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生心咯噔一下,手指轻轻抽搐。
片刻后,在陆轩审视的目光里弯眼笑道:“自然是哥去哪里,你的小迷弟就跟到哪里呀。”
叶澜生笑得可爱,陆轩目光微微挪动半寸。
之前莫名而生的气也消了大半。
陆轩轻撮指尖,彻底冷静下来。
“也好,师父他老人家应当也很想念你。”陆轩淡淡道。
叶澜生的心再次咯噔一下。
他很想对着陆轩讨饶说“哥,你放过我吧能不能不要再提你那个师父了!我错了说一百遍可以吗?”
他方才才做足的心理功课又全部崩塌了。
刀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想起自己的谎言即将被戳穿,叶澜生止不住的想摆出一张苦瓜脸。
御剑路上,只见陆轩频频回头。
其实也没有回头几次,但这频率放在陆轩身上那可就太多了,因为通常他都是头也不回的,只有叶澜生一个人叭叭一整天。
“你今日......是怎么了?”陆轩犹犹豫豫问起。
他努力牵出一个笑,语气却依然是无精打采的,“哥,我好饿。”
陆轩按下剑身,“那去吃点东西。”
于是每过一会儿,就听叶澜生一直叫。
“哥,我肚子疼。”
“哥,我......”
“哥......”
......
陆轩面色严肃,调转剑身:“你到底怎么了?”
对上他哥一双疑惑的眼睛,真的很想把一切讲出来。
可男主对魔尊的痛恨他是在小说里领教过的。
最终叶澜生吞了吞口水,把苦涩全部摁在心里,“没什么,快赶路吧,早到还能拜见你师父。”
陆轩“嗯”了一声,侧头调过剑身。
不出半日,便抵达了男主所承师门。
二人站在山门前,身后是一条依山而建的险而陡的小径,逐渐隐没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
身前豁然开朗,一旁的石柱上刻着几个笔力遒劲、气势磅礴的大字——长清宗。
叶澜生默默跟在陆轩后面,前方站着一个青蓝色道袍的年轻修士。
他下意识评估了下,面容还称得上周正,只是那眼神却带着一股子刻薄,一下子冲淡了五官带给他的好形象。
连陆轩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此刻对方正眺首以望,目光扫到他们这边时模样显得拘谨了不少,快步走来。
“得大师兄传讯后我便在此恭候,您终于回来了,这一趟下山感觉如何?”
叶澜生瞄了一眼这人,发现这人虽然态度拘谨,但熟络的语气却显的和陆轩关系不一般。
陆轩沉默一瞬,淡淡回了句“尚可”,显然不想提在魔界的那段经历。
“哥,这位是?”
这人淡淡扫了一眼他,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敌意,“时候不早了,我带大师兄去见长老吧。”
居然装作看不见他,叶澜生心底轻嗤一声。
小把戏。
这时陆轩却突然出口:“这是我的师弟,十三峰第二峰峰主大弟子李振。”
李振这时倒有态度了,略显惊讶地看了陆轩一眼,似乎没想到陆轩会这么介绍他。
见李振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侧面有不虞,叶澜生故意勾上陆轩的肩,不咸不淡说了句,“早啊,李道友。”
不知是不是他没看清,李振好像抽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不早了,已经下午了。”
三人一路御剑到大殿门口,李振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师兄,长老们和掌门都在里面。”
而后转头对他说道:“议事之地外人不得入内,你就在这等着吧。”
叶澜生才不听他的,转头拉住陆轩的手可怜巴巴,“哥,地儿不熟,我害怕。”
耳边传来一句话,“随我进来。”
在李振面色沉下来的那一刻,他转头冲这人绽出一丝灿烂的笑容,成功见对方破防,心满意足地扭头走了。
进到大殿里,首先看见的就是坐在上位束着道冠的掌门,剩下的长老啊什么的乌泱泱一堆人,正挨个站在台阶下方,见陆轩过来,有的面露惊讶,有的赞叹,有的惊恐,神色不一。
叶澜生把这些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暗自冷笑,果然如此,书里到后面男主拔除祸根,追查害他落入魔尊之手的真凶,首当其冲就是长清宗那几个视陆轩为眼中钉的长老。
陆轩一上前便跪拜道:“弟子陆轩携师弟叶澜生参见掌门、师父、各位长老和师伯们。”
叶澜生随即也跟着行了一礼,却没跪。
“你这小儿,见了掌门为何不跪?”随着声音响起,一道威压压在叶澜生身上。
区区元婴期的威压,压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叶澜生本就心情不畅,闻言轻蔑说道:“你不是我师长,我为何要跪你?”
“你这劣童,怎如此目无尊长?!”
“够了!”
一声低喝在大殿回荡,方才说话的那人顿时闭了嘴。
叶澜生看向出声的那人,正是掌门。
化神期。
心中评估了下在座的这群人,基本都是元婴,只有三个化神。
还好,有逃跑的空间。
待掌门和陆轩一问一答式例行询问完毕后,紧接着便提到了花朝秘境。
他一边竖起耳朵,眼睛也不忘放过在座的几个化神期,寻找着陆轩的师父。
那个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中年男人是陆轩的师父吗?
