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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颠三倒四的,哪像议价,反倒像在周旋。
鱼泽芝喝了口茶,竟说:“给,既然要卖你人情,你给多少,我拿多少。”
“真的啊?”邬引玉跟听笑话一样,没当真。
“当真。”鱼泽芝伸出一根手指,把撘在面前几案上的烟杆推了回去,站起身说:“我临时有事,红玉你先拿着。”
邬引玉仰头看她,咬着烟嘴说:“你就不怕我携货远走?”
“你是邬家人。”鱼泽芝说。
邬引玉笑得双肩一颤,细声细气道:“谁都知道五门里最数我邬引玉最不守信,你竟然还敢信我。”
“也是敢的,只是这饭怕是得下回才能一起吃了。”鱼泽芝转身,又说:“迟些我会把账号发给你,你如果想见前主,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见,但她知道的也不多,恐怕回答不了什么。”
在外面看来,五门人说话都有点古里古气的毛病,却又不是生硬凹出来的,也许是常走无常的原因,不免沾了些许底下阴物的习性。
没想到鱼泽芝更甚,说话压根不像现代人,这于她而言又毫无违和感,好像她合该如此。
“行,没事,鱼老板慢走。”邬引玉看着那人影消失在屏风后,竟觉得这一盒烟丝变得寡然无味了,就连心跳也缓了不少。
在鱼泽芝走后,盛鲜宝珍坊才上了提前预订的菜,所幸分量不多,邬引玉每样都吃了点,吃了个半饱。
说是约饭,没想到后来只她吃上了,鱼泽芝走得倒是快,好像仅是为了送玉而来,事情一成,便没了留下的理由。
结账时邬引玉才得知鱼泽芝已提前付了钱,眼下她就跟白吃了顿饭,又白拿了块玉一样。
所以在收到账号后,她连忙让人按拍价把钱打给了过去,省得心不安。
既然是一样的玉,价格偏高偏低都不太合适,付上一样的价钱才是最恰当的。
邬引玉把司机喊了过来,在车上时再次打量起手里两块玉,明明赤红胜火,偏偏冻得她手心失温,这哪能是普通的玉料。
越看,她越觉得这两枚玉不同寻常,这要是去做鉴定,非得被留下不可,那可不行。
回到邬家,邬引玉一进门就和邬挽迎打了个照面。
邬挽迎正要出门,看见她时脚步一顿,问道“刚从吕老那回来?”
“不是。”邬引玉抬手,两指间捏着那只U盘,说:“我很早就走了,监控我拷回来了。”
“探讨得怎么样。”邬挽迎又问。
邬引玉扶着栏杆上楼,低头说:“会有结果,但我想,你这几天还是先别和吕老接触了。”
“吕老自己都不曾察觉,你大概是多心了。”邬挽迎说。
邬引玉双臂环起,不以为意地说:“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
邬挽迎神色不变地出了门,比起自己那花名在外的妹妹,显然更信吕老。
上了楼,邬引玉往漆黑阁楼里一卧,反复查看起那几段监控。
五门的门道不同,比如吕柳两家擅长古法驱邪,靠气辨鬼,用的是莽夫之法,以桃木剑和柳枝一类的东西迫使鬼物俯首。
封家有祖传的阴阳眼,看的不是气,而是形,常以符箓镇之,鱼家御傀,再说起邬家,那便是有回溯之能,能重见旧日种种。
事实上,邬引玉什么都会,只是她没往外提过一句,也正是如此,她常常怀疑自己其实不是邬家人。
视频里,吕一奇没有循规蹈矩地按着她说的来做,不光没有按着脚步放铜钱,甚至还开上了车。
监控里没有声音,她也不知道吕一奇和封庆双有没有一喊一应,但就算没有,也罪不至消失于世,顶多是成不了事罢了。
邬引玉拉了进度条,反复观看将吕一奇和封庆双二人蚕食殆尽的那股阴气,又翻阅书籍,依然得不出结果。
墨香,单单是墨香,就足够推翻所有假设。
哪会有阴邪之气是自带墨香的。
邬引玉正想再看一遍时,忽然接到了鱼泽芝的电话。
那人在电话里说:“钱打多了,这要我怎么卖你人情。”
邬引玉还在目光灼灼地盯着投影幕,漫不经心地应声:“你拿就是了,两块玉我同等对待,给价要是不等,倒显得我不够重视。”
“怎么会,在我这里,人情价可不低的。”鱼泽芝说。
“你要你的,我给我的,咱们各论各。”邬引玉低低一笑。
“邬小姐在忙么。”鱼泽芝察觉出,电话那头的人有些心不在焉。
“你知道吕一奇和封庆双失踪的事么。”邬引玉按了暂停键,略带歉意地说:“你似乎刚回叡城,和五门尚算不上太熟,也许不知道这两人。”
“我知道。”鱼泽芝淡声:“既然回来继承鱼家,我自然都得摸清摸楚。”
“鱼老板好有本事。”邬引玉假情假意地夸赞。
“谬赞。”鱼泽芝倒是谦虚,又说:“此事我略有耳闻,不知道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初见时,邬引玉只一眼就觉得这人并非什么热心肠的自来熟,偏偏这人好像打定了主意想卖她人情,她很难不多想。
既然鱼泽芝想卖,邬引玉又怀疑对方别有用心,索性往圈套里一踩,说:“倒是有鱼老板您能帮得上忙的。”
“你说便是。”鱼泽芝说。
邬引玉转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拎出一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装满了抹了鸡血的五帝钱,说:“麻烦鱼老板今晚和我去一趟市一医院。”
“做什么。”鱼泽芝问。
“唤魂。”邬引玉转而又找来了一柄带锈的秤杆,“会怕么。”
此时吕冬青大概已在设法找回吕三胜的魂了,但她有种古怪的预感,吕三胜的魂怕是找不回来。
“怕?”鱼泽芝很平静地说:“要是怕,我就不会回叡城了。”
“那我是不是该提前感谢鱼老板帮了我一个大忙。”邬引玉查看秤杆,想想还是拉开木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罐。她拧开盖子,食指往里一沾,那通红的鸡血便渗进了指甲缝里。
“倒也不必。”
“那鱼老板今晚见。”邬引玉用手在秤盘上画了几笔,转头取出黄纸,折了两个金元宝,往秤盘上一搁。
夜里出门前,邬引玉又去了一趟神堂,为列祖列宗擦拭牌位。
供在香案上的水果都是新鲜的,香烛又要烧到底了。炉里堆了满满的灰,邬引玉忽然闻到一股味,伸手往香炉里攥了一把,低头便朝掌心闻。
一股腐臭味。
邬家列祖列宗很早就被送走了,邬其遇还是她亲自送到两际海的,生时沉甸甸一个人,死后还不如烟灰重。
只是,那人就算越过了两际海,也没为她解开身世之谜。
这些年邬家的神堂虽还供着香,但其实没有魂回来,香没被吃,余下的灰便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儿异味也没有,但如果有鬼祟摄食,那就会沾上其它的味。
=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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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