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远交近攻

众人饮罢酒各自回房，第二日再在王戬房中聚首，风叔和小乐才知昨日刘王二人发生的事。王戬隐去和刘婉成亲一节，只说夜娘是误会了他们为红露的同伙才绑了他们，最后大家各自说清楚，便道了歉放了人。

风叔道，“九剑门竟是使了美人计将整个铁弗部都控制住。若我们找上刘乌狼，只怕凶多吉少，幸好遇见了夜娘一行人知道了内情。”

小乐却担忧道，“此番知晓了内情，知道铁弗部和九剑门是如何勾结的，想要阻止九剑门从塞外买铁矿，让铁弗部断了与九剑门的来往，反而更难了。”

王戬，“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这里有一条妙计，此番就是召集大家来商议具体的对策。”

风叔，“郎君有何妙计？”

王戬，“远交近攻！结交远方的盟友，攻下近处的敌人。我们与夜娘，是远方的盟友，九剑门是中原的敌人，红露是夜娘身边的敌人，我们与夜娘要除掉的目标是一样的。”

小乐，“此计甚妙！只是那红露绝非等闲之辈，当初能将夜娘逼走，如今又在铁弗部王帐经营两三年，要对付她，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王戬心知小乐的担忧，“正是如此。红露能将铁弗部掌握在手中绝非等闲之辈，她当初逼得夜娘差点连命都没了，夜娘受打击不小，要想办法劝她重新振作与我们结盟，再借她对草原和红露的熟悉，详细筹谋如何对付红露。”

这时刘婉开口，“我去劝！我已有办法，一定会让夜娘与我们合作。你们别小看夜娘，别忘了她可是博尔部族长之女。”

***

刘婉和王戬重新找上夜娘，邀她单独详谈。

三人坐下后，刘婉开门见山，“我今日来寻你，就是想问你今后作何打算？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厮，任由他逍遥快活，任由红露鸠占鹊巢？”

夜娘眼中毫无波澜，淡漠道，“我不是没想过复仇，可我一介女流，带着幼女，除了几个忠心相随的仆婢，一无所有。那红露武艺高强，深受刘乌狼宠爱，背后又有江湖势力支持，她要什么有什么，我拿什么和她斗？与其以卵击石，不如安心将阿玉抚养长大。”

刘婉，“阿玉本是草原公主，该在草原上享受众星捧月的生活，可如今在这里混得灰头土脸。你龟缩在这间客栈内，苟且余生不要紧，可你想过阿玉吗？她本不属于这里。”

夜娘冷笑，“你不用激我。那刘乌狼重男轻女，嫌弃我没给他生儿子，阿玉本就不大得他欢心，就算留在王帐，是不是个众星捧月的公主都难说。”

刘婉哂笑，话锋一转，“我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你可知我为何要离家出走？”

她接着道，“我自幼习武，武艺超群弓马娴熟，非我自夸，寻常儿郎绝非我敌手，少时我便以为自己将来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可是汉人怎会允许女娘参军，我父母见我年纪一到就要给我议亲，连我的亲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所以我不得不从家中逃了出来。”

夜娘疑惑，不知她为何突然讲起自己的事。

“我在中原行走，见我汉人的江山土地尽数被胡人占去，胡人成为主宰中原的主人，而我汉人却要反过来在胡人手下苟且偷生，心中也会不忿。”

“但见识过一番后，便又觉得也不是完全不可取。胡人进入中原，将他们的风俗和习性也带了过来，胡人性情开放，不拘小节，给中原大地迂腐刻板的旧思想，增添了新的生机。”

“汉人讲究妇主中馈，女娘被关在后院负责专管一家人的衣食住行，许多妇人终其一生不曾出门见识外间风物，就算有女娘在外抛头露面做买卖，那都是谦卑地躲在郎婿身后做下手。汉人女娘纵有天大的见识才学，也只能以辅佐郎婿为荣。若有女娘想要如儿郎一般，出门主事，那便好似违逆了天命一样让人不能接受。”

“然而反观胡人女娘，可以独立门户，住持家中事务，出门应酬。有女娘代父从军，有女娘为郎婿奔走求官，还有女娘干脆自己做掌柜，在家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能自己说了算，我看了好生羡慕。”

“刚到这里，我见你一个妇人带着一帮女娘撑起一家客栈，便对你心生敬佩，想来你定是个有能耐的人，可你刚才那番话却是令我大失所望。”

听了刘婉的话，夜娘面露赧然。

“你说你一无所有，比不得红露。可你分明是如草原公主一般能一呼百应的人物，你才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如何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你自幼生长在草原上，比红露对草原更熟悉；你是博尔部族长之女，有博尔部万千族人做你的后盾；你父兄为铁弗部称霸草原立下汗马功劳，你有铁弗部大臣和百姓的信任和支持。没有刘乌狼的爱又如何？那厮没有你能有今日？那厮没有你才算个屁！”

刘婉看向夜娘，一声冷哼，“这偌大的草原都是你的靠山，若我有你这么好的条件，定要自己翻身做主，将刘乌狼也制住。那红露一个外来的汉人女娘都能掌握住整个铁弗部，你一个从前的草原公主难道还做不了主？！”

