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银枪,扫起一片雪花,每一次都精准挑起雪堆,丝毫未沾湿鞋袜。
少岩望着这枪法出神,直到中心的人逐渐慢下动作,银枪在他手中极听话的转了个圈,精准落入武器堆中立住。
白影朝他幽幽走来,少岩这才低下头恭敬道:“公子。”
一旁的砚苏也醒过神忙递上毛巾,岑逸拿过毛巾,擦拭头上的汗,撇了一眼他手中的大衣,没有理会,对着少岩说道:“查清楚了?”
……
砚苏缩了缩脖子,公子自小意志坚定,无论刮风、雨雪天气都不曾落下过练武,自是不怕冻的。可有一种冷是大夫人瞧着冷,特意交代他在公子练完武后备好大衣,免得着凉。
这不,公子自己不也每次见夫人时都穿着毛皮大氅子吗?
“查清楚了。”,少岩继续道,“那永和巷的女子果然是贺州的外室,而且,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禀告完,他的头更低了,即便久久没有回应也不敢抬起。
这个贺家,胆子也太大了,这种品性也敢求娶岑府女子。真当他们岑府是个好欺骗的不成?
成群的冰晶滴在岑逸的脖上,顷刻间化为清水。
眼见三人身上堆起薄薄的晶花,岑逸抖了抖身上的雪碎,“你继续跟着慕烟,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那贺家……”,少岩听着公子的语气,似乎没有对贺家有所作为的样子。
“不急。”
岑逸说完头也未回离开,砚苏紧跟上去,不忘朝着刚刚才敢抬起头的少岩做了个鬼脸。
……待人走远,少岩长舒口气,似乎这冰雪天里也没这样冷了。
哎,他好歹是世子身边第一暗卫。
就这么被派去跟踪一个小毛丫头。本以为这一次探查到贺家的事,能被王爷嘉奖两句,顺而派去暗勘贺家……也好过每日里看着一个小毛丫头绣花好啊。
欲哭无泪。
*
“这雪总算是停了。”
慕烟笑着点点头,右手撩起车帘,一束金色灿烂的光线洒下,指尖穿过,温温的……一晃这么久了,前世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日。
她依依不舍关上帘子,朝着雨兰示意颔首。
雨兰拿出包裹,是两个寻常样式的旧衣外套,她们套在外面,丝毫瞧不出里式的样子,她上次回去特地命雨兰制作的。
上一次出门,在马车上换衣服虽未出什么事端,可终究是心惊胆颤。
这大外套就不一样,便携许多。
此次出来有了个正经理由,才这样不紧不慢。过些日子是柳依姐姐的生辰,好说歹说姑母才允了她外出,挑些好玩意。
只是,雪青那,怕是现在还气着她。
也不是她厚此薄彼,雪青是姑母拨给她的,那脾气,是不能让她沾上一丝危险的人,若是知晓贺州的人品,怕是没等禀告她,就已经传入姑母那。届时若是问她为何跟踪贺州,怕也不好收场。
所以这些事都是瞒着雪青,这次出来就更不能带着她。
慕烟脑海中浮现出那气鼓鼓的小脸,笑出声来。
罢了,待事办完,带些小玩意回去哄哄。
“叩叩叩。”
“阿言大夫!”,文怜儿打开门,惊喜喊道。
瞧着她欣喜的样子,慕烟便知事情已成功一半,踏进院子,“文娘子。”
“阿言,你真的太神了,我这几日喝了你说的方子,精气神好了许多。”,文怜儿一边关上门,一边请人进去说话。自然没有提她找了好几家药铺询问这方子,无一不说是个顶好的方子。
慕烟笑着随人来到房中。
“兰儿,去熬药。”,慕烟拿出一帖药递给雨兰,剩下几贴拿给站着的文怜儿。
“这是……”
“我怕这天是时不时的下雪,路上滑,你买药不方便,就带了些来。”
文怜儿半天伸出手接过,感言道:“阿言真是菩萨心肠。”
“文娘子此言真是羞煞我了。”
“快,快坐。”,文怜儿放下东西,招呼人坐下,自己走到炉子旁,将热水倒入茶壶中。“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阿言不如再帮我瞧瞧,可还需要什么方子调补调补。”
慕烟轻呼着手中热茶,闻言暗暗轻笑。冬日的旭光加上一片白茫茫,照的屋子极亮,“文娘子气血虽还有些亏损,但比起那日已是好了许多。”
慕烟细探许久,放下手,自顾自收好药箱,文怜儿见她一直未说话,急道:“那我的孩子怎么样?”
