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 第13章 第十三章 传闻

刘婉从王戬府上出来后，又去了四季雅舍。在掌柜和跑堂人惊恐又疑惑的目光中，要了间上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夜里又去王戬推荐的酒馆里小酌了几杯，直到微醺，方才回四季雅舍。

翌日一早，刘婉便骑上黄骠马，出西城门，往西去了。这条官道可通往长安，路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道旁林木葱茏，浓荫密布，花间莺啼，绿柳垂枝。刘婉信马由缰，走走停停，一边赶路一边欣赏道旁春景。

跑了不知多久，来到一处溪水边。刘婉下马歇息，任由马儿去吃草饮水。郊野的水草似乎比马厩的草料更合口味，黄骠马将头埋在草丛尽情享受，长长的鬃毛垂下，透过春日暖阳越发地油亮金黄。突然，它甩甩头，仰颈嘶鸣，前蹄焦躁地踢了踢地面。

刘婉上前拍拍它的头，安抚道，“好马儿，莫要慌！”随即高声道，“各位打扰到我的马儿吃草了，何不现身一叙？”

几位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人渐渐从林中围了出来，看装束与前夜的刺客当是同一拨人。

为首一人开口道，“王戬在哪里？”

刘婉听到此话，放下心来。昨日天不亮，王戬扮作部曲，混在梁首领等人之间和刘婉一起出门，他们各自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按照王戬的推测，昨日凌晨这帮刺客损伤惨重，不会留下太多人手在附近监视。他们一涌而散，天色晦暗，留下来负责监视他们的黑衣人一定看不清到底谁是王戬，他只好锁定重要目标追踪，而这目标很大可能会是杀他们最多人的刘婉。

刘婉引开黑衣人，梁首领等人会武功，自会想法逃脱。王戬则趁天不亮找地方藏起来。

刘婉看着黑衣人，奇道，“我怎么知道？”

那人，“你少装蒜，你明明跟王戬是一伙儿的，前一晚还替他杀了这么多人，你当我们傻？”

刘婉叹了口气，“此番真是亏大了，你们不知，我也是被他利用。”

“我本与他素不相识，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替我解过围，我好心想报答他，哪知被他骗去替他杀人。前一晚的事我很抱歉，昨日我已与他分道扬镳，后来发生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人却道，“我们查过，你是麒麟密使，王戬也是麒麟密使，你们不可能没有瓜葛。你若不说出他在哪里，九剑门是不会放过你的。”

刘婉抱着刀好整以暇，“你们又不是没跟我打过架，就凭你们几个，确定能拦住我吗。”

为首之人一声长哨，林中立马悉悉索索地钻了一十二人出来，人人手持弓*弩，腰悬箭囊。这些人一出现就引弓拉弦，一瞬间一二十支弩箭已将刘婉团团围住。

刘婉不动声色，“我确实不知他去了哪里，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为首之人，“你别以我们只是吓唬你，就算杀了你，我们照样能找到他。”说着，那人举起手就要发出命令。

刘婉忙道，“等一下！”

“我虽不知他在何处，不过我可以回洛阳城帮你们找他，或许他愿意出来见我。”

“你说话算话？”

刘婉，“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自己的命当然比一个毫无瓜葛的人的命重要。”

那人冷哼一声，“哼！我劝你别想再耍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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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婉拨马回城，先不紧不慢地来到白马寺前的安平巷口，找到那家汤饼摊子，要了碗汤饼。

在城外晃悠了一上午，还没正经八百地吃上一口饭。这家的汤饼实在令人回味，不过是碗朴素的汤饼，却有着家的窝心和温暖。正当刘婉沉浸在一片烟火气中，耳畔却飘来隔壁桌人议论的声音。

甲，“欸，你听说了吗？克虏刀法和龙雀刀重现江湖了！”

刘婉吞咽不及，口中的汤差点喷出来。

乙兴奋地说道，“听说了，城里都传遍了。那把龙雀刀可是武帝赐给冠军侯霍去病的宝刀，克虏刀法又乃霍将军自创，当年他就是凭借这两样法宝所向无敌击退匈奴的。可中原安定后，克虏刀法就渐渐失传，龙雀刀隐没于世，这几百年来只断断续续地在世上出现过。想不到这两日到处都有人在传，龙雀刀和克虏刀法一齐出现在江湖上！”