“说得好！”那位牵马的老妇突然从门后进来。

夜娘忙解释道，“阿嬷不是有意偷听我们说话。她见你们找我谈话，担心你们找我的麻烦，说要跟过来，是我让她守在外面的。”

老妇身躯微微佝偻，头发花白，满脸风吹日晒侵蚀的沟壑褶皱，然而双目炯然有神。她看向夜娘，“那时我救你们出来，让你在此蛰伏，一来是敌人有备而来，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对我们知根知底，我们却不知对方底细。二来，你为情所伤，心神不平，灰心丧气。”

“这两三年过去了，你的心情渐渐平复，意志慢慢坚定起来。而我们又逐渐打听出红露的消息。加之那红露在王帐横行霸道，露出真面目，铁弗部的大臣多有不满，反而总是念及你。刘娘子的话不无道理，眼下就是我们复仇的好时机！”

夜娘凝神，对刘婉道，“刘娘子为何突然这样劝我？你们找刘乌狼到底所为何事？”

刘婉莞尔，“夜娘聪慧！其实我们此番找刘乌狼，正是为红露此人而来。”

“我们跟你说过，红露是江湖门派九剑门下的一位统领。但是九剑门在江湖上作乱生事，他们鼓动胡汉仇杀，利用佛教沙门造反。你听我说过这些事后，想必去打听过，已有所耳闻。”

“九剑门私造弩箭兵刃作乱，他们所用精铁皆来自塞外铁弗部掌握的铁矿。我们是魏国朝廷的麒麟密使，追查铁矿之事到此，听你所言才知，九剑门是通过红露控制了铁弗部，才能源源不断地从塞外获得精铁。”

“此外，我们还查到红露控制铁弗部，妄图利用铁弗部入侵中原，搅乱中原局势，九剑门好趁机从中渔利。刘乌狼想得美，以为有红露帮他，他也能入主中原分一杯羹。且不说如今魏国兵强马壮，中原这块骨头他啃不啃得动，就算他真的出手，也只会是九剑门的炮灰，”

“如此一来，我们的敌人岂非一致。我们都要拿下红露，你是为了铁弗部为了草原，我们是为了阻止九剑门在中原作乱。我们互相联手，各自多一位朋友多一份助力。我希望你能做草原的主，到那时，我们帮你驱除红露，你帮我们断了铁弗部与九剑门的勾结。我们双方就是互利共赢！”

夜娘与老妇交换了个眼神，老妇朝她微微点头。她看向刘王二人，“我看刘娘子大气爽朗，王郎君睿智沉稳，你二人一个有勇一个有谋，我信你二人，你们这个盟友，我们愿意结交！”

刘婉，“那我们击掌为誓！”

言罢，刘婉和夜娘走近对方，各自伸出右手击掌，再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刘婉，“天地为证，我们结为盟友，联手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

夜娘，“天地为证！”

击掌罢，夜娘问，“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办？”

王戬开口道，“眼下刘乌狼不在王帐中去了草原上猎马，正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夜娘，你父兄如今被贬到矿上，博尔部族人又被分散到其他部族中，你能不能暗中联络你父兄，以及分散到其他部族的可靠族人？”

王戬，“你要想重返铁弗部王帐，需要手上有兵马支持。若我们帮你父兄逃离矿山，他们还能不能召集旧部？其次，你要一一梳理，小心联络，看看那些分散在其他部族的族人，能不能说服所在部族反过来支持你。”

夜娘旋即明白王戬的意思，“我们早策划营救父兄出来，只是先前人手不足，若有王郎君等人襄助，再好不过。待父兄出来，我会与他商议召集旧部，利用分散的族人策反其他部族之事。”

“你们放心，从前我什么都听父兄的，这一次我自有办法劝动他们听我的。”未免刘王二人怀疑她能否说动父兄，夜娘又补了一句。

王戬点点头，“这是第一步。第二步，这些年你是否偷偷搜集了许多红露的罪证？”

夜娘答道，“确有其事。”

王戬，“有了这些罪证，接下来这步就好办了。你们需要暗中联络王帐中受红露排挤、对她厌恶、支持你的大臣，将罪证展露给他们，让他们作你重返王帐的内应。你所要联络的大臣，必须坚实可靠且有威望，要谨慎挑人，宁精勿滥，以免泄露先机。”

夜娘点点头，脑中过了一遍王帐中的大臣，胸有成竹道，“王郎君放心，王帐中好些大臣当年也是同父兄一样，随刘乌狼征战草原。他们眼见博尔部分崩离析，父兄获罪被贬，不免心生兔死狐悲之情，一直都很顾念我。”

王戬放下心来。“前面两件事，需要你们出主力。但接下来这步，就该我们出手。红露在王帐经营势力许久，我们千里奔袭去王帐和她对峙，于我们不利。我们要想办法将她引到此处，引到不见客栈中，给她来个‘关门捉贼’！”

夜娘，“如何将她引来？她岂是能轻易被诱，肯离开巢穴之人？”

王戬于刘婉相视一笑，“别的诱饵或许不行，但我与刘婉可不是一般的诱饵，除非红露不是九剑门的人，有我俩在，她绝不会错失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