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失败以后 第4章 围炉煮茶

“你瞧，我这官服怎么样，漂亮吧？”

宴秋站在裴应章面前转了两圈，显摆道。

裴应章眼含笑意，裹着披风坐在煮沸的茶炉前看她，道：“漂亮。”

“就这两个字？”宴秋嫌弃地问，伸手将盛放的红梅折一枝下来，坐到裴应章对面，将红梅花瓣揪下来一瓣一瓣放入茶炉中，抬眼道：“你知道刚才我在杜若和朱槿面前转的时候她们夸了我多少句吗？”

“连青峰那个面瘫说的话都比你多。”

“青峰说什么了？”

“青峰说，很漂亮。”宴秋加重语气。

裴应章轻笑，笑颜似院中红梅上的一点白雪，破碎凄艳。

天空又飘起小雪，今日无风，雪花就那样慢慢地落下来，落在屋檐阶下，落在煮沸的茶炉中，落在对面之人的眼角眉梢。

庭院里只有他们两人，下雪使世界变得很安静，茶炉在“咕噜噜”作响，宴秋在“咯嘣咯嘣”嗑着烤焦的花生，红色的花生皮与白色雪花一起落进泥土。

冬日与好友围炉煮茶，话聊家常，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清闲过了？

“你说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呢？麻辣醋鱼片、爆炒小龙虾？还是五味酒酱蟹、细抹羊生脍？对了，你还病着，可以来一碗十全大补汤！”宴秋嘀嘀咕咕开始报菜名，眼睛明亮闪烁，满是期待。

“你...”裴应章有些无奈，“先不说后面几个是什么，你确定前面两个这里能有？”

“怎么不能有？”宴秋略略偏头看他，“我当二小姐时整日在家研究最多的就是食谱，还挖掘出了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厨娘，她做饭特别好吃，只听我的描述就能把菜品做出来，还能不断进行改良。”

“在我的调教下，她已经成为一位全能厨师，无论古代现代，煎炒油炸烹煮烤、饮料、果脯、糕点都能制作！去皇宫当宫廷御厨绰绰有余！”

“你还真是会享受。”裴应章评价。

“谁说不是呢？”宴秋得意挑眉，茶水煮得差不多了，她起身用厚厚的方巾垫着将茶壶从炙热的风炉上提下来，将沸腾的茶水倒入两人身前的茶杯。

裴应章垂眸看一眼，陷入沉默。

姜朝人煮茶或清饮或调饮，清饮只放茶叶，调饮放入姜葱蒜等，而宴秋却荤素不计，山楂、陈皮、龙眼、桂花、梅花、冰糖、绿豆、生奶，凡是手边有的，都往里面放去，生生把茶煮成了后世的奶茶。

沉默时又听对面的宴秋抱怨，“要是有吸管就好了。”

等热气稍稍散去，宴秋捧起温热的茶杯啄饮，她整个人缩在藤椅上，腿上盖着大氅，毛茸茸的黑色狐裘将她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不给寒风灌进去的机会，双手小心捧着茶杯，升腾的水汽氤氲了她的脸庞。

裴应章的眼神在她脖颈的黑色狐裘停留一秒，那原本是他的，现在倒成她的了。

“哎裴应章，你在现代时是做什么的？会的东西也太多了。”宴秋跟他闲聊。

“工程设计师，一位热爱文学的工程设计师。”裴应章回答，然后问，“你呢？”

“历史。”宴秋闷声回答，“我学历史的，这个专业在现代找不到工作，来到古代倒是派上大用处了，虽然历史上并没有姜朝。”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一会儿，宴秋忽然问，“你说，咱们还能穿回去吗？”

“我不知道。”

......

试官令下来后朝野很是乱了一段时间，一些大臣没想到皇帝居然真的把他们罢黜了，被罢黜后又嘴硬不肯表现出慌乱，发挥阿Q精神想：

这朝廷没了我们这些大臣还能转？强撑罢了，陛下早晚会请他们回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臣们已经准备好瓜子看宴秋的笑话。

作为这个制度的提出者，宴秋对结果负全部责任，自然要事必躬亲，不容任何人阻止捣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倒头就睡。

这不，今天刚一下朝她就跑到了大理寺旁观判案。

大理寺卿与少卿这种重要职位一定要交给自己人，原来的那几个对陛下又不怎么忠诚，宴秋当即把他们赶了下去，可选官选到现在，大理寺却没有任何进度，没有一个人能胜任，期间闹出不少笑话，导致案件积压，庭狱混乱。

“谋杀亲夫，应判死刑！”

“守孝期间不可婚嫁，婚约无效，且坦白从宽，应从轻发落，免死！”

“婚约无效也是谋杀，根据《姜朝刑统》中的法条，属于‘谋杀已伤’的情况，自首也不能减刑，判处绞刑。”

“守孝期间嫁娶是为不孝，孝大于天，为守孝而反抗便不可判死！”

“孝大于天，夫也大于天，她已经收了那几担粮食，他们就是夫妻！”

“那粮食是她叔叔收的，不是她收的，不作数。”

“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那谁来赔他的粮食和手指？”

“那也不可判死刑，应该赔钱，让她交钱买命。”

“...”

