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的千层马甲 第39章 三十九章

血海之中白骨垒起高山，宿傩单手抵在下颔斜坐其上，黑紫色的指甲随意划过一颗头骨将它挑起放在手中把玩。

咒术师最近似乎有什么计划在瞒着他，特意对他封闭了所有感官，连揍他的时间都短了，宿傩天天蹲在生得领域发呆还怪无聊的。

正想着，白骨底下的血海突然变得极为浓稠，从一小圈逐渐漾开的涟漪发展为越发凶狠的浪潮，宿傩随手将白骨碾成灰烬洒落，不耐烦地换了一边靠坐。

“这种无聊的把戏你还不会厌倦吗？”

强大的咒力喷薄而出，反转术式强劲不容置喙地侵入肉.体。

咒术师寻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宿傩跟着他千年来看了各式各样的死法还挺有趣。

——只不过这一回好像不大一样。

反转术式可以修复任何灵魂以外的伤势，十分不巧，咒术师的灵魂被特殊规则保护着，除非自刀否则任何人都无法伤到，而他要真自刀了，灵魂损害是不会跟着马甲消失的。

肉.体上的伤口无论多严重，反转术式都能在短时间内治愈，根本无法给咒术师留出足够的登出时间。

而这一回像是有什么阻碍了术式，原本治愈的咒力如同汪洋大海扑入，如今却像是临近干涸的小溪。

肉.体虚弱使得宿傩得以反扑争夺控制权，当他在咒术师的身体中睁开眼时，大脑如同陷在极为粘稠的淤泥之中，每思考一秒钟都如同在亿万光年中走过，咒力的运转也同时凝滞下来。

［登出中……］

“你的领域、有点意思啊。”宿傩在缓慢眨了一下眼睛后，动作突然开始变得流畅起来，他的思维依旧处在半混沌之中，却已经在逐渐挣脱无良空处的束缚。

［……10……］

原本禁锢在咒术师识海的血色逐渐蔓延至现实，随着另一重领域的展开，空气如同破碎的镜子出现道道裂痕，两者的碰撞使得空间极不稳定。

［……8……］

“真可惜啊，你的老师就要如同你幼年的树苗一样死掉了。”见无量空处有片刻的凝滞，宿傩咧嘴笑了，虽然咒物没有集齐变得格外艰难，但对于出现破绽的五条悟来说，足够了。

他将满满的恶意掩藏在漫不经心之后：“说起来别忘了，每年的今天给你老师送上他最爱的草莓大幅作为祭品啊。”

［……6……］

五条悟一直以为是出现了第二个宿傩容器，用太宰治和那棵古怪的粉树缠住老师冒充他叛逃以及之后一系列的事。

但是——

“为什么？”这种事情……是读取记忆……吗？

五条悟总觉得一直以来有什么事情被他忽视了，是什么呢，或者说是真的忽略还是下意识逃避呢？

“你的老师真的会弱到这种地步吗哈哈哈哈哈哈——”宿傩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只是利用你来成全他的死亡而已。”

“真可怜啊。”

五条悟有些迟钝地掀起纤长的白色睫毛，仿佛无量空处作用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可怜？说他么？有够好笑的诶。

他以为自己在笑，然而那双苍雾色的瞳孔中满是裂痕。

［……4……］

机械倒数的声音顿了顿——

［是否使用记忆修改液？］

［是。］

［记忆修改液已使用，对象：五条悟。］

［……3……］

咒术师夺回对身体的掌控权，血色在一瞬间从封闭的空间内退去。

“再见，悟。”

“原谅我这个不合格的老师。”

至于宿傩——

咒术师微笑：给爷死！

［……登出成功，欢迎006号重回时空秩序管理局总部。］

废旧仓库中原本凭空出现的纯黑色球体在一瞬间消失，留下白发青年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以及旁边已经没了气息的黑发咒术师。

“走吧。”巨大粉树化作万千光点溶于空气之中，野间纯从束缚状态滑落，随手从自己脖间抹过，血丝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

“不补刀？”太宰治在原地磨蹭着不想离开，回头看向地上的白发青年语气无辜道。

“刀不了。”有些人作为世界的气运支柱，未经规则允许没人动得了。

况且……野间纯撇一眼立马心虚般移开视线……好像已经够惨了，不过能够检测出对方身上记忆修正液的使用痕迹。

也许大概应该……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吧。

太宰治不信邪地对准脑袋扣动扳机，子弹在距离白发青年几毫米的地方顿住随后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他鼓起脸靠近后蹲在地上，一只手捏住白发青年的后颈企图用［人间失格］消除对方这种开挂一样的防护，另一只手握木仓抵在他太阳穴上。

