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现在是明朝的留都,做为首都已经成为历史,但是依旧是整个江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后世魏广德知道的南京着名景点,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法看的,因为要么不同寻常,进不去,要么就是很平常的地方。
比如明故宫、明孝陵、还有江南贡院等等,这些都是魏广德去不了的地方,而且现在这个日子,也不是游览风景的好时机。
到了南京城的第二日,徐邦瑞抽出时间陪着魏广德在南京城周围转了转,南京城可看的地方还是有,就是时间不对。
在游览朝天宫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一件小事儿,魏广德遇到了一个他想见而不可见的人。
由于大明朝皇帝大多信奉道教,朝天宫作为南京城最大的道观自然是香火鼎盛,更何况“朝天宫”这个名字还是朱元章给取的,并建有习仪亭。
在明初的时候,朝天宫一直是朝廷举行盛典前练习礼仪的场所,以及官僚子弟袭封前学习朝见天子礼仪的地方。
在徐邦瑞带着魏广德走到飞霞阁的时候,眼尖的魏广德就注意到阁楼上有几个俏丽女子站在那里,正在向他们这边张望。
看服饰就知道,前面貌似有两个女子可能是这群姑娘里地位高的,可能是夫人或者小姐一类的,后边的几个则是伺候她们的丫鬟,只不过距离稍远还看不真切。
“我们去那边走走。”
徐邦瑞这会儿指着飞霞阁后面说道,他的意思自然就是绕过飞霞阁去朝天宫的后山。
魏广德一开始也没有多想,只是含笑跟着徐邦瑞,只是走近飞霞阁的时候魏广德还是不自觉朝阁楼上望了过去。
阁楼上的女子被魏广德抬头一看显得有点慌乱起来,急急朝后退了几步,隐没在楼阁中。
“呵呵......”
这时代女子的通病,似乎见不得男人似的。
魏广德嘴角轻笑着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会儿他就发现徐邦瑞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来。
注意到徐邦瑞脸上的变化,魏广德这才忽然醒悟过来,楼上的不会就是魏国公府的女卷吧。
难道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也在这里面,今儿徐邦瑞邀自己来这里,就是想让他妹妹先瞄上一眼?
事实上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只是提议的自然不是徐江兰,而是徐邦瑞的媳妇儿。
邀魏广德来一趟南京的消息,徐江兰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儿,徐邦瑞身边人自然还是有人知道。
自然在小姑子面前,无意中就透露出来了,然后就是要徐邦瑞找个机会把人带出来让她们看看先。
一开始徐邦瑞有点顾虑,不过在见到魏广德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自己给妹妹挑的夫君又不是什么歪瓜裂枣,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大哥,这走了一路,不如在这阁楼里坐坐,歇歇脚。”
魏广德想要确定一下,阁楼里的是不是魏国公府上的,于是又走了几步才开口对徐邦瑞说道。
“走累了吗?”
