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翌日，风叔仍不与他二人同路，独自前往查探，王戬和刘婉二人往中峰瑶光寺拜访。

中峰山色苍翠，林木葱茏，山顶云遮雾罩，绿枝凝霜，好似仙境一般。

然而到了瑶光寺前，二人却怎么也挪不动脚。这寺庙之华贵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放眼望去，高门华屋，殿顶叠起，庙宇敞丽，光华耀目，门后绿荫夹道，鲜花披庭，有如天上宫阙一般。

正当二人在门外徘徊，考虑要不要寻个沙门来问问时，一老和尚拎着把扫帚走到门口扫起了地。

刘婉定睛一看，正是昨日他们偶遇的那位老和尚，她欣喜地叫道，“老和尚！”

老和尚抬起头，看着二人，端正地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这么早就来进香，如斯诚心，二位定会得佛陀指点。请进！”

刘婉和王戬走跨进山门，老和尚自顾自地认真扫地，似乎既不痴也不颠。刘婉好奇地问，“老和尚，原来你真的在瑶光寺修行啊！你昨天是自己找到路回来的么？”

老和尚面上波澜不惊地回到，“阿弥陀佛，贫僧整日在瑶光寺修行，不知女施主所言是何意。”

听了他的话，王刘二人均是一愣，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来。

老和尚仍是埋头扫地，慢条斯理地扫到刘婉背后时，这时刘婉听见老和尚低声说道，“千万别被人看出来你们认识我，要低调！”

王刘二人互看一眼，刘婉十分配合，大气不敢出，低声应了句，“好。”

老和尚，“待会儿跟着我，别跟太紧了，不必声张！”

刘婉，“嗯。”

言罢，老和尚又将门前细细打扫完，才捉着扫帚离开。刘婉和王戬起初在他附近闲逛，看他走了，便远远地跟在他后头。

两人跟着他一路往瑶光寺里走。这座大庙，堂庑周环，曲房相连，丹楹刻桷，画栋雕梁，甚是华美。庭中花木扶疏，松竹兰芷，垂列阶下。四处香火袅袅，流香吐馥，宛如仙宫阆苑一般。置身于其中让人流连忘返，不知今夕是何年，唯愿问道长生不问红尘俗世。

老和尚领着刘婉和王戬七拐八拐直往里走，来到一座汉白玉的六角七层宝塔之下。那宝塔冷白透光，望之心生清净，塔每层内都供奉着琉璃宝珠，六面塔角垂着金玲，风动铃响，宝铎和鸣，清脆之声妙不可言。

而宝塔又立在一处观星台上，观星台高约一丈，也是汉白玉筑成，四面围着汉白玉栏杆，栏杆下的汉白玉砖上刻着鲲鹏遨游，仙女乐伎，祥云浮动和白鹿仙鹤。无不昭示着早登极乐，往生法门，永离诸苦之心愿。

老和尚走上观星台，凭栏而立，仙风道骨，当真如身临仙境一般，好似欲乘风飞去。

刘婉和王戬等了多时，见四周无人，便也登上观星台，走到老和尚身旁。良久，老和尚方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二人，一脸神神秘秘，开口问，“钱都带够了吗？”

刘婉和王戬，“？”

刚才还觉得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一路走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丝毫不敢逾矩，怕惊动了哪位仙人，咋一被问‘钱’这种俗物，刘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戬立马接过话淡定地回道，“都带够了。”

老和尚露出满意的神情，“你们也知道，寺里都是世所罕见的宝贝，要拿到十分不容易，我也是冒着杀身之祸才帮你们弄到。”

王戬，“多谢老和尚相助！此番若能拿到宝贝，定会重金酬谢！”

老和尚满意地点点头，“好说好说。”

见疯疯癫癫的老和尚这么严肃，刘婉也不免紧张起来。

老和尚，“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宝贝。”

王戬，“宝贝在哪里？”

老和尚，“马上就带你们去看。这回要跟紧一点，别走丢了。那边守卫的人很多，你们要小心些，别被抓了。若真是被抓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刘婉点点头，“好。”

老和尚下了观星台，便朝塔后走去，分花拂柳，行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小小的木门。快走进小木门时，他脚步轻移，偷偷靠在了门后，又挥手示意王刘二人噤声，随即扒在门缝上朝里张望。

刘婉透过门缝朝里看了眼，心头一震，门后是个庭院，院中皆是全副衣甲的部曲，在廊下和院内巡查守备。

老和尚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细木棍，将门后的木栓给捅了下来，接着等了好一会儿，突然打开小门，一个箭步冲到了小门斜对角的一座假山后。

刘婉和王戬，“......”

