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男孩不要捡 第9章 约会

谢檀满共只喝了两罐啤酒，头虽然有一点轻微的发晕，意识还很清醒。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他搭公交车回到了小区，刚下车就看到坐在站台长凳上不知道究竟等了他多久的黎征。对方的头轻轻垂着，面前是车流飞速的马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凳上，像是被人狠心遗弃在路边的孩子。

在看到黎征的那一瞬间，谢檀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有种针扎似的疼。

“檀檀哥。”看到谢檀后黎征立刻站起来向他走过去，眼睛里满是显而易见的高兴，“都快十点了，我差点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谢檀闻言轻笑了一下，“怎么会，你在家里我不会不回来的。”他说完才觉得这句话有些暧昧，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你在这里等我回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是不是已经等很久了？”

黎征看出谢檀眼底的心疼，小声试探道，“没有等很久。檀檀哥，我就是有点想你，想要早点看到你。”他说完见谢檀并不答话，眼睫微微垂着没有看向他，只是耳根红得厉害，便明白对方肯定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见谢檀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排斥，黎征犹豫了一瞬又试探着去牵对方的手，对方的手掌干燥而温暖，牵得紧了连掌纹都缠在一起，像是生命也就此连结。

小区里栽种了大丛枝干粗壮的桂花树，幽绿的叶片掩映中开满了米粒大小的浅黄色花朵，浓香远溢，陈香扑鼻。发散的花香和酒精让谢檀的思绪飘起来，他反握住黎征的手掌，浅笑着说了句，“我也有点想念你。”

晚上他们照例睡在一起。黎征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谢檀急促的心跳，随后悄悄地将空调的温度打高，而后钻进了他的怀里。

陷入恋爱后谢檀也不能免俗地期待起第一次的正式约会。他在网上搜索了许久才将约会的地方定在离家有四十分钟车程的海洋馆。把票送给黎征的时候谢檀有些紧张，“我看网上说这里是情侣的约会圣地，所以想要和你一起去。”说着他点开手机，划到之前的搜索页面给黎征看，“官网上写这个水族馆里有世界各国的鱼类以及水生物，约有一千两百种，共计六万多条供游客观赏。图片看起来也都很漂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黎征毫不犹豫地立刻点头同意，“我当然愿意！”

水族馆除了是约会圣地，同时也是亲子圣地。特别是他们两人约会的时间是周六，除了前来参观的众多情侣，四处可以看到很多随家人前来参观的孩子，热闹非凡。好在小朋友们大都对色彩斑斓的鱼类感兴趣，大部分都聚集在珊瑚类馆区那边，眼睛几乎都要贴在玻璃上去看那些色彩鲜明的埃及神仙鱼和有毒的虎皮鱼，并不怎么吵闹。

谢檀松了口气。他牵过黎征的手往海底隧道走过去，“这里人很多，我牵着你。小心别和我走散了。”

黎征垂眸往两人相牵的手上看了一眼，没忍住笑了一下，“檀檀哥，我不是小朋友，不会走丢的。”他说完见谢檀面上的笑容略带羞涩，便不动声色的回握住对方的手，轻着声音道，“我也喜欢和檀檀哥牵手。”

海底隧道很长，置身其中就像是置身于梦幻的海洋里，海龟、鲨鱼直逼眼前，各种大型的鲨鱼、鳐鱼等鱼类在巨大的似乎没有边际的水槽中悠然地游动着，显现出海洋生态界的奇幻。就在谢檀的视线随着一条在他眼前缓慢游弋的鳐鱼移动时，不经意间发现黎征的视线正凝在不远处举着手机拍合照的一家人身上。谢檀敏锐地察觉到黎征在看到那个年轻漂亮的女性亲吻怀中小男孩的脸颊时心情有一瞬间的剧烈变化，被他牵住的手掌也微微有些颤抖。

谢檀想到黎征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心中估摸着他可能是看到那幸福的一家三口回忆起了他自己的亲生父母，从而心生羡慕。想到这里谢檀不由得有些伤感，他牵着黎征快步走出了海底隧道，接着买了支鲨鱼软糖圣代冰激凌递给他吃。

“吃甜食心情会变好。”谢檀说完见黎征有些呆怔地举着冰激凌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他是第一次恋爱，也是第一次试着去爱一个人，无论将来会不会受到伤害，他都愿意毫无保留地去爱黎征。爱情在它该要来的时候势不可挡，并不为人的意志所左右。思及此他心中强烈的情感悉数软化下来，接着温声同黎征道，“以后你有我，我会尽全力对你好的，你不需要羡慕其他人。虽然我没有办法真的代替你的爸爸和妈妈，像真正的父母去爱自己的孩子那样去爱你，但是我......”

