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属于小表弟视角的番外,第一人称是咱们小表弟哦~
配合BGM:《画中仙》食用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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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就做一阵风吧,路过她身边时,可以偷偷勾一下她的发丝;
下辈子,还是做一棵树吧,她路过时,可以悄悄落下一片叶子,触摸她的肩;
下辈子,也可以做一朵芍药,她走来时,可以拼尽所有绽放,为她献出一生的美丽……
都很好啊……那么下辈子到底要先做什么呢?
我坐着树下,眯着眼睛想着,要不,就做一张纸吧,求一个画师细细绘上她的模样,将她融入血肉,刻入骨骼。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有一个表姐,那表姐是个紫府无二、瑶池无双之人。
娘亲告诉我,表姐名唤章台,小字晏如。
娘亲告诉我,表姐与寻常女子都不同,是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我从小就是听着表姐长大的,在我心里,我这位从未谋面的表姐,是皎洁无暇的月,是晶莹剔透的雪,是姹紫嫣红的花,是……可遇不可求。
表姐的画像第一次送到我面前时,我十二岁,那日我还在学堂上学,突然书童跑来说父亲从汴京回来了,娘亲让我立刻回家。
我本以为父亲出了什么事,而等我赶回家时,却发现,让我第一次早退回家的,是一个女子。
准确的来说,是一张女子的画像。娘亲拿着画像又哭又笑,见到我后对我招了招手道:“蟊儿,你看,这是你表姐。”
我第一眼看那画像是什么样的呢?我老了,实在不甚记得那副经久的画像。只记得当时满心皆是一句话: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我到现在都敢很肯定地跟你们说,没有一个人见到我表姐不会夸她一句“人间绝色”,没有一个人见到我表姐后还敢自夸颜色好。
为什么?
呵,因为,她是表姐啊……
“我的表姐是最最最好的。”我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他们脸上没有什么神色,木讷地点点头附和着我:“是。”
我不愿意再和他们说话,将头转开,继续想着表姐。
从十二岁起,我就盼着能见到表姐。。某一年的七夕,我甚至拜着织女星求着上苍早日让我的画中仙出现。
对,画中仙,她是我的画中仙。
画中仙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就是……就是……喝,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表姐就是我此生唯一不二的画中仙。
红墙绿瓦,宛若天宫仙境的宫城。那位仙子缓缓走出宫门时,我眼里心里顿时再装不下任何的人或事。
表姐……我的仙子……
在画中仙下凡的那一刻,我苦读了十年的圣贤书算是完了。她对我笑,细细温柔地与我说话,她问我喜欢什么,她默许我去向官家求赐婚。
在去找官家的路上,我欢喜地撞了一根柱子。
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我跪在官家面前,我满怀喜悦地求赐婚圣旨,我……
我还做了什么?
人老了,记性是真的差了,怎么就是想不出来呢?我还做了什么?
我努力地回忆着当年事,老半天从回想起一些来。
哦,官家同意了,然后我高头大马,十里红妆地将我的仙子娶回了家。至此以后,如胶似漆,琴瑟和鸣。
我爱她,用命去爱。我疼她,用一生去疼。我宠她,用所有我能给予的去宠。
我们还添了几个儿女,后来儿女各自长大成家,又给我们添了一群可爱的小孙孙,天天承欢膝下,共享天伦。
我们一起慢慢地走着,头发一起慢慢地变白了。
我咧嘴笑了,伸手想抓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侯爷,你要什么?”我身边的人问我。我看向那个人目光扫过一圈去找她,却没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却唯独没有五光十色的她。
“夫人呢?”我疑惑地问我身边的一个仆人。仆人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侯、侯、侯爷,您……您不是……呃,您不是没有……娶过夫人吗?”
我微微一愣,比仆人更疑惑,我没有娶她,那么我的孩子们是谁生的?
“世子呢?”我又问仆人。仆人更是惊乱地看着我,结结巴巴更严重了;“侯爷,您……您什么时候……有、有孩子了?”
我没有吗?我很迷茫,明明我与表姐走过了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我撑着身子站起来,仆人连忙伸手来扶,我挥了挥手推开仆人抬头望向天。
应该是要下雨了吧,天空放着浅浅的青色。青色,她还喜欢青瓷呢。
我环顾四周,红墙青瓦,青石铺路;我低头看我适才枕着的玉枕,青瓷枕,天青欲雨;我转头看一旁的茶壶茶杯,越窑青瓷,千金不换……
这一切难道不是出自她手,难道不是她亲手布置的吗?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我呢喃着拿起一个青瓷杯,“这不是……夫人布置的吗?”
刹那间,仆人们跪了一地。“侯爷,府上所有东西,都是您亲自布置的啊!”
是我?就……只有我吗?
我跌坐会椅子上,眼前就像胧了一层迷雾,看不清,摸不透。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我倾身问跪在我面前的仆人。仆人不解地询问:“侯爷,您说谁啊?”
“她……”我缓缓地说道,“赵章台。”
仆人一头雾水:“侯爷,您说的这个人……小的不认识啊,这位是……是做什么的?”
“你怎么能不知道她。”我笑了,摇摇头,朗声道,“那你听好了,我与你们好好说说她。”
她是做什么的?
她是大宋的巾帼英雄,她是大宋的盛世风华,她是大宋的乱世门楣。
山川安好时,她把持朝政,革旧鼎新,誓要一个海晏河清,锦绣满千城。
山河飘零时,她素衣傲立,铁骨铮铮,剑指异族固守汴京,女儿殉家国。
她是一盏长明灯,普济天下,庇护苍生。
我忘不了她一袭紫衣,凛然于垂拱殿前,遥指千万城的模样,
也忘不了她白衣素稿,绝然于汴京城前,挥剑殉河山的模样。
每一个她,都美得惊心动魄,都没得让我发了狂的喜欢。
“她……”我清醒了些许,脸上因回忆而带出的笑渐渐消退,“她已经……走了啊。”
没有人应答我,没有一个人敢应答我。
我恍惚记起了很多很多,靖康之变……
那段血淋淋的记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原来,她真的没有嫁给我过,我们自然没有什么孩子,而且……她爱的人从来不是我。
方应看,另一个名字在我耳边响起。那才是她一心爱的人。
靖康之变时发生了太多事情,关于她的最后回忆,就停止在她手持长剑,走出汴京城的那一幕。汴京城外,有敌人,有战友,还有她的良人。
靖康之变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她所有的画像都遗失在那场战火之中,画像去了哪儿,是被毁了,还是被别人拿去,成了别人的画中仙?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画丢了,我的画中仙……也就此陨落。
陨落在那场战火之中,她是第一个血殉江山的女子。
我的仙子啊,到底是回了那九重天宫了……
我苦笑一声,果不其然,画中仙到底是仙,可遇不可求。
眼前昏雾弥漫,云雾迷蒙,我依稀见到有一仙子翩跹而过,最是绝世无双。她回头对我嫣然一笑,然后款款而去。
我伸出手想抓住她,仙子步伐轻盈,走得很快。
我不绝已是泪流满面,沙哑地请求:“仙子……莫走……”
我等了这么久,活成了一个老不死的,却终究什么都没有等到。
罢了,罢了,我还是……好好想想下辈子,要化为何物吧。
但是……我好像……来不及想了……
这一年,是嘉定九年,距离我的画中仙第一次站在我面前,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年。
嘉定九年八月,齐国侯张蟊薨,其享年一百一十五岁,历经六朝,乃是长寿之人。一生未娶,无子,寻国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