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n说:“那就向前看吧。”
顾宇涵举杯,振奋精神:“来,庆祝我恢复单身,自由万岁。”
Sean莫名觉得他幼稚,但还是举杯轻轻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果汁。
顾宇涵用眼角余光瞥他,觉得这个人喝东西的模样真是优雅,跟他平时接触的那些“暴发户”阔少完全不一样。
“Sean,话说你的中文名到底叫什么?咱们都这么熟了,你也该告诉我了吧?”顾宇涵好奇地问。
“没有中文名。”Sean淡淡地说。
“瞎说,难道你不是zg人吗?”
“我是Z国籍。”
顾宇涵眼睛睁得老大:“你是Z籍华人?”
Sean点头:“不然我怎么进CEA?”
“哦,那也应该有中文名呀,你那天在寺庙不是签了吗?”
没想到Sean稳稳说出一个让顾宇涵哭笑不得的答案:“我签的你的名字。”
顾宇涵:“……”
难怪不让我看……
闷着头吃完饭后,顾宇涵道:“Sean,谢谢你今天陪我吃饭。”
“这有什么好谢的?”
Sean总是能把天聊死,让滔滔不绝的顾少不知道从何接起。
这顿饭是顾宇涵买的单,本来Sean想付钱的,可是顾少不想欠他那么多人情,为了体现他的大男子气概,豪爽地给了钱,Sean没有假惺惺的客套习惯,就没发表任何意见。
……
两天后,顾宇涵独自踏上了去挪威的飞机,准备去滑雪,一来平复那颗“受伤的心”,二来出去避避风头,省的顾老爷子没事就骂他“丢人!”。
顾宇涵酷爱翼装飞行,过生日的时候沈欣桐送了他一套价值不菲的装备,如今物是人非,他也不会用那套装备了。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已经抵达挪威。
那里的峡湾风光确实是人间美景,令人神往。
顾宇涵没有去名气很盛的奥斯汀,而是选择了一处天然滑雪场。
大概在这里,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美,远离世俗喧嚣吧,尽管有点危险。
顾宇涵平时多用双板,这次换了单板,一个人全副武装摸索上了高地。
白雪皑皑,洁白柔软的积雪覆盖着大地,模糊了天际,天空还飘着细雪,晶莹剔透,每一片都那样圣洁,连远处的树枝上都落了一层细雪,翠绿洁白互相衬托,美不胜收。
顾宇涵戴好雪镜,舒展了关节,然后开始下滑,他的平衡掌握得很好,从山腰滑到山麓丝毫没有难度,即使用的单板也能轻易避开障碍,游刃有余。
在滑雪场滑了好几个来回,还差点迷路,顾宇涵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又回去继续。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滑雪又是个高危运动,脑子正常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是顾宇涵偏偏还想再来几次。
从山顶一路冲刺到山麓的惊险与快gan让他沉迷其中,烦心事也仿佛被甩在身后。
冬天入夜之后的挪威寒冷刺骨,呼出的气都是肉眼可见的白色。
即使戴着手套也会被冻僵,顾宇涵没管那么多,一路向下冲刺。
这时,脚下的雪地突然剧烈地抖动,顾宇涵的身体也跟着踉跄起来,顿时心凉半截:不好!
他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山顶爆发了万顷的积雪,白茫茫排山倒海一般砸下来,仿佛从天际传来几声巨响,响彻云霄。
巨大的雪块毫无征兆地砸下来,滚落,铺天盖地,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色,死亡的苍白。
一瞬间的事,顾宇涵赶紧改变方向,躲避这场雪崩,他慌不择路,在滑雪场横冲直撞,不知道往哪里滑。
但是无论他多块都快不过高山滚石。
“啊——”祸不单行,顾宇涵被脚下一个黑色的球形东西绊倒,没来得及爬起来,铺天盖地的积雪就把他湮没了。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意识渐渐流失,顾宇涵心里想的是他怎么这么倒霉,失恋、劈腿就算了,雪崩都能遇上!
顾宇涵挣扎着想要爬出来,但是太沉重了,何况寒冷刺骨,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四肢已经不存在了,意识也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身上的重力减轻了一半,鼻尖又嗅到了新鲜空气,只是依然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意识很模糊,小时候的记忆不知怎么就浮现出来……
那年顾宇涵六岁,别人家的孩子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他却已经是家里的“混世魔王”,调皮捣蛋样样行。
那天他过生日,父母摆了几大桌宴席,还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芒果布丁,他和白谨皓、纪骁阳三个小孩子一人拿了一份布丁跑到大树底下去吃起来。
顾宇涵眼睛贼尖,瞥见大树后面有人,就蹑手蹑脚地过去看,结果看见了一个鼻青脸肿的小男孩,跟他一般大,个头却没有他高。
小男孩红肿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小嘴紧抿着,不说话,眼里也没有光,看起来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可怜兮兮的。
那边白谨皓和纪骁阳因为争抢布丁吵得不可开交,这边顾宇涵却把自己的布丁塞到了小男孩手里。
他的小手也是红肿的,才六岁的“混世魔王”顾宇涵不知道为什么很难过,想关心这个小可怜。
“这个给你,你吃吧。”
小男孩泪眼汪汪地盯着手里的布丁,没有说话。
顾宇涵理所应当地认为他是个哑巴,不然也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像流浪的乞丐。
“你吃吧,我走了。”
……
“顾宇涵,顾宇涵——”
“醒醒。”
“顾宇涵——”
冰冻的意识随着回忆结束而被扯回现实,一把冷寂低沉如冰雪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夹杂着三分焦急。
“醒醒,顾宇涵——”Sean不停地拍打他冻成冰块的脸,摇晃他的身体。
现在是凌晨四点,太阳还在地平线下,温度低得骇人。
顾宇涵终于撑开了沉重的眼皮,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Sean,你来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怎么来了。
Sean抱着他的上半身,声音似平常一样寡淡,却长舒口气:“你还好吗?”
“好……冷。”
“你在雪里埋了几个小时。”
“这是哪儿?”
“我也不清楚。”
“那你怎么来的?”
“我来这里做温度实控实验,埋了几个感应器,雪崩之后不见了,然后就看见了你的雪板。”
顾宇涵迟钝的脑海里闪现那几个黑色球形不明物……
“冷……”
Sean抱他的力度紧了紧,他身上的香水味将他包裹,唤醒了迟钝的思维。
“你不是不让我碰你吗?”
这灵魂叩问只换来Sean淡淡的一句:“非常时期。”
顾宇涵想笑,但是脸被冻僵了,说话都困难:“不许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