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锦恋玉[穿书] 第5章 师傅

练翡抱着团团还在感叹书灵这个又偷又骗的作风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只见地臣依旧一身白袍，面带三分笑地走过来，在棋盘对立面的位置坐下。

地臣垂目看了一眼练翡刚刚为了抱团团随手放在桌前的黑白棋子，笑问：“会下棋？”

练翡点了点头：“会一点点。”

“很好，陪老夫下完这局如何？”

虽是提问，地臣却直接从黑棋棋罐里摸出一粒黑子，毫不犹豫地放入棋盘之中，定子的位置正好是刚才练翡在和书灵交锋时走的那个位置。

练翡眨巴眨巴眼，看着黑棋的落位，一时竟想不出地臣到底是什么意思。

纵观棋局，黑白阵营厮杀胶着，并且黑棋略显劣势。地臣执黑子走的这一步，不说是最烂，也变相于是摆烂了。

练翡实在看不懂，他不觉得地臣这么个大军师会在对弈上露出这么一个巨大的破绽。可他心中反复打谱，也参不透地臣这步棋到底用意为何。

实在想不通的练翡，丝毫不敢妄动。

时间流逝，很快黄昏日暮，天光渐暗。

地臣看着眼前这个盯着棋盘快入定的后辈，又看了看在他怀中已然熟睡的黑团子，陷入沉思。

龙锦失踪百年，完全查无所踪。他们几位龙锦座下出了名的，一位背叛，一位在逃，两位监禁。而他便是被监禁的其一。

百年对于仙家岁月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他虽身被监禁，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得知世间之事。

清柳居外的结界是他所设，他被监禁不得出去，那监禁他的仙自然也别想进来。但他留了“钥匙”，只要感应到尊上，结界便会自动开启。

他知道尊上没死，但也知道“钥匙”大概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直到两天前，这个后辈抱着尊上一缕神识幻成的黑色团子出现在他面前。

一开始他自然也会怀疑是某仙派来的试探。但经过两日的调查，他现在几乎可以确认，这个后辈与任何势力无关。只是突兀的出现，抱着尊上的神识，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只是，他还是不敢尽信。练翡此灵十分的矛盾。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怀中抱着的黑团子就是尊上。他不识尊上的气息，却又知道关于尊上的最隐晦的秘事。

……弥天宗……

地臣这两天将收集来的关于弥天宗的情报翻的滚烂，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眼前的后辈到底哪里来的笃定。

是的，笃定。他笃定了自己会出手帮他，也就变相于告诉自己，他笃定尊上就在弥天宗。

你说相信他么？这后辈从何来？终何去？与尊上是何关系？

这些问题在这里不能问。他的结界防不住有心之辈的耳朵，事关尊上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你说不相信他么？他现下怀里就抱着“尊上”，且“尊上”依赖于他。

地臣难得的陷入了苦思之中。

“啪”的一声轻响将地臣游走至体外的苦思拉回身体。

地臣定神一看，原是练翡一脸纠结的将白子落在了棋盘上，正是他当时自己走的那一步，白子连气绞杀黑棋。

随后他看着练翡小心翼翼的提子。直到最后一颗黑棋从棋盘上拿开，他也没有如释重负，而是微蹙着眉头，安安静静地看着棋盘。

练翡觉得自己眼前已经出现幻觉。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都变成了一个个的小人，拿着刀剑在奋力厮杀。而刚刚地臣落下的那颗黑棋幻化的小人，正叉着腰，看着练翡落下的白子露出计谋得逞的微笑——

“好了，是老夫输了。”

地臣忽然开口。

练翡一怔，抬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地臣。

“这棋局原是百年前，尊上与老夫的对弈。下至此处时，突发军情。之后事务良多，这盘棋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傍晚的天色总是变化的特别快。地臣说话时，天色已经昏暗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练翡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在他不明白地臣的意图之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地臣貌似也没有在等他的回应。他转头看了看天，唤了一声：“彩衣娱人，掌灯。”

“好。”远远的，彩衣应了一声。

练翡不明白地臣这一系列的操作，开口问道，“为何？”

为何与他下棋？为何故意输棋？为何留他？为何帮他？

“这句话该由老夫问你，”彩衣和娱人各自拿了顶莲花样式的手提灯笼过来，一左一右立在地臣身侧。地臣脸上的笑意再添三分，他看着练翡，问“为何？”

回旋镖正中眉心。

练翡沉默。最怕“为什么”不带前置条件。

但相对的，这个句式总是会得出意想不到的答案。只不过，这次被地臣玩成了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那叫一个疼！

