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在逆天改命 第5章 潇湘馆

华灯初上。

章嘉峰极为空旷，从师兄弟二人各据山头的一片便可看出。

淮清真人只收了他们两个弟子，整个山峰清净异常，入了夜更甚。

卢彦成住的地方叫潇湘馆，东方兆平住小别楼，山峰最高处是他们的师尊，淮清真人住的见寒殿。

将陈柔带到潇湘馆，又当着她的面，用两个纸片吹出两个小人，嘱咐她，有什么事可以叫这两个小人去做后，便再没回来。

陈柔一个下午，先是将这个院落逛了一遍，大致知道布局后，在自己的落脚处却有着犹豫。

东厢房很明显是卢彦成平时起居之地，她此时身份作为炉鼎，按理不该住得离他太远。

即使内心对成为炉鼎这件事是排斥的，陈柔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在她出逃无望后的那下半个夜里。

在被带回来的途上，那时候陈柔还只是没见过天多高地多远的农村女孩，她兴奋于乘坐的飞船，兴奋于与她擦肩而过的云。

所以在甲板的地方远眺，没成想风大，直接将她刮下船，陈柔紧紧扒住船身，不敢往下望。

一个少年翻身下来救了她，陈柔得救后在甲板吓得直抖，石双红也跟着抖，两人抱成一团，直到第二日缓过神来要去道谢时，方知这人不过做任务时见到同门飞船，过来打一声招呼，便走了，救她不过顺手的事。

为什么非卢彦成不可。

也不是非他不可。

只是，陈柔坐在院中树下的石椅上，抬头望天。

那晚少年的眼睛，就像这片天，干净、广袤。

那时候陈柔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打听到的也能得出结论，这个少年口碑出乎意料一致的好，应该身份不低，且与他们是同一届师兄弟，却有内外门之分。

陈柔需要这样的依靠，单纯，热血，从他第一次见面便能救人事后却直接离去可以看出，地位高。

最主要的是，她那晚在少年的眼底里，看到了心动的火花。

陈柔将从被卖到进归云宗的每个细节，每个人都翻出来，细嚼一遍，才得出来的卢彦成是最佳的选择，剩下的靠运气。

好在，没有出太大的岔子。她面无表情地想着，内心又将今天的事梳理一遍，眼前却突然有一片黑影，她抬头，见到卢彦成站在面前，似乎打量她有一会儿了。

张柔心里一惊，为自己的警惕性皱眉，继而迅速作出反应，唇边挂上笑，轻柔地问他，“回来啦？我等你一下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里的房间我不敢乱入。”

卢彦成方才回来时，见她神情冷漠，现在却好似一场泡影，全部消融在她的笑容中，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没关系，这里的每一处地方你都可以去的。”

抿了一下唇，又为自己放张柔一人在这院里坐了一下午感到懊悔。

张柔没有错过他脸上那一抹懊悔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转移了话题“你吃饭了吗？我让小白提了饭菜来，正在灶上热着，我去给你端出来。”

卢彦成连忙制止，“不用了，我早已辟谷，这些东西吃下去只会增加我的身体负担的。”

他一脸认真，这方面张柔知道轻重，并不会刻意求他去陪她一起吃饭。

她用手捂嘴，眼含笑意，“饭不吃，总要洗一下热水澡吧，我已经准备好了，郎君快去洗洗吧。”

卢彦成不知怎的，见她这样，内心一片柔软，应下来，径直往隔断间去。

沐浴毕出来，见张柔已经换了一身月白的中衣，身披一件小袄，昏黄灯光下，正在摆弄棋子，这样的场景令他感到平静。

他本害怕张柔初来乍到，会不适应，如今却自然得像这样本来就有的一草一木。

卢彦成不禁上前，在她对面坐下，柔声问她，“阿柔，你会下棋吗？”

张柔却摇摇头，“家里的事都做不完，怎么有空闲去学这种东西呢。”她眼睑低垂，里面藏着无尽的落寞，“小时候，只有哥哥能去念书，我要在家中帮忙干活的，后来我和爹爹说，我也想念书去，爹爹没说什么，娘却打了我一顿，自那以后，我再也不发那些文雅的梦了……”

卢彦成没想到却勾出她以往的遗憾事，又开始懊悔自己那张嘴，什么都说，忙补道，“没关系，我教你下，我会下，不过我是个臭棋篓子，下得不怎么好，你可不要嫌弃我。”

面前的姑娘闻言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趁得那张却生生的脸都生动了起来，“真的吗？你对我太好了！”

见着她笑了，卢彦成也跟着心情晴朗起来，帮着把子一颗一颗得收了起来“自然是真的，来，我教你，阿柔你瞧瞧，你要执黑子还是白子，黑子先行。”

张柔似乎是有些冷了，整个人蜷缩在小袄里，才接上，“那我拿白的，郎君你先。”

卢彦成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果然，一片冰冷，如今已经是深秋初冬，他们修行之人没有太大的感觉，倒是忘了阿柔是个弱女子，他起身，在衣柜深处找出一条白色的斗篷，抖了抖，披在张柔身上，“这天这么冷，回头我给你带几身厚实衣裳来，这条斗篷这几日你先穿着，可不要冻到了。”

张柔有一瞬间愣住，很快晃过神来，捏住卢彦成给她整理毛领的手的一只袖角，低声细语，“你对我真好……”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卢彦成陡然觉得她的过去定是无人关心，无人疼爱的，她捏住的好似不是他的袖子，而是他的心，把他的心捏得酸胀起来，他望着她陷在雪白毛领里小小的一张脸，乖巧又依赖，怎么会有人舍得苛责她呢，学着她轻声道，“日后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这句话听着，张柔内心却开始撇嘴，不知怎的，她觉得这句话像一张口头支票，“日后”和“一直”组合在一起，像个巨大的骗局。

她顺势入局，目光化成水，将这个少年淹没其中。

接着，二人下了一个时辰的棋。

卢彦成第二日还有功课，只得叫停，他搬出一床被窝，在外间铺下，张柔内心惊疑不定，跟上去看，不禁问他，“这是给我的吗？”

卢彦成停下手上的动作，自然答道，“你睡里间，我睡这里，白日起来才不会吵到你。”

张柔欲言又止，这个少年纯粹的眼神，竟然令她有些自行惭愧，他可能是真的不懂炉鼎的意义，也可能是君子之心。

不管是哪种，张柔都大为震惊，因为她明明在刚才的交锋中，得到少年多次的心动，这些是她为了能更好渡过今晚，或者是之后接下来的每一晚，故意而为之的。

此刻这个雪一样的少年，却用另类的方式，来告诉她，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