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n抬眼看着他,然后慢悠悠地走到泳池边的长椅上坐下,顾宇涵也紧随其后,坐在他旁边:“刚才听你哥叫你‘凌尘’,所以‘沈凌尘’是你本来的名字吗?”
良久,Sean点头:“不过很多年没用了,只有家人们才这么叫。”
顾宇涵凑近一点,笑道:“那我可以吗?总觉得英文名怪怪的,不习惯。”
Sean犹豫了片刻:“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听啊。”
Sean望着宽阔平静的水面,似乎又回到了少时那片蔚蓝的海洋,恐惧感油然而生。
“我六岁那年跟着父母去海边度假,那年我弟弟沈凌轩才五岁,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心,正是因为这份好奇心,他想要去海里捉鱼,我没有注意到他,一个转身,就一个转身他就被海浪卷走了,他拼命呼救,可是我救不了他。”Sean叙说这段黑暗记忆的时候都感到后怕。
顾宇涵为之动容,他追问:“后来呢?”
“我弟弟死了,被淹死在了海里,尸体都没找到。”
顾宇涵揽过他的肩,想以此给予他安全感,他柔声道:“你和你父母应该都很难受和自责吧?”
Sean轻飘飘地说:“会长和教授把这一切都怪在我头上,从那以后再没有把我当儿子看待,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被骂,在那个家里就像是外人。”
顾宇涵很意外,他疑惑地说:“可是那不是你的错,你当时还那么小……”
“你知道有一次会长喝醉酒对我说什么吗?”Sean问。
“什么?”
“他说‘你弟弟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顾宇涵惊讶地合不拢嘴,然后又感觉无比愤怒:“他怎么会那么说?你也是他亲生的呀!”
Sean喉咙里堵得慌,强撑着说完:“我知道弟弟死了他们很生气,很难过,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样我都忍着,但是有一天我终于心力交瘁,忍不了了,我12岁就被送去Z国留学,一年才回来一次,17岁那年因为错过了会长的生日宴而被他们骂了一晚上,说我连父亲的生日都不重视,还有什么脸面姓沈?我当时一气之下就跟家里断绝了来往,再没回去过,也没再用沈凌尘这个名字。”
顾宇涵听完觉得咋舌,顿时感觉老爷子对他真是不错,虽然也会骂,但是都适可而止,不会上升到动真格的地步,Sean这个已经算得上深仇大恨了……
“可是我记得你是很守时的人,为什么那次会迟到?是飞机晚点吗?”
Sean陷入了沉默,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飞机没有晚点,是我胃癌复发了,本来要立刻做手术,但是怕错过会长的生日宴他会不高兴,就保守治疗。”
顾宇涵:“……”
没有什么形容词能形容顾宇涵此刻复杂的心情,既震撼又难过,同时又很心疼,换成他经历这些可能会崩溃,可是Sean不仅没有,反而还这样坚强。
“太过分了,我还以为股神是多么明事理的人,没想到……”顾宇涵搂紧了他,不忍放手,语气坚定地说,“Sean,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你有我,我会对你好。”
Sean的心因为他的话颤抖,像是尘封在深渊多年,终于重见天日。
“你会吗?”他恍惚地说。
“会,”顾宇涵低头看他,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碰撞出温热的火花,“从今往后,我只喜欢你,只要你不提分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和你分开,我说到做到。”
Sean凝视着他,一言不发,他想的是,这个纨绔子弟的话能信吗……
顾宇涵俯首过来,抬起他白皙的下巴轻轻一吻,起初只是浅尝辄止,见他没有抗拒,就越发放肆……
相比Sean的生涩,顾宇涵就算是经验老道,吻完脸不红心不跳,还意犹未尽:“以前没有过?”
Sean:“……”
Sean原本白皙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红一阵,脑子全是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如实道:“没有。”
顾宇涵笑了,还笑得很“猖狂”,在Sean看了极其欠揍:“你到底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挺激动的。”
Sean:“……”
……
下午五点左右,沈懿在一堆保镖、佣人的拥护下回家了,那阵仗比高官还大。
顾宇涵这才知道原来沈懿是个残疾人,要坐轮椅,走哪儿身边都有几十个保镖。
年过六旬的股神沈懿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饱经风霜,但是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带有一股压倒般的王者气场,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也不影响他的气场。
沈凌诀和Sean坐在他身边,顾宇涵和方岐坐在斜下方,桌子本来就大,输出基本靠吼……
“让两位久等了。”沈懿说道。
方岐回答:“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刚到。”
“吃饭吧,家常便饭,不成敬意。”
顾宇涵瞧着面前的山珍海味,仿佛看见了燃烧的金钱,扯了扯嘴角,干笑。
接下来是无声无息的吃饭时间,沈家家训一直是食不言寝不语,几个兄弟姊妹被调教得极有涵养,举手投足都自带贵族气质,尤其是将来要继承股神衣钵的沈凌诀。
而打打闹闹惯了的顾宇涵有些不习惯,几次往Sean那里瞟。
沈懿突然开口:“我跟你父亲也算是打过几次照面,这些年逸势集团发展很快。”
顾宇涵这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就谨慎地回答:“是吗?沈会长过奖了。”
“合作的事就跟我儿凌诀商量就行,我没意见,互惠互利的事谁不乐意呢?”
方岐和顾宇涵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谈成了。
看到他这么开心,Sean的眼底也掠过一丝笑意。
整顿饭下来Sean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和沈懿交流,就闷着头吃饭,顾宇涵看在眼里,却因为外人身份不好说什么。
不到一个小时,沈懿就要走了,赶Z国的航班去谈生意,沈凌诀推着他离开饭厅。
顾宇涵迎上来对Sean说:“你跟你爸吃饭从来都不说话吗?”
Sean云淡风轻地说:“他以前会骂我,自从我跟他闹掰了就没再管过我。”
“这么吃饭不会尴尬吗?”
“会呀,所以我基本不回家吃饭。”
顾宇涵哑口无言,这是什么神仙父子?
“要换成我,估计会疯掉。”
“他只是不待见我,对别人挺好的,不是吗?”
“额……”顾宇涵一时无言以对,仿佛自己说错了话。
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从刚才就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方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