听到魏广德这么说,徐邦瑞微微蹙眉但是却没有反对,而是转头看向阁楼说道:“也好,我们就在这园子里转转,那边就是习仪亭,国朝开国之初,所有觐见皇帝的臣子都要在那里学习见驾礼仪,里面还有不少礼部衙门留下的东西。”
徐邦瑞指着飞霞阁后门那边给魏广德解释道,表示自己其实是想让魏广德去那边休息的。
徐邦瑞故意拖延着进飞霞阁的时间,似乎是在为里面的人离开腾出空间,虽然错失了一次婚前见媳妇儿的机会,不过魏广德也不觉得有多可惜。
之前朝楼上瞄的一眼,他已经注意到那群女子中前面两人的样貌,都还不错,只是其中一人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一些,而且头上发鬓也是显示高贵典雅的高髻样式,其上插着金珠玉钗等华丽的饰品。
这个是已经出嫁了的,魏广德在心里默默想到。
明朝女子头式继承宋朝的样式,多以“挽鬓”和“高鬓”为主,还有“挑心髻”和“堕马髻”等。
不过这都是针对出嫁女子的样式,也是入了大明律法之中的。
挽髻”是民间的一种习俗,亦称为上头,其发型如盘状,可以在其发鬓上带一些好看的发饰,突出女性的美,虽是一种习俗,也体现了女性在明代的地位。
“高髻”在盘发技艺中是属于比较复杂的,自带一种奢华风范,盛行于宫廷之中,在《赠李司空妓》:中提到“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
至于其他的发饰也是经典,沿袭了汉族文化,体现明代独有的审美价值。
而这女子旁边的一位发饰却很简单,梳打扒角,也就是头发分梳两边,在头上左右束成八字角模样。
梳双髻,在后世其实也有人这么梳头,因为看上去头型像个“丫”字,大家都会笑着喊一声丫头。
不过在大明朝,只有未及笄、未出阁的女子才这么梳头,她们是不能盘发的。
因为距离的关系,魏广德那一瞥也只是看出大概轮廓,算是五官端正,想要过去近点看,结果被徐邦瑞一直拖延着过不去,也没什么办法了。
等他们一行人走进飞霞阁的时候,阁中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空气中隐约飘散着的一阵清香。
魏广德也不觉得失望,这样其实才是规矩,至少是这个时代的的规矩。
他登上阁楼向四处张望,果然看到在他们来时的路上,一行人正在匆匆而行。
别的人,魏广德自然不怎么关心,他只盯着那个头顶双髻的女子的身影。
之前被阁楼挡住了身形,这会儿魏广德居高临下到是可以看个仔细。
身材修长,步履轻盈,走起路来鸟鸟娜娜,摇曳生姿,整个人看起来气质也不错。
后世存在回头杀一说,不少背影看上去不错的女子看到正面就很那啥了,不过因为之前大概照过那一面让魏广德相信,这徐邦瑞的妹子长相应该不错,自己算是赚到了个美女是没错的。
下次再见到徐邦瑞的时候,就不能再像现在这么喊哥了,得改喊“妻兄”。
那群人影这会儿早已经出了这个院子,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似乎还有几匹马,走远了就不看了,就在魏广德打算转身下楼的时候,居然意外发现似乎就是那个丫头居然没有上马车,而是直接骑上一匹马,在其他女子上了马车后就打马走前面离开了。
魏广德也不敢确定骑马离开的女子是不是那个丫头了,只是觉得体型姿态很像,可这时代的大家闺秀出入不都是乘坐马车的吗?
虽然魏广德不觉得抛头露面有什么,可是这可是魏国公府家的小姐,自家老爹写给自己的信里面可是详细说了找人打听来的消息,也没有这一出。
看着车队离开的方向,魏广德没有挪步,而是一直站在那里。
旁边的徐邦瑞这会儿也猜到了,穿帮了。
“咳咳。”
干咳两声打破尴尬氛围,徐邦瑞这才邀魏广德一边坐下休息,他已经吩咐人去泡茶了。
魏广德微微点头,转身后不自觉又回头朝那边望了一眼,这才对徐邦瑞笑道:“刚才离开的人......”
“舍妹。”
徐邦瑞倒也光棍,没有遮掩就苦笑道,“都是我的错。”
不过徐邦瑞是会意错了魏广德的意思,魏广德其实好奇的是骑马离开的是不是他妹子,而不在意跑来这里偷看自己。
有机会,魏广德也想去偷看的。
只是想到魏国公府深宅大院,贸然潜入怕是找不到地方就先被发现了。
好吧,这在魏广德看来也是一种乐趣。
看徐邦瑞会意错了自己的意思,魏广德急忙说道:“我看见有人是直接骑马离开的,而没有上马车。”
说到这里,魏广德双手在头上比了一个双丫的样子。
“是吗?”
