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圈套

“是不是他，宇文城！”

王戬冷哼，“小煞一直被我扣在珊瑚楼，不曾接触过任何外人。你不会说是屡屡杀了你们九剑门的刘娘子，或是这位魏国的郡主吧？”

小煞和银铃二人交换了个眼光，心中微微尴尬，二人看向王戬、宇文城和刘婉，王戬一脸得逞的神色，宇文城满脸不可思议，然而刘婉却有些难过。

王戬瞒着大家使了空城计，骗众人说沿路有重兵护送，直到抵达弘农郡时，才道明实情。银铃曾在那时问过刘婉知不知晓这件事，她当时说知晓。

她确实知晓，不过是她通过观察王戬和风叔的言行猜到的，且当时出发时她就猜到了，并有意配合王戬。但王戬却未主动跟她说过。她心中难受，王戬从前什么都和她商量，两人一路走来，无话不谈，从不会刻意隐瞒对方。

但自从两人因为宇文城吵架之后，双方都不肯向对方低头，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更遑论和她一起商量。从颍川郡到长安这一路，王戬的筹谋、计划从未跟她提过一句，包括这一次，他设计想套出宇文城的真实身份。

他不告诉她，只是在和她生气？还是对她也已有防备，将她看作和对方是一伙的人？刘婉心中发堵，愈加难受起来，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场王戬安排的大戏。

王戬看向坑底的铁穆昆，“我以你族人的安危劝你投诚，你始终不肯。又以污蔑你已向朝廷投诚离间你们主仆来威胁你，逼你供出你们门主，你却笃定你的门主不会相信。那是因为你知道，你那位门主就在眼前看着你，是也不是？”

“你们门主藏在我们之中，向你传递消息，你才能准确掌握我们何时出发，何时通过函谷，是也不是？”

“毋庸置疑，此人就是他！”王戬复又指向宇文城。

宇文城沉着脸，“王戬，你血口喷人！”

王戬，“你想抵赖也没什么用了，我的人看着你昨夜从珊瑚楼回到客舍后半夜溜了出去，除了你，不会是别人将消息透露出去。”

宇文城眉心微皱，“昨夜知晓今日要出发后，我去了一趟城中商行与掌柜道别，顺便交代买卖生意上的事，想必是在那时不小心泄露了我们的行程。”

王戬冷笑，“弘农郡戌时宵禁，从珊瑚楼出来时亥时已过，你上哪儿去给商行的掌柜道别？。”

小煞和银铃郡主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宇文城。

宇文城一噎，转瞬道，“大街上虽然已宵禁，可我们所在的华新坊并未完全宵禁。”

王戬，“你的荣华布庄在如意坊，大街上宵禁，你怎么从华新坊去如意坊？”

向来波澜不惊的宇文城这一次动了怒，勃然变色，“我们所在的华新坊内有家合盛布行也是我名下产业，你不信可以去查，想着今日一早便要出发，但仍然有些买卖上的事未交代清楚，所以我连夜出门去了合盛布行。”

王戬，“这又能说明什么？消息是你泄露出去的，你直接泄露给铁穆昆，还是通过你门下的布坊泄露给铁穆昆有何区别？”

宇文城义正言辞道，“我从未想过要泄露任何消息，只不过是半夜去布行交代买卖上的事，更不觉得我们何时出发是一件机密不可对外人言说之事。至于这件事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我不得而知。可你歪曲事实，非要说我与外人通风报信！”

宇文城，“再则，消息是否是通过我的布行泄露出去的，还真不一定，你难道就能保证在珊瑚楼时，没人偷听到你的话？我知道你向来对我有成见，上次为了救你，我杀了文娘，你心怀不忿，便故意想设局污蔑我。那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故意透露出去，反过来栽赃我呢？！”

王戬气结，“你分明是强词夺理！”

“究竟是谁强词夺理，是谁小人之心？你这一路从颍川郡到长安，我早可以离开独自前往长安，只是担心你们路上遇伏才一路相随，岂知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如此恶意揣测别人。”

“刚才在函谷口，要不是为了救你脱身，我也不会和阿婉几人拼死一战而被打断了腿！铁穆昆的黄河巨剑差点要了我的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怎么可能是他的什么门主！”

宇文城越说越不忿，“你非要说是我泄露消息给九剑门的这件事，我坚决不认！只恨我不是真正九剑门的人，我若是，这一路下手机会何其多，应当早杀了你这种心胸狭隘之人！”

众人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心中也犯疑，一时不能辨别到底谁真谁假。话说捉贼要拿赃，这证据也不够充分且直接，若王戬真是对宇文城有偏见，刻意设局污蔑也不是解释不通。想到此节，众人都一时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王戬怒不可遏，看向坑底的铁穆昆，“我已知晓你们门主是谁，我劝你还是别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只要你当众揭穿他的身份，我说到做到，定能保你族人安泰！”

铁穆昆，“可惜你猜错了，他不是我的门主。我也不会告诉你，九剑门门主是谁。”

王戬目露精光，“那好，该说的我已说了。你不肯指认他却一心求死，我只好成全你。”

言罢，他眼神示意一旁的一位兵士，那兵士端着火把走上前。王戬对宇文城道，“宇文城，你刚才矢口否认自己不是九剑门门主，为今之计你只能自证清白。只要你亲手将火把投入坑底烧死铁穆昆，我便相信你与九剑门毫无瓜葛。”