练翡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黑团子，想着该交出怎样的答卷才能让地臣的这个“为何”满意。其实他隐约知道，地臣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答案说出口不难，难的是，该怎么样让地臣相信。两天的时间，够地臣去调查自己，调查弥天宗，调查他想知道的一切。

自己一个底层小妖灵，如何能窥见天下最隐秘的事情。这些若不解释，地臣如何信他？但，这些事，在这里不能说。而且练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他看向地臣，眼神与言语间充满真诚。

他说：“我为他而来。”

地臣脸色一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练翡点了点头，再重复一次：“我为他而来。”

地臣盯他良久，却见他丝毫不慌，也没有再解释什么的意思。

“明早院子里会来客人。你早些儿起。”

地臣起身，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自行回了房间。

“好。”练翡起身回应。

所以，他这是完全得到地臣的认可了么？

-

第三天一早，因着昨天地臣的吩咐，练翡早早就起身洗漱，在房间里一边陪着团团玩耍，一边等着。

没过一会儿，房门便被敲响。

练翡抱着团团去开门，只见两小只齐齐站在门口，依旧是彩衣发言：“昨天和你说的客人来了，地臣让你过去。”

练翡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抱着团团随着两小只一起去到前厅。

地臣还是坐在太师椅上。

下首的官帽椅前站着一个中年年纪，外貌敦厚的男人。男人对着地臣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说话动作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玉儿来了？过来。”地臣面对着门口，自然一眼就看见了出现的练翡，立刻就对其招手。

练翡不懂地臣突然的亲近究竟为何，但也聪明的没有拆穿，只是默默走到了地臣身边。

地臣和善的对着中年男人笑道：“这就是劣徒，练翡。”又对着练翡介绍道：“这位是现任柳仙城的城主，凡见山，凡城主。玉儿，叫人。”

柳仙城城主，灵蛇族的族长？练翡听到来人身份便已明了，他乖乖开口：“凡城主好。”

凡见山老实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好好。这就是仙长的关门弟子么，果然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天赋异禀，天资卓越。”

这官腔可真是够重的。练翡心想。

“什么人才，玩心重的很，不服管教。”地臣摇了摇头，又面带宠溺地看着练翡，“玉儿，听闻弥天宗一甲子一次广招弟子的时间快到了。你老是说想去外面看看，让凡城主给你个名额，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好家伙，这就是特权主义的优待吧？果然地臣已经想好怎么帮他了。

以地臣徒弟之名，这身份可就丝毫不输大长老家的嫡孙了。

-

凡见山这是第一次来到清柳居。虽然地臣在这里已经住了百年。

百年前，地臣刚回来的时候，担心这位已经成仙的大妖精会对柳仙城目前的权力局势形成冲击，他们几个掌权的都明里暗里的来拜访过，只是全都被地臣拒之门外。包括地臣本家那一脉也没能见到地臣的面。

就这么着过了百年，掌权者们一开始还会让人在结界附近监视，后面就只会在宗族大会的时候偶尔提起城郊还住着位仙长。

凡见山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位大人物，没想到昨晚他忽然收到大人物的纸鸢传书，约他今早清柳居一见。

他一夜辗转难眠，脑子里反复在想这位大人物为何要见他，就是没想过竟然是为了弥天宗招徒这么一件小事。

他暗暗打量练翡。这小子也是灵蛇一族，长相身段在美人如云的蛇族，算是拔尖。只是这姓氏、这血脉……

仙长为何会收这么一个灵做徒弟。

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因为什么得了仙长的青睐。凡见山脑中问题良多，面上却丝毫不显。无论如何，仙长的吩咐他是不可能违背的。

这位仙长，百年前跟在那位战神尊上身边，风光无两。即使后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一个小小的名额而已，没必要为了这个得罪这位仙长。

凡见山心思百转，实际时间不过一瞬，他笑呵呵地应道：“不过是一件小事。既是仙长的吩咐，见山一定照顾好仙长的小弟子。”

地臣面露满意地点了点头，“玉儿，还不谢过凡城主。”

练翡从善如流，抱着团团不好见礼。只是微微弯了弯腰，说道：“谢过凡城主。”

凡见山笑容不变，只道：“客气客气。”

于是，地臣与凡见山相约，今日未时，练翡带着地臣信物去到柳仙城城主府邸。由凡见山引荐，明日一早登上飞舟前往弥天宗。

凡见山走后，地臣对练翡递出一枚看似普通的墨玉戒指，说道：“这是储物戒，乃是中品法器。除了日常储物，里面还封有我一道神识与三道鞭意。神识么，老夫估计你到柳仙城就能用上。鞭意的第一道，在柳仙城估计也保不出。另外两道你要省着些用。”