“娘子放心,你腹中的儿子康健得很,只需你的身子补好,孩子定能平安生产。”
“那就好哪就好,”,文怜儿拍着胸脯,缓了一会震住,“阿言是说,我肚中的是儿子?你是如何得知?”
慕烟盖住箱子的手一顿,吞吐道:“我……有说吗。”
这把脉辩男女的本事,只那些有家传本事的名医才会的,吃饭的家伙,哪能外传,是以会的大夫极少。
文怜儿自然不能放过,眼珠子转上半圈,站起身来,附上慕烟的手,牵到一旁。
“好妹妹,你就同我说了吧,你还会腹中辩子之法?”
“这……”
“小姐,您就说了吧,文娘子瞧着是个好的,您就是说错了,也不会怪罪的。”,雨兰端着药汤进来,打断两人。
文怜儿瞧着慕烟着问不出什么,歪了歪身型,望着刚进来的雨兰,默默拍了拍慕烟的手,笑着瞧了她一眼。
走近雨兰跟前,帮着拿下汤药,“兰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又怎么会怪罪。”
“你只管与我说。”,又道。
“文娘子,我家小姐祖上可是腹中辩子的高手,只是到了小姐这一代,失传了一部分。留给小姐的只有半册医书。可娘子不要小瞧这半册,我家小姐看过的孕中妇人,还未见出过错儿。”
雨兰说的格外骄傲,见文怜儿极感兴趣的样子,又撅起嘴:“可小姐性子谨慎,每次只私下里与我说,不曾为外人道。”
“竟这样神。”
慕烟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嘴没个把门的。”
“我也不瞒文娘子你了,我方才细探,你这胎九成把握是个男孩。”
九成!
文怜儿嘴唇微张,细细想着,阿言是个稳重性子,她都说九成,怕是十成十了。若是在那岑府女子前头先生出了个儿子……就是岑府贵女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脸上的眉毛微挑,掩不住的欣喜。
“瞧着娘子这样子,郎君定是个会疼人的。”,慕烟露出小齿,笑的欣慰。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逐渐忧虑起来,微微摇头,长舒一口气。
“妹妹这是怎么了?”,文怜儿见她如此,疑惑道。
这女医倒是有些厉害,那样好的方子,还会腹中辩子,想来祖上也是有些名气的,若是得了个这么个人在身旁……
“本不该拿这些事叨扰娘子,”,慕烟勉强堆起笑容,“只是一想到此事顿觉心疼。”
“我家小姐怕又是想起昨日那女子了。”
“女子?”,这主仆俩半句半句的话,如钩子一般,勾的文怜儿心痒痒,“好妹妹,你就快与我说说罢。”
“也罢,与你说说也没甚,总归你是有郎君疼爱的,不会与那女子一般。”
慕烟拉着文怜儿,走到塌边,几人一同坐下。
打开窗户,让阳光洒进来,炉中的炭火也更旺了,身上也愈发懒怠。
“昨日本和寻常一样,去往一名女子家中探病,我见那女子神情恍惚,精神不对,便多嘴问了问,谁知这一问,那女子竟这样可怜。”
慕烟垂下眼帘,摇摇头继续道:“那女子原是一家公子哥养的外室,只因那男子即将娶妻,竟将她丢在那儿不闻不问,身子都那样大了,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愣是没人管。”
“还……还有这种事。”,文怜儿心虚道,撇了一眼还在感慨的主仆俩,暗暗心惊,“许是……那公子有难言之隐?”
“文娘子你太心善了,我做大夫这样久,这种事见得多了,不过是那些公子哥门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任她自生自灭,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生孩子是多惊险的事啊,搞不好就是……”
后面的话慕烟未说出口,眼见文怜儿脸色发青,忙停下,“娘子,你没事吧,怪我不好,吓着你了,你郎君如此疼爱你,你腹中儿子定会平安出世。”
儿子,文怜儿捂着腹部,深呼吸,慢慢扯出笑容,“无事,可那女子若是生出了孩子,那公子家总不能不要自己的血脉吧。”
雨兰:“血脉?那些大户人家去母留子的缺德事干的多了去了,若是正经妾室或许还好些,那女子不过没名没分的外室,谁会在乎她那条命呢?只一个儿子带回府中,还不是任人拿捏?”
瓷盖与碗弦碰撞发出细脆声响,慕烟轻嗅,喝下几口,没去管已吓得发呆痴呆镇住的人儿,“若那公子哥真的在乎,又怎会把她安置在那种破巷子里,连个丫鬟都不置办一个。”
“要我说,那女子就是太软糯,就应直接到那公子府前讨要说法,那么大的肚子,还能没理不成。”
主仆俩一唱一和,怒其不争哀其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