对方的眼神太过温柔强烈，像是成了现实的经年幻想。黎征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烫出了一个形状漂亮的窟窿，那些掩藏在心底的痴缠癫狂都在争先恐后地四处逃亡，稍不留心就会出现在谢檀面前。黎征费力地掩藏起沸腾不息的思绪，浅笑着打断了谢檀的话，“檀檀哥，我爱你。”

这回表情呆怔的人变成了谢檀。不过他只是呆怔了片刻就回过了神，接着弯起眼睛笑道，“我也爱你。”

坐在休息长椅上吃着谢檀专门买给他的鲨鱼软糖圣代冰激凌的时候，方才举着手机拍合照的一家人再次出现在了黎征面前。黎征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几秒那个在长相上和他生母有几分相似的女性，念及谢檀此时就在他身边，便硬生生地压抑住了几乎快要浮于表面的杀人冲动。他低头吃了一大口冰激凌，等到冰甜的奶块顺着喉管吞咽下去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那一家人离开视线范围后黎征用简单的几句话同谢檀概括了自己的身世，“檀檀哥，你误会了，我刚才并不是在羡慕那个小孩。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妈妈长得有点像我早早死去的生母，勾起了我不太愉快的回忆，我这才多看了两眼罢了。我不是受着父母的期待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他们并不爱我。我的父母和一般传统意义上的父母不太一样，他们吸、毒，赌钱，家暴，四处与人结怨，在我八岁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入室抢劫，被杀死了。我因为躲在床底下一直没出声，抢劫犯没有发现我，我便活了下来。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早就和他们断绝了来往，没有人愿意收养我，然后我就被送往到了社会福利机构。再然后就是长大离开那里，没别的了。”

虽然黎征在说着他自己身世的时候声音很平稳，没什么鲜明的情绪流露，但谢檀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别哭。”黎征见谢檀伸手捂住发红的眼睛不让他看，眼睛里灼热粘稠的痴缠癫狂便都借此机会一股脑地跑了出来，牢笼一样将谢檀整个人锁进了眼里。他盯着谢檀的眼睛漆黑发亮，声音却温柔得如同春日落雨，“檀檀哥，以后我有你了。”

身世的真实情况黎征并没有对谢檀撒谎，只不过是隐去了不能直言的部分而已。他的亲生父母吸、毒，赌博，家暴，虐待，一直不把他当人看。之所以会在他八岁那年死亡是因为他俩想把他卖给人贩子换钱，而他不想离开，他还想看到谢檀，所以便找了个机会杀了他们。杀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在他们两人吸、毒吸到精神迷幻的时候杀了他们，再将现场伪造成入室抢劫，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年仅八岁的被常年虐待的可怜的孩子。那时候他八岁，看上去却只有正常的四五岁孩子大，全身布满了被虐打的痕迹，瘦骨嶙峋，全靠细瘦的骨头撑起整个身体。别人看到他只会心疼，而不会去怀疑。

这起案件最终被定性为恶性入室杀人案件。凶器上只找得到他父亲和他母亲的指纹，没有其他人的，警方找不到凶手遗留下的痕迹，无法侦破，眼看就要成为悬案。但悬案不利于晋升，虽然找不到凶手，但当年办理这个案件的警察为了提高破案率直接将这个案子推到了一个流窜到当地作案的杀人犯身上，不过三天便匆匆结了案。

他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他第一次杀人的情景。他在杀死名为他父母的那两人的时候很镇定，门外人潮喧嚣，但都与他无关。他拿起锤子一锤一锤地慢慢锤烂了他们两人的脑袋，白色的红色的液体混杂在一起淌了一地，腥臭恶心，却同时带着死亡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