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小卒 第三百零八章 小人物的战争

郝天宝，武德元年出生的关中汉子，自李渊登基起，他经历了大唐所有的大事，三年前因为关中大水，他被迫成为了十六卫的一名普通士兵。

他当兵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只是为了能吃饱饭而已！

家中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成了亲的哥哥，因为关中的大水，家里没了给他娶媳妇的攒的钱财，所以他只能参军自己给自己赚一笔娶媳妇的钱财！

这是更多士兵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当兵除了能减免家里的赋税之外，还能让家里多一份收入，所以才会有很多的男人选择参军！

对于关中的这些老秦人子弟而言，只要家里没了钱财和吃食，参军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郝天宝，自然也不能例外！

此次西征是郝天宝最后一次为国出征了，等回到长安，他就要退伍了，因为他已经攒够了回家娶媳妇的钱财，甚至还能买两头最好的耕牛，那样的日子，郝天宝这辈子也没过过！

三年的战场厮杀，郝天宝只学会了如何求生，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一手快刀算是能拿得出手！

这一天的攻城战又开始了！

郝天宝机械的跟着有些陌生的袍泽踏上战场，跟随着战鼓的点子一点一点的前进着，直到后方投石车抛射的巨石划过头顶之后，所有人才开始了死命的冲锋！

这不是郝天宝的第一次冲锋，但每一次他都能从战场上囫囵个的爬下来！

因为他，想回家！

但鲜血，杀戮，无边无际！

他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他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

可怜卢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不知关中看到的太阳，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血红呢？

将军在远方挥舞着横刀，仿佛在用鲜血画画一般，那颗盔甲下面的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是所有大唐士卒的希望！

他苦笑。

这便是战争。

要维护的始终是帝国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

恐怕，那些达官显贵们是不会想的吧。

吼！！

寒光一闪，却是又是一刀砍到，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郝天宝终究是闭不上眼睛了，也不知庄子上那个姓钱的姑娘，嫁没嫁人，那肉乎乎的样子，一瞅就是个好生养的！

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郝天宝感觉似乎飘向了天际，然后回到了那魂牵梦绕的庄子，钱姓的姑娘正和几个妇人一起在树荫下做着农活，笑容十分的迷人。

看着那下唇上缺了一块肉的姑娘，郝天宝不自觉的唤出了一声：“启萌！”

那姑娘愣了愣，看向天空中明晃晃的烈日，脸蛋不自觉的红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这，不过是战场上最简单的一个场面，甚至没有几个人记得这歌名叫郝天宝的士兵的名字！

因为他这一伍的士兵，他是最后一个战死的！

这一战，至今已经死去了数万大唐的士卒，而每一个士兵都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

但是战争会将每一个人的希望，每一个人的期盼，每一个人的未来，全部抹杀！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远处飘来，循着气味而行，来到一片空地之上，但见眼前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瞪大着双眼，血水横流，滴滴血水渗入泥土之中，泛出一片黑红之色，空气中的血腥气更加浓烈了，引得一群食肉的飞鸟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天空阴霾密布，苍茫大地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触目皆是残肢断臂，还有那翻滚角落的颗颗不屈的头颅，战死的兵士还睁着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的一角。

空中的飞鸟俯冲而下，落在血污斑驳的尸骸之上，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气，长矛和利剑都折损残破，半掩在沙土和尸骨之间，在昏暗的天光之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灰暗的苍穹下漂浮着一朵朵浓重的乌云，几只秃鹫从参差的云层后悄然飞来，在低空盘旋着，发出阵阵高亢刺耳的叫声，时而俯冲而下，落在半腐的尸骸之间，时而又受惊飞飞起，伴随着渐渐远去的鸣叫声，眨眼消失在了云霄深处。

这样的战场，和人间地狱又有什么区别呢？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还有无数的活人，会为了生的希望努力作战吧！

此时哪还有人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参军，又有几个人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

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努力夺走他人的生命！

疯魔的人，可能才有机会活下来吧！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举目望去，但见战场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是长孙冲和李崇义的骑射兵。

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了几晃，轰鸣声贴地传来，掀起一阵烟尘，忽听喊杀声四起，整个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冲锋的兵卒踉踉跄跄地退下战场，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藏不住的失落，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他们的头发散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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