“谢谢师傅。”练翡笑着接过戒指，自觉戴到右手食指，储物戒自动调整大小，适应指根的粗细。

地臣对他如此的称呼并不意外，只是笑道：“老夫这个师傅，可真是便宜了。”

练翡闻弦知雅意，立刻退了两步。先将团团放置一边，对着地臣毫不犹豫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后期龙锦出山，地臣回归龙锦身边。和大反派几次斗争的胜利都有地臣在背后出谋划策的身影，深得龙锦的信任。这属实是靠山中的大靠山，认这个师傅，练翡觉得自己赚大了。

地臣笑着起身扶起练翡，“老夫百年未出清柳居，千年未回柳仙城，对城中的权力局势不甚明了。但你无须慌乱，摆好你地臣唯一关门弟子的谱，凡见山会为你铺平去弥天宗的道路。只盼你切勿忘了此去的本意。”

练翡回忆着书里描写的礼节，对着地臣对拳弯腰，认真道：“是。徒儿必不忘初心。”

“如此甚好、甚好。”地臣笑道，眼角不经意划过地上的团团。

“呜唧？”团团眼中只有练翡，正在对他的行为和激动的心情表示疑惑。

地臣又道：“既作为你的师傅，我这里有一套功法传授于你，名叫蛇行影。此乃本家上品保命功法，你可要多加练习，切莫怠惰。”

说着，他伸出两指朝着练翡眉心一点，一套完整的功法口诀出现在练翡的识海之中。

练翡惊讶过后，在脑中将功法过了一遍。立刻明白了这功法的用途，也明白了地臣的用意。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最惨的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过还逃不掉。而这套功法就是教人逃命的。初期移形换位，中期缩地成寸，后期则是能快速化成蛇形的同时使出幻术已达到逃命的功效。最绝的是，这是部上品功法，哪怕是上界的大仙，亦能被幻术硬控几秒。实在是居家旅行，救命逃生的最佳选择。

“徒儿谢谢师傅。”练翡这会儿这声师傅，叫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地臣点头，“你即刻开始修习，午时前后应能练至初期。去到柳仙城也好有个保障。”

练翡随即了然，难怪地臣和凡见山约好未时见面。

“是！”他立刻答应，抱上团团回到自己的竹屋。将团团往床上一放，食指点了点黑团子的眉心，说道：“团团乖，接下来不要打扰我哦。”

“呜唧。”团团应了。

练翡笑了笑，爬上床盘腿坐好，闭眼开始练功。

午时刚至，练翡收功睁眼。

“呜唧。”团团见练翡睁开眼睛，马上就蹭了过来。

“我的团团啊~”练翡抱起团团，用脸颊磨蹭毛茸茸，以表达自己高兴的心情。

他果然如地臣所言，在午时前后将功法练到了初期。

“呜唧~”练翡高兴，团团自然也高兴。

功法即已小成，便是时候离开了。

练翡抱着团团站在清柳居的院子门口，地臣与两小只站在门里，看着两人。

地臣从袖里乾坤袋中摸出一块翠色圆形玉珏递给练翡，“此乃信物，收好。去吧。”

练翡恭谨地接过玉珏，细细打量。温润翠绿的玉牌，正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地臣的“臣”字。背面则有一条天然的雪白条纹，雕刻师匠心独运，将白色条纹雕刻成了一条巨蟒，正是地臣的原身。

“见此玉珏如见老夫。”地臣淡淡道。

练翡神色一正，自然听出自家师傅的言外之意。难怪给了神识还要给玉珏呢。

他小心将玉珏收好，对着地臣躬身一拜：“师傅，徒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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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臣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直到看不见练翡的身影，才低低道了一句：“百年了……尊上，终于有您的消息了。”

“他可信？”彩衣幻回了“山鸡”形态，扑腾了两下翅膀攀上了地臣的肩膀。

地臣微笑：“棋品看性格。这孩子心智坚定，又有成算。他说为尊上而来时，眼中有光。老夫信他。”

“也是。都百年无音讯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彩衣摇了摇“鸡头”。

娱人飞上地臣另半边肩膀，第一次开口说话，“要告诉磐时吗？”

地臣想了想，摇头，“磐时沉不住气。尊上现在只有一道神识，有识却无智，此事急不得。”

“尊上现身于此，那位怕是已经知道了。”

地臣抬头，对着空气道：“若你还保有对尊上的一丝敬意，晚些时候再上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