刘婉心头一紧，将龙雀扣了过来，遮住‘勇冠三军’四个字。

丙，“二十多年前胡族军侯混战，汉人遭殃，有位名叫华朗的大侠自称从高人处习得克虏刀法，专杀胡人，一时间威震中原。只是这人十多年前受伤退隐，再没出现过。难道是华大侠重出江湖？”

甲，“据说这次江湖上那个会克虏刀法的人，使得正是宝刀龙雀。我记得当年华大侠手上是只一把普通的大刀，并不是龙雀。”

乙，“说得也是，这消息搞不好是讹传。哪有那样凑巧，宝刀龙雀和克虏刀法同时现身江湖！华大侠当年使得也不一定是真的克虏刀法，他不过是想借这个名头吓唬吓唬胡人罢了。‘龙雀’到底长什么样，谁又见过。我明日也去弄把环首刀，说是‘龙雀’，谁还能说出个真假来？”

甲，“言之有理，说不定是有人想借此出名。传言有可能是假的，刀和刀法有可能也是假的。”

丙却担忧道，“可江湖上突然有了宝刀龙雀和克虏刀法现世的传闻，必将引起胡人的忌惮和恐慌。中原安定了二十年，胡汉和睦同居，这时候出现这样的流言，就怕是有人想再挑起汉人和胡人的矛盾。”

一聊到这里，其余两人都赶紧朝说话那人嘘声，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刘婉握紧手中的刀，眼中精光一轮，到底是谁在散布这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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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婉知道会有人暗中监视她，在找王戬这件事上，少不了要装模做样一番。于是她先向卖汤饼的老媪打听了一下，又去了四季雅舍向小帮工打听，结果无非是一无所获。

夜里，她又去了王戬推荐的那家酒馆小酌。浓妆艳抹的胡姬见她一人独酌，未免孤独，便热情地拉着她到酒馆中央跳舞。

旁边胡床上有乐伎弹奏着欢快的胡乐，许多服色各异的人随着乐曲热烈奔放地起舞，他们不分民族、不分儿郎还是女娘，聚在一起旋转跳跃。

刘婉哪里适应这等场面，被胡姬拽过去后，挣脱手想要逃下去。正好这时，好几人转过来，一边围着她跳一边将她挡住。刘婉一阵眼花缭乱，晕头转向，僵立在当中无所适从。

一浑身花花绿绿，顶着大花毡帽的胡人妖娆地扭了过来，卷曲微黄的虬髯挡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朝她使劲地递秋波。刘婉尴尬地别过头。

那人开口，“这位梁子（娘子），挑雾（跳舞）四狠油区滴（是很有趣的），牛奇来（扭起来）牛奇来（扭起来）！”

刘婉定睛一看，嘴角抽搐，“王...子尚...？”

王戬朝她眨眨眼，并小声提醒，“跟着跳啊，否则就露馅了。”

刘婉摆出一脸‘我不会跳’的表情，一动不动。

王戬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教学，“很简单，扭一扭，转一转，跳一跳。”

刘婉扫了眼四周，见众人尽情地载歌载舞，并无人关注她，终于生硬地摆了摆胯骨轴。

王戬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微笑。接着道，“你见过那些人了？”

刘婉，“嗯。如你所料，他们在城内城外都安排了人追踪你，还带了弩箭，就等着你出现。”

王戬，“你放心，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你明天就按计划进行。”

刘婉，“好。我另外还有件事要问你。”

刘婉把今日在汤饼摊听到的话跟王戬说了一遍。

王戬，“你怀疑是我传出去的？这传闻明显对你不利，我还指着你送我上长安呢，以我超凡脱俗的智慧怎么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刘婉本也不信是王戬传出去的，但一时之间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

王戬略一思忖，突然叹了口气，“哎！辛亏你遇见了我。”

刘婉一听就知道此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信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好话，硬是不接茬。

王戬，“应当是九剑门的人将龙雀刀和克虏刀法现世的消息传到江湖上的，看来他们是想拿此事大做文章。我猜不日将有大事发生，你身陷其中是逃不掉了。”

“江湖险恶，你涉世未深，怕是应付不了这帮人。好在如今你我二人结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放心，此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定助你渡过难关。”

刘婉，“呵呵，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王戬，“刘娘子何必这样客气，我们可是过命之交。”

刘婉，“说的也是，若不是被你拖进来，我也不会成为九剑门的靶子。”言罢，刘婉拂袖而去，不想再理厚颜无耻之人。

王戬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喊道，“你别生气啊，我说过我会负责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