魏广德说的这些,徐邦瑞可没有去看,自然不知道,不过听到魏广德的话,自然有点明白过来。
微微皱眉,徐邦瑞才苦笑道:“我那妹子会骑马,也爱骑马,不过一般是在院子里或者别院中,估计是有点慌了才直接......应该带了帷帽才是。”
魏广德闻言点点头,如果带帷帽的话倒是也可以。
据记载帷帽为晋代所创,亦名昭君帽,据说昭君出塞戴帷帽,不过显然按照朝代前后来说这样的说法是对不上号的。
帷帽其实就是一种高顶宽檐笠帽,在帽檐一周带上薄而透的面纱,轻纱短则遮脸,长则到腰部。
魏广德还记得看鳌山灯会的时候,就有不少带着帷帽的女子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玩的好不欢快,这些人大多是京城高官和勋贵家庭的女卷,也来鳌山灯会凑热闹。
而魏广德向往已久的另一个地方,好容易到了南京城,自然也是要去看看的。
明朝的南京,以秦淮闻名,而秦淮则以旧院中的名姝着称。
五光十色的生活,吸引着各个阶层的人们来到南京城,既有一掷千金的大老阔少,又有极愿在妓女身上花钱的徽州商人,既有诗酒风流的骚人墨客,又有唯利是图的帮闲流氓。
各色人物荟萃一处,尔虞我诈,共同演绎了一幅声色犬马世相图。
说起十里秦淮,其实魏广德暂住的三山街也在其中,只是这个小院位于三山街尽头一处小巷内,显得更加安静详实。
南京城的勋贵府邸,大多都在秦淮河左右,文庙、江南贡院也是在附近,这也是让秦淮河变成南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的重要原因。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里自然就是高档住宅、消费区了。
不过去秦淮河之行也不是魏广德偷偷摸摸去的,而是徐邦瑞大大方方带着魏广德去的。
和后世比较通俗的看法不同,秦淮河画舫和两岸的楼阁中确实有许多的红倌人,单纯出卖色相和**的妓女在这里是没有市场的。
因为来这里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读书人,对他们这样的消费群体来说,消费水平不低,同时又有一定的欣赏水平,自然对才子佳人甚是向往,所以要在秦淮河谋生的女子,没有才艺傍身那是绝对没有出路的。
进入青楼的女子,主要分成两种,一种是卖艺不卖身,又被称之为清倌人。
还有一种是卖艺也卖身,则被称之为红倌人。
前者侧重于舞蹈、琴棋书画等才艺,而后者则侧重于美貌、身材等方面的优势。
但实际上许多的红倌人也是由清倌人转变身份而来,到了那个大染缸里,什么样的好人,都会变得污浊不清。
很多女子在进入青楼之前,会跟青楼的老鸨签订一份合同,也就是俗称的卖身契。
在古代契约是相当重要的,跟现代没有任何契约精神不同。
这份契约当中,会严格注明,你是清倌人还是红倌人,如果签订了红倌人的卖身契,那么可就由不得你到时候再装清高了。
但是如果你签订的是清倌人的卖身契,如果到时候你不愿意,而老鸨来强迫你,那么对不起,咱们官府见好了。
因此卖身契是青楼女子保障自己权益的一项重要手段,当然也是抬高自己身价的一种合理手段。
清倌人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卖出高价钱。
买主给的价格达到她们心里的预期价格,那么清倌人的梳拢权,就是阁下的了。
什么叫梳拢呢?也就是清倌人第一次出来接客伴宿。
从此以后,清倌人就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就是让梳拢之人花一大笔钱,把你彻底买断,也就是带回家。
当然还有一条那就是摇身一变,成为了红倌人。
因为清倌人第一次接客以后,如果不能被梳拢者带回家,也就失去了原有价值了,那么身价便会一落千丈,这个时候如果不转变为红倌人,那么想要活下去,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徐邦瑞自然不会带魏广德去看红倌人,这和他的身份不匹配。
实际上,对于像徐邦瑞这样的豪门世家公子来说,清倌人才是他们追逐的目标。
不管是徐邦瑞还是魏广德,自然是不会花大价钱买这么个清倌人回家的,也就是逢场作戏乐呵乐呵就好了。
听美女弹琴陪他们喝酒聊天,魏广德的秦淮之行也就此结束。
在南京城盘桓了几日魏广德就要离开了,徐邦瑞给他找了船直接回九江,对于魏国公府上来说,这再简单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