手掌的确穿过无下限摸到了青年皮肤，然而那颗子弹却依旧卡在空气墙中。

“和异能不一样了。”太宰治喃喃道，［人间失格］的作用为完全消除其他人的异能力，而现在来看似乎只能免疫咒术对他自身的能力效果。

“他突破了。”野间纯随口道，作为两个不同异能体系的支柱，能相遇本来就是很稀奇的事情，“走了。”

现在五条悟对于对于他老师的记忆是经过修正的，也不知道后续会不会去找Mafia首领单挑，大概率是不会了……

野间纯叹气，这样一来只能他自己去干掉那位越来越疯癫的老首领了。

太宰治不动。

野间纯奇怪：？

“小咪。”他提醒道，“我的。”

野间纯：……

青年像是漏气的皮球一般不断缩小，一直到太宰治的肩膀才停下，原本的衣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露出小片莹白的肌肤，他面带郁色地甩了甩衣袖。

太宰治露出满意的笑容，走过去戳了戳自家猫咪的脑袋将他带走。

两人离开后不久，仓库中的黑发咒术师周身突然闪过一连串数据——

［警告！警告！咒术世界支柱之一宿傩力量崩坏！紧急修复中……修复完成，代理系统登出中……登出成功。］

六根赤红色的手指代替原本咒术师身体散落在仓库之中。

五条悟揉着头发醒来：“啊咧，奇怪？”

收拾好特级咒物，然后……呢？

没人料到他的老师竟然是隐藏极深的邪恶诅咒师，他追捕后成功抹杀叛逃者收回咒物……听上去还蛮顺利的。

白发青年找了一圈，成功将被扔在角落里的小墨镜带回脸上：“这样比较帅气，是么老师——”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落下，他下意识转头。

身后空无一人。

五条悟沉默几秒又无所谓地笑起来。

一个没什么感情的诅咒师而已，手上还沾着那么多条人命，死了也……正常吧。

好奇怪啊，明明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老师，甚至在他记忆中没有过多的交集，为什么……

回去的路上经过甜品店，他下意识走进去买了一份草莓大福，然后在地铁上想了许久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买。

白发青年靠着栏杆一口一口默默吃掉了所有的草莓大福。

将六根手指交给高专重新封印，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好友。

“回来了，悟？”丸子球球顶在脑后的夏油杰拍了拍他，温和的日光融进狭长上挑的眼尾中。

“杰。”五条悟盯了他三秒钟，“你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发现了吗？”夏油杰无奈摊手，黑色高**服落在身上比前几天少了几分压抑和阴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通了，这个世界确实还不够好……”

他望向似乎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天空，目光温柔，首次放下自己的高傲同挚友吐露心声：“咒术师和非咒术师之间盘踞着无法调和的矛盾，现在我不想逃避了，尽管这很艰难。”

“负重前行，我觉得未尝不可一试。”他收回视线笑起来。

两人并肩走去，阳光穿过树梢在他们身后落下斑驳的光点，声音逐渐远去——

“以后一起成为老师吧，悟。”

“欸？老师么？”

“……”

回到五条家的时候天色暗下来，五条悟让管家去休息，突然他出声：“等等。”

“你还记得……老师么？”五条悟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墨镜。

“当然。”管家叹了口气，“这样卑劣的诅咒您不必放在心上，更无需有任何愧疚感。”

“卑劣……吗？”五条悟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极为认同的情绪，确实卑劣，卑劣到——

他顿住，胸腔中的情绪明明已经堆积到足够让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的程度，但就像充满气泡的瓶子硬生生被瓶塞堵住，很不舒服。

“去休息吧。”他穿过庭院。

随手把小墨镜摘下，握着一条眼镜腿儿在手里无聊晃悠，皎洁无瑕的月光洒落在屋顶、树冠和地上。

一颗幼小刚刚栽种下去不久的树苗蜷缩在旁边高大树木的树冠阴影之下。

它实在太小了，小到五条悟根本没有注意到它径直掠过，小到即便落在心上也察觉不到何时发芽。

他依旧是最强，从学生成为老师。

他只是时不时梦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年，他带年幼的五条悟在窗边看着外面大雨磅礴，脆弱的幼苗在陌生的环境苦苦支撑又在一个月后不可避免地枯死。

他只是偶尔会在半夜惊醒注视着窗外的小树，沉默地回想永远抓不住的梦境，胸腔空荡荡的让他恍惚得总以为还在梦中。

他只是觉得整个人像割裂为两部分，一半清醒又冷漠，一半难受得要命。

当那双苍雾色眼中的星辰在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逐渐暗淡，当明亮的灵魂之光在一次又一次无所谓的嬉笑中逐渐淹没——

无人得见金色光点自其他体内冲出，越过遥远面位将两个不知名体系强硬融合。

世界的碰撞悄无声息，五条悟在某天夜里经过长到他腰侧的小树苗。

他不自觉抚上心口。

那里传来越发强烈的跳动声。

明晚九点见，挥手帕.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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