看着不像。
那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呢?
嘶也不像啊。
书里描写陆轩的师父是个白胡子老人,挺慈祥一人,最后因多次窥探天机早死,结局陆轩还想复活他。
这时一句话吸引了叶澜生注意。
“行了,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轩儿,这次就由你带队去花朝秘境,我也放心。”
“陆轩必不辜负掌门所托。”
“其他人都散了吧,你们俩留下。”
待人走光,掌门盯着他瞧了片刻,说道:“是个好孩子,轩儿这次落入敌手还好有你。”
叶澜生如芒在背,讪讪道:“应该的,应该的。”
掌门又道:“你师父既与轩儿师父有旧,便去见见他吧,他......唉。”
叶澜生听的心里不住咯噔,这么个语气莫非是男主师父快不行了?
果然,陆轩语速急切,“师父又卜算了吗?他现在在哪?我去看看他。”
掌门叹了一声,转过身负手道:“后山石崖洞里,离花朝秘境开启还有半月,趁这段日子你多去陪陪他吧。”
看到陆轩这么着急,叶澜生也有点心疼,我轩哥唉,神色第一次这么露骨。
跟着陆轩去了石崖洞,叶澜生看了一眼洞门,心里有点发怵,说道:“哥你先进去陪你师父吧。”
陆轩淡淡扫他一眼,“师父叫你来的,一起。”
见推脱不过,他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说:“好吧!”
一进去拐个弯,便看到一个白胡子须发老人盘腿侧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在叶澜生踏入石洞的刹那说道:“你们来了,坐。”
老人睁开眼,不咸不淡看了一眼他。
心像是被一股力揪住,高高吊起,叶澜生有些如坐针毡。
陆轩眼眶微红,手在抖,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便如此声音也染上一丝哭腔,“师父......”
鹤鼎面容松下来,摸了摸走上来的陆轩,和蔼道:“生老病死乃是常事,莫哭莫哭。”
叶澜生站在一旁心情复杂,一边唾弃自己怎么能用他的师父哄骗男主,一边又惴惴不安生怕他的师父揭发他。
吞了吞唾沫,手不安地撮着衣角。
待鹤鼎真人交代了一些事给陆轩后,他的目光移过来,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
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面容憔悴的小老头儿眼神和蔼,却让他的不安和负罪感达到顶峰。
一向嘴上像装了弹簧的他此刻干巴巴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陆轩,发现陆轩也正盯着他,只不过面色低落。
如果要是被揭穿了......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他下意识望向陆轩发现对方面色如常,这才意识到这是传音。
但内容令他震愕不已。
他抬头对上那双苍老的眼,仿佛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看透了,连灵魂也无所遁形。
他听见这个人说:“你非此界中人,可想回去?”
叶澜生脚步微顿,眼中光芒不定,同样传音:“您看出来了?”
鹤鼎点头,“此等天机不可泄露,否则轻则丢失性命,重则魂飞魄散,这一路难为你了啊。”
“那您可知回去的方法?”他问道,语速急切。
鹤鼎却是摇了摇头,“老夫只看到了一段你与轩儿的缘分。”
叶澜生心想,确实是缘分,会被杀头的那种缘分。
而他与鹤鼎的传音被收在眼里,陆轩选择沉默不语。
这时,鹤鼎猛得喷出一大口血来,面色灰败。
叶澜生吓了一跳,陆轩同样跑过来,甚至还一个踉跄,想要给鹤鼎输送些灵力,没想到鹤鼎却握住他的手说:“不用浪费了,老夫已时日无多,轩儿寡言少语,性子沉默,不擅结交朋友,你们既交情不匪,轩儿我便托付给你,往后还需你代为照看。”
说着,鹤鼎又咳嗽几声,习以为常地擦去嘴角的血,殷殷看着他。
叶澜生偏头看了一眼陆轩,点点头,神色凝重,“您放心吧,只要我在一天,就保证把他养的白白胖胖。”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鹤鼎疲惫地挥了挥手。
叶澜生扶着步子都走不稳的陆轩,临转头的一眼看到鹤鼎的神色。
无人知道那一眼包含的意义。
出了石崖洞,陆轩挣脱开自己的搀扶缓缓迈步向前,他竟无端觉得这背影有些萧索。
他走过去,喊了一句:“师兄?”
陆轩没有反应。
走到面前,才发现这人心不在焉地盯着悬崖。
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绝壁之上长了一朵白花,突兀却又孤寂,此刻已谢了几片花瓣。
“走吧。”陆轩收回目光突然说道,“我先带你去你的住处。”
一边走陆轩一边介绍,声音低沉,“长清宗一共有十三座山峰,每一峰都由峰主代为管理,我师父是第一峰峰主,也是掌门之下修为最高的人