老和尚既未发出指令，又没提前告知，俩人都有些始料不及，仍在门后没来得及一起跑过去。这时刚好有一队巡查的部曲走来，两人只好躲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

待部曲走过，刘婉透过门缝看见假山后的老和尚使劲地朝她递眼色，示意她依样画葫芦，赶紧跑过去。

原来每两拨巡逻部曲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木门右侧刚好有一处拐角挡住了后头那波人的视线，可趁此机会跑到假山后躲起来。

刘婉看清后趁着前一波巡查的部曲走远了，后一波尚未过来，抓起王戬开了门就冲过去。走之前还要不忘把门关好，以免露了馅。

假山在庭院中连绵盘绕，层层叠叠，老和尚带着二人在其中穿来走去，忽而钻洞，忽而翻山越石。有时路窄，要侧着身横着走，有时洞矮，要猫着腰低着头走。偶尔还能转到能听见外头人声的地方，这时三人就需要拼命屏息敛气，轻手轻脚，以防被人发现。

一路行来两边山石嶙峋，都有遮挡，三人在假山中走了一路都不曾被发现。

可突然走到一处石道前，一边是假山石壁，另一边却无遮无挡大剌剌地暴露在外面，园子里的部曲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假山石壁前的动静。刘婉看过去，好在无遮挡的这一截并不长，只有十步之遥，过了这一段另一边又有一丛假山遮挡。

老和尚趁院中巡逻部曲调转方向看不到此处，一抬脚轻巧几步就越过去了。过去后转身朝王刘二人示意，好似在说，‘看，多简单！’

刘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贴着石壁的石道极窄，大约就是成年男子双脚并拢的宽度，走起来稍有不慎，很可能会跌下去。巡视部曲调转的视线不过几弹指又会转过身来，若动作不够快，定会被发现。

王戬示意刘婉安心，让她先过去，刘婉轻轻在山壁上点了两下飞到对面等他。只见王戬蓄势半晌，好容易等部曲转过身，一个健步冲向对面。他迈出平生最快之步伐，极力保持住平衡感，眼看快到对面，胜利在望时，脚下却踢中一块小石子，喀啦喀啦地跌落石壁。

小石子惊动了园中的部曲，眼看着那些人开始转头，千钧一发之际，刘婉顾不得许多，一伸手将王戬拽进假山后。待部曲们看向假山上，只见着几颗石子磕磕绊绊地跌落山壁。

为首之人道，“你们几个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部曲得令跑到假山下，四处张望了一圈，回去复命。“报告领队，未发现异常！”

躲在石壁后的三人松了口气。好险！差一点就被发现了！老和尚朝刘婉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刘婉默默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接着，老和尚领着他二人又弯弯绕绕走了好长一截，来到一个出口。和刚才一样，这个假山的出口对着一处大殿的廊庑，趁两拨巡逻部曲一前一后被大殿拐角遮挡，老和尚迈步冲上廊庑钻进了殿门之后。

这回刘婉有了经验，看他脚下一动，也立即拽着王戬跟着跑了进去。

这殿内并没有供奉佛像，也没放卷轴经文，全是一些粉雕彩绘的精巧案几摆件等器物。他们从一个门进，穿过大殿又从另一个门出。出去时，几乎和前两次一样，也是趁着巡逻部曲被遮挡的间隙跑进附近的另一间殿内。

那廊庑下的死角有时能遮挡的间刻十分短，廊庑之间的距离又长短不齐，有时十分难以掌握窜门的时机，三人好几次差点露出马脚。

第一次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事，刘婉心如擂鼓，死死地抓着王戬的衣袖，恨不得直接拽着王戬飞檐走壁。可不知这老和尚要带他们去哪里，她到底是忍住了，跟着老和尚四处乱穿。

他们一间一间大殿地穿过，有的殿内放着杯碗盘盏都是精致的金银器皿，有的殿内放着钗环首饰全是华美的珠玉玛瑙，有的则放着参茸熊掌都是各种名贵药材，有的则放着织锦虎皮全是各色绸缎皮毛。

这些镂金雕玉、珠光宝气和鲜衣怒马直把刘婉迷花了眼，心想就算到了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吧。然而老和尚丝毫不为所动，连看都不看一眼，带着刘婉和王戬径直穿过大殿，这间走那间，那间跑这间。

刘婉心道，这些宝贝都不是宝贝，那老和尚要给他们看得该是何等的宝贝!她心中隐隐期待起来。

又穿过几间大殿，刘婉察觉越往里走，守备巡逻的部曲反而越少，三人穿梭起来更容易。渐渐的，鼻尖能嗅到桂馥兰香，四周飘来一丝浓郁甜腻的味道，隐隐约约还听见了年轻女娘的莺声燕语和戏水之声。

刘婉心下犯疑，抬头看见前方大殿云遮雾罩，莺莺燕燕的笑声自内里传出，听了竟让人心中一荡，她禁不住脸上一红，不自觉地瞥了眼王戬。

接着她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说这里有些不对劲。老和尚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扇窗户下，向他二人招收示意。

原来宝贝在这里？王刘二人走了过去。

看老和尚揭开窗户，刘婉也跟着揭开窗户。然而只瞥了一眼，刘婉扔下窗户，大叫一声，“啊！”

她都看到了什么！羞愤直击天灵盖，恼羞成怒之下顾不得许多了，刘婉气急败坏地指着老和尚，骂道，“你你你，你们这些个修道之人怎如此不知廉耻！实在无耻之极！”

饶是又羞又怒，刘婉也不忘了瞥一眼王戬。发现王戬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一般，虽强作镇定，也心虚得朝她看了一眼立马挪开视线。

倒是老和尚，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啊哈哈哈！这是不是绝世好宝贝啊！啊哈哈哈！是不是很难得啊！”

两人的声音立马引起殿内人的警觉，“是谁！”四周的部曲也被惊动，纷纷赶来，见了他二人大喝一声，“有刺客！”

老和尚扔下一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宝贝给你们了，你们欠我的钱记账上，下次记得还给我。”言罢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