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贺老太太寿辰回来,慕烟就没歇着,一直忙着贺州的画像,交于别人又不放心,只能自己关起房门来躲着人画。
好在岑雪不知因什么事惹怒了老夫人被禁了足,柳依姐姐又因贺家之事被缠的脱不开身,如今也没几个人来她的小院子。
“小姐,世子差砚苏送来一沓字帖。”,雨兰从外回来,叩门。
“进来吧。”
少女跪坐在案上,发丝飘飘逸逸,浮着香楠木的条几,停笔看向她。
细长的狐眼瞟过她手上的字帖,把嘴一抿,继续手中的画,轻道:“收起来吧。”
上一世里与岑逸最多的交集便是字帖,一个月踏足不了几次她的院子,却唯独对她写的字有一种执着。
过去的自己还为着这一丁点的交集而开心,以为他终究是对自己不一样的,勤勤勉勉的练字,就为了那每三月的检查,能与他多说几句,听他一句夸赞,都可以兴奋的好几天睡不着。
这一世她可不想再与他有什么关联,若还是嫌弃她字丑……
索性就丑死他!
想起上次雨兰抢话,让岑逸误会了那经书之事。思量着,又道,“对了雨兰,下次表哥那边若再送来什么,只管收起来,不必通报了。”
“还有,经书只是修身养性,并非是替表哥祈福,下次不可再胡言。”
"小姐,你这是……"
终归是伺候自己的两辈子的丫头,她也不忍太过严厉,吓着她,继而解释:“姑母如今为我筹备相看之事,表哥与我……始终不是一路人。”
瞧着雨兰诧异的样子,慕烟哭笑不得,自己这两个丫头,性子相反。雪青理智,向来都是看的通透,活得自在快活的小机灵。雨兰却是感性偏多,偏偏又像个老嬷嬷一样爱操心,但欠缺考虑,否则上一世也不会由着自己做出那种事来。
“来,过来,有些事要交于你去办。”
“这是……”,雨兰瞧着小姐手中的画,有些眼熟。
"怎么样,像不像?"
"这……小姐,这贺家公子是要与三姑娘定亲的,你这……"
"小丫头,想什么呢?",慕烟抬起手,轻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自有我的道理,你家小姐是那等夺人夫君的人吗?”
她眨眨眼睛,定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姐向来与三姐儿交好,定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只是世子那……
“雨兰?”,慕烟叫住发怔的人。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上睡觉还真让她梦见了关键线索,隐约记得那个外室就被安置在西南角的永阳巷子里。
想起那孩子的大小,约摸着是差不多的时候了。
“你去外面雇些人,”,她拿出京城的地形图,指出一个角落位置,“告诉他们仔细看守着这几处,若是见着画像上的人,悄悄跟踪他去了哪?记下告诉我。”
“小姐这是要干什么?”
雨兰的眉头都有皱成一个囧字,实在想不通小姐要干什么。
“乖,好雨兰,只管去办,这件事很重要的,莫要被其他人知晓了,包括姑母和雪青,知道吗?”
思忖片刻,慕烟走向内室,垫着小凳,从最高的柜子上拿下一个小箱子,打开。
瞅着自己空荡荡的小金库,有些心痛的摸了摸。咬紧牙关拿出其中的一半来,递给雨兰。
声音下意识带着些苦意,“去吧!”
“是。”
雨兰慢吞吞的点点头,不好再多问,一步两回头的走了出去。
眼见着银子越走越远,随着雨兰推门出去,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回轮到她的眉头皱成一个囧字了……
平时在府里什么都是姑母置办,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自己从小被带到这里,从未有过银子这方面的概念,上辈子也因如此受够了苦,才知道,没有钱是寸步难行。
如今,自己也该好好打算打算了……
*
侵晨,灰色的光晕透过纸窗。
越过幽暗的帘幔,娇小玲珑的身躯翻来覆去,又是连日的噩梦……太阳穴直抽抽。
淡淡的安神香充斥在身旁,已然燃尽,无甚用处。
“雪青?”
听到动静,门外的雪青推门进来,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冷风。瞧见自家小姐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疾手快从柜中取出大氅给她披上。
“梳洗罢。”,轻轻的道。
“天还早呢,小姐。”
“起吧,索性也睡不着。”,慕烟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今儿答应了柳依姐姐陪她上街,早些过去还可吃上她院中嬷嬷的朝食。”
雪青闻悉掩着嘴偷笑,“我看啊!小姐怕是馋醒的。”
取出棉被里的汤婆子,还有些余温,"小姐先再躺一会,今日有些早,怕是还没有热水,雨兰已经去催了。"
慕烟乖巧点点头,靠着帛枕,闭目。
感知汤婆子的余温。
画像那边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有消息,近些天虽没去过几次前院,却也听说了陆陆续续的礼物送往二房那边。看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再加上近几日不知为什么,接连梦魇缠身,实在是弄的她焦躁不安的很。
"小姐,小姐?”
轻柔熟悉的声音慢慢包围她,慕烟半眯睁开眼睛,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自己竟是睡着了。
“再睡就该迟了。"
见她苏醒,雪青拿着重新加入热水的汤婆子放入她的怀里。
"我睡了多久?",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低哑。
"有半个时辰了,小姐可好些了?"
"唔……好多了。",慕烟缓缓起身,精神比刚刚好了许多,也清醒了。突然想到什么,唇边涌上一丝笑意,有些苦趣,"看来是赶不上柳依姐姐院里的朝食了。"
噗呲一声,雪青笑出了声,"小姐怎么自打病愈之后愈发馋嘴了?"
嘴角的弧度迟疑了几秒,慕烟下意识掩下双眸,遮去眼中的苦涩。许是上一世实在……太苦了罢……
那种感觉……姑母、雪青过世的打击,又或许自己的愧疚……日日病倒在床榻之上,除了汤药吃什么吐什么,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索性就越吃越少……
又能怪谁呢?自作自受罢了。
如今已经很幸福了,慕烟弯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