娇弱身体。
景夭眼神异常坚定的点头,“是的,我必须在明天离开之前,见他一面。不论他是不是。”
莉莉丝为难的咬着唇,半响才妥协:“好,我帮去查。”
……
夜幕降临,黑色席卷了m国的上空,华灯逐一亮起,医院的走廊一如既往的安静。
连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景夭蹑手蹑脚的沿着走廊边往前走,每靠近icu病房一点,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吊起来一截。
门口高大的男人已经被莉莉丝安排的人迷昏了过去,斜躺在椅子上睡的不省人事。
景夭悄无声息的走到地北身边,看着地北的容貌,熟悉的滋味涌上心头。
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而且还很熟悉。
景夭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旁边的icu病房,这是高级专科icu,没有职业刷卡和没经过消毒的人员是不准入内的。
景夭轻声走到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前,微微踮脚,整个人都贴在了玻璃窗上,想要看清病床上男人的容貌。
地北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注视着景夭的背影。
她还是来了。
幸好,她来了。
病床上的人浑身上下插满了冰冷的管子仪器,心电仪在旁边滴滴答答的响着。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景夭突然泪如雨下。
记忆一点点的清晰,她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被隔离的男人,心揪着疼。
是他!
从始至终都是他!
那天彭城他们想要动她的时候,也是他!
不是秦仁宇!
景夭都记起来了,所有的事情,她都记起来了。
那天秦仁宇是出现了,但是他并没有想要救景夭的打算,他站在不远处袖手旁观,是陆灼,陆灼先动手打了彭城,被彭城划伤的人也是陆灼!
秦仁宇是后来才被陆灼拉开的,替他承接景夭的这份情谊。
当时在饭店扶着她的人也是陆灼!
帮她暗地里摆平一切事情的人都是陆灼!
景夭的记忆突然的恢复。
周围的景象扭曲变化。
地北猛地从后面站起来,护着景夭的头大喊,“快跑!”
景夭的手还放在玻璃窗上,下一秒,她就被地北抗着冲出了医院。
地北一脸惊恐,两个人跑出医院的最后一秒,后面的巨大建筑轰然一声坍塌了!
灰尘瞬间冲破了黑夜,布满了天空。
尘埃也在空中漂浮,土灰粒子不安分的游走。
景夭和地北未能幸免,被着东西呛得不断咳嗽。
地北缓了缓,转过身看着这一摊废墟,神情震惊。
“塌了……”地北呢喃。
景夭回过神才猛然惊觉:“陆灼!”
地北一把抓住正要冲进废墟里的景夭,沉默的摇了摇头,“没用的,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在你觉醒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就崩塌了……”
“都是假的。”地北呐呐的说,眼睛无神的盯着高耸冒烟的一片废墟。
景夭和他同样是灰头土脸。
两个人格外狼狈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的空气很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动。
这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
万物无声且无息。
这个世界崩了!
过了好久,一个类似黑洞一样的东西突然出现在景夭和地北的面前。
地北清楚的记得陆灼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
如果这个世界出了意外,一定要带着景夭先行逃离。
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他有能力靠自己活着出去。
“冒犯了。”地北揪着景夭的胳膊,沉重的说了声,将她一同拽到这个黑洞中。
“陆灼呢?陆灼怎么办?”景夭急切的询问。
可是她的困惑并没有得到地北的解答。
两个人顺着黑洞里的路一直往前走。
往前走。
直到看到一束光突然照亮,迈出最后一步。
地北拉着景夭出现在川流不息的马路旁,这里的天是蓝色,白云悠闲自在地漂浮,商场中心得大屏幕上滚动播最近当红明星的新资讯。
景夭恍若隔世的望着天,望着周围的人流。
一切熟悉又陌生。
当她想起身后的黑洞时,黑洞已经消失了。
身边的地北呆滞的望着黑洞的方向。
两个人的打扮有些糟糕,也有些狼狈。
来往的路人忍不住的多看他们两眼。
甚至有好心人给他们递了钞票。
景夭拿着手里的二十块钱纸币,愣了神。
这里是华国!
她揪着地北的袖子,近乎声嘶力竭:“是不是,陆灼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地北没说话,他也不敢肯定。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说啊!是不是!”景夭剧烈晃动着他的胳膊,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
她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地北说一句不是,她就还有站起来的力气。
可是,到最后地北都一声没吭。
……
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他们重新回到了之前执行任务的平行空间内,景夭的回归,让所有人的记忆复苏。
彼时,她也恢复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高三的普通学生。
不过也说不上普通,毕竟她将近一年没有来上课。
遗憾的是。
这个世界里,仇遇深死了,俞倾笙死了,仇太死了,陆灼的母亲死了,景予也死了……
这个世界的上层,陆家和景家成为了传说。
陆爷爷和景老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帝京一中一如往常般教学严谨,不过顾校已经提前退休,新上任的校长取缔了特殊班,让一切教学制度归于平常。
景家和陆家的房产都被变卖,那些景夭熟悉的地方,都变的很陌生。
有的地方新建了游乐场,有的地方新建了办公楼。
挂的牌子也是景夭从未听过的。
这一切,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和景夭关系亲近的人,几乎都没有留下。
那些景夭记忆中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作为大城市中的一个普通人,这一次,景夭没了亲人,没了家,没了往日的光辉,也没有了往日的背景。
她只是这个世界,甚至这个宇宙中渺小又寻常的十八岁花季少女。
景夭回来的第二天,又一次病倒了,她现在的身体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她的神经全面崩溃。
这一次,傅丞是她的主治医生。
白川时不时会在闲暇的时候来陪她说说话。
幸好,他们还在。
这是景夭的幸运,是她的福气。
三年后……
白川已经顺利大学毕业,跟着他的导师薛教授一起教课。
成了川大最帅最年轻的物理学讲师,每年都有很多学子因为白川而考川大。
傅丞一如既往坚持自己热爱的医学行业,在精神研究领域更加拔尖。
景夭复读了一年高三,现在也已经顺利步入二十岁的年纪,成了一名合格的大学生。
他们三个人默契了离开了帝京这个让人沉闷的城市。
定居南城。
陆灼的消失,在他们三个人眼中,是后会有期的相逢。
也是此生念念不忘的遗憾。
地北后来也收敛了自己的冷淡性格,给景夭当起保镖。
景夭的开始留起长发,年少时轻狂的性格也收敛了许多,在傅丞的帮助下,景夭的那些心理障碍也在慢慢变好。
她不负众望的好好长大,终于,在二十岁的年纪成了自己年少时最不喜欢的亭亭玉立那那类温柔少女。
如莲花一般在最美的年纪缓缓绽放,让人远远观赏着。
二十岁的她,如周敦颐所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