左一句右一句，旁边听审的宴秋脸色越来越黑，这么简单的一个案件，居然让他们吵了这么久？

坐这么长时间她早理清了来龙去脉，就是一个名叫阿风的小女孩没有父亲，又逢母亲去世，于是她的叔叔就用几担粮食把阿风卖给了一个又老又丑的光棍，阿风为逃跑，就在夜里用砍刀砍下了那个老光棍的一根手指。

左边翰林院出来的认为该案件属于“谋杀亲夫”应判死刑，右边下边官府调上来的衙役认为女孩是为守孝不可判死，让她出钱买命。

“停！都别吵了！”宴秋猛地站起身，一拍定锤道：“把阿风的叔叔给我抓起来，杖八十，砍一指，赔偿那个老光棍三十五两白银，阿风赔偿四十两白银，限三年时间内赔付，结案！”

按照购买力换算，姜朝一两白银相当于人民币四千，那老光棍买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当妻子，赔他七十五两算便宜他了，要不是在古代，这老光棍也得下狱。

“宴冬，把他给我抓出去，杖五十！”宴秋指着左边认为应该判处死刑的酸儒书生下令道，然后看向右边的衙役，“再给你三天时间，不行走人！”

说完袖子一甩大步离开，走到院子中又听到那个正在挨打的书生大喊冤枉，气不过走过去给他两脚：“夫大于天？判处死刑？我大你爹！翰林院？我呸，回去我就让陛下把你贬为庶人！”

踹完人后蹬蹬噔走出大理寺，宴冬连忙跟上。

“宴秋，别生气了，为那些人生气不值当，别气坏了身子。”宴冬跟在身后哄人，他身材高大，比宴秋高出一个头还要多，可跟在后面要快走才能跟上，可见宴秋气得有多狠。

从大理寺出来，一路经过卫尉寺、尚辇局、尚舍局，过含光门街，到司农寺的门口才停下来，被冷风一吹，宴秋冷静不少，她不能因为这件事浪费太多时间，这些事情是早就预料到的，何必生气。

站在第四横街，左边是司农寺，右边从东至西依次是秘书省、左武威卫与右领军卫，其中秘书省负责管理国家图书、修撰国史，左武威卫与右领军卫属于京城守卫，而司农寺管得就太多了：

粮食供给与加工，食盐、马料、薪材分配，种植果蔬，饲养家禽，生产丹药，京城绿化，官户管理、其他税收等等，总领上林、太仓、钩盾、导官四署，并领诸监，机构庞大，职能繁杂。

宴秋想了想，这不就是农业部吗，民以食为天，何况还是在古代，这个部门更是重中之重，只些微权衡了几秒，宴秋就抬脚朝司农监大门走去。

司农监这个部门还算老实，上面领导没闹事，因此司农卿与司农少卿还安安稳稳地待在他们的位置上，就是下面一个六品官丞脑子太轴，坚决认为女子不可为帝，看他那么坚持，陛下就随他的意同意他告老还乡了。

宴秋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头看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面记录了各个部门的职能与官员情况，哪个重要职位空出来了、上面领导是寒门还是世家、与朝中大臣有什么关系、能力如何、贪污还是清正、对陛下继承皇位的态度...

为及时记录，宴秋书写都用碳笔。

“小心！”

看得太入神，没注意路，宴秋抬头就见一车的冰块，不知要运送到哪里，如果不是宴冬拉她一把，她恐怕一头就撞上去了。

“你们怎么走路的？”

“放肆！”

运送冰块的官吏下意识回头骂道，然而当他听见宴冬的呵斥对上他那双奇特的眼睛后，立马就跪在了地上求饶，“大人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两位大人...”

“好了宴冬，是我没注意。”宴秋扶宴冬的胳膊一把，然后对地上抖如糠筛的官吏道：“你先起来。”

“谢，谢大人。”那官吏从地上爬起来，但依旧弯着腰，一点不敢抬头。

“你们现在的少丞在哪？”

顺着那位官吏所指的位置，宴秋带着宴冬暗中考察这位新上任的司农少丞情况，司农寺面积很大，两人绕了几圈才找到地方。

甫一进入，就发现里面热闹得跟过年一样，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却繁而有序，有事情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宴秋看到一个肚子大如皮球，嘴上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正站在中间大声指挥：

“都精神点！这些东西都是要运送到宫中的，是要出现在上元节晚宴大人们的桌子上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仔细你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