银铃倒抽一口凉气，小煞震惊得张大嘴巴，周围几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王戬这么做似乎过于狠毒了。

宇文城一怔，旋即愤怒道，“你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将九剑门的仇恨转移到我的身上，让我麻烦缠身。不过我说过，就算是与九剑门结仇，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言罢，宇文城挥动手中刚刚撕裂的折扇，那凤羽飞来，扇缘齐齐削掉兵士手中火把端头，明火缓缓落入坑底。

说时迟那时快，铁穆昆突然抛出黄河巨剑，巨剑直直插入大坑一侧峭壁之中，他拽着金链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坑沿上，王戬身前。

大地为之一颤，火焰在他身后腾空而起，吐着长长的火舌却未燎到他的衣襟半分。随即，他攥紧手中金链，以力拔山河之势将黄河巨剑拔起，飞沙走石，巨剑被高高地拉起，飞向了他身前不远处的王戬。

风叔脚下移步换影，一瞬间将王戬带走。刘婉抽刀正欲上前，王戬大喝一声，“闪开。”只见他身侧的数名兵士将火把扔向铁穆昆。铁穆昆周身瞬间烈焰高高窜起，化身成一位火人。

怒焰狂涛之中，铁穆昆痛苦地大吼一声，山峦震响。他裹着满身烈焰，兀自狂莽地挥舞着手中的黄河巨剑，那巨剑早已化作一条火龙，在他身侧飞掠扫荡，他身周的一圈兵士立时烈焰焚身，惨叫声此起彼伏。

刘婉等人见铁穆昆成了火人依旧势不可挡，霎时间大火已成燎原之势四处蔓延开来，只好且战且退。

宇文城受伤不轻，左小腿刚才被铁穆昆手中的金链打断，一瘸一拐地跑不起来，这时黄河巨剑追至他的身后，他即将受火波及。危急时刻，刘婉将宇文城扯在身后挺刀而上，以龙雀与火龙周旋。

怒龙裹着烈焰翻滚而来，刘婉长刀蜿蜒绕过巨剑，在巨剑后头的金链上轻轻一击，巨剑抖动乱颤如被打了七寸的蛇，顿时失了气势和准头，铁穆昆忙将巨剑拉回。

小煞闻声也回身来支援。宇文城过意不去，“这里危险，你们赶紧跑，别管我。”

刘婉却不理他，心中正兴奋，只因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她终于领悟了如何克制黄河巨剑，她对小煞道，“铁穆昆以长链控制巨剑，破绽就在长链之上。”

此话一出，小煞立即领会刘婉的意思。巨剑罡猛霸道，可金链却更为柔软，加之长链对巨剑的控制延迟缓慢，并不十分灵巧。若是避开巨剑，在金链上做文章，那便有法子牵制住巨剑。

刘婉故技重施，绕过黄河巨剑，劈、剁、搂、挑、片、砍、削、抹，使起了快招。小煞则使出‘昆山玉碎’，两把传世神刀并不以蛮力相抗，绕住金链以快应万变，招式如落英缤纷频频变换，眼花缭乱让人目不暇接。

一时间，刀光细碎如花，绕着赤金长链旋转飞舞，火光刀影之中，叮叮当当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两人觑得一时机，一左一右从旁同时攻向铁穆昆的中门。铁穆昆不得不抽动金链回援，巨剑回身，笨重缓慢，却不及两人手中的刀灵敏，待它一转身，二人立即变换走位，互相策应躲了开去。

铁穆昆扑了个空，狂怒不已，身披张牙舞爪的火焰，举起铁锤般的拳头，抡圆了手中的金链。被烧得滚烫的黄河巨剑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的身周牢牢护住。刘婉和小煞的刀穿梭在巨大的火轮之中，小心翼翼地周旋。

宇文城折扇撕裂，受了内伤，右小腿骨折，无法运功相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他见铁穆昆抓住破绽，抡起的黄河巨剑一锤向刘婉砸去，连忙大喊，“阿婉小心！”

须知刘婉刚才那破绽不过是故意抖落，她见巨剑迎面飞来一个仰身从巨剑之下滑近铁穆昆身前。顺势一招‘大卸八块’，龙雀大开大合刀刀划过铁穆昆，只听见皮肉噗噗作响，滚烫的热血飞溅。铁穆昆一吃痛，双手齐齐将金链挥来，小煞的七星望月刀闪电般钩住金链，刘婉趁机挪步躲开。

铁穆昆反手绞动金链想套住小煞，小煞连忙抽刀，趁机欺身上前，一刀砍在铁穆昆的左臂上。铁穆昆一吃痛，狠狠地甩动黄河巨剑，巨剑裹着烈焰飞向小煞，他连连移步后退，可剑身极近他避无可避，滚烫的巨剑重重地将小煞撞倒在地，他的前襟被燎起了火，身子倒地翻滚。

“嗷！”一声嚎叫，却不是小煞发出的声音。刘婉不知何时绕到了铁穆昆的背后，当铁穆昆与小煞缠斗时，身后中门大开，刘婉看准时机一跃而起，龙雀刀挺刀穿心而过，铁穆昆早已受烈火焚身血肉模糊，此时一刀穿心已是油尽灯枯，他嚎叫一声，如山岳般的身躯重重倒地，再不省人事。

烈焰将这位巨人身躯吞噬，火海之中已难辨其面目。道旁黄河浪涛滚滚，任世事变迁奔流不息，这位猃狁族后裔生于黄河之滨，最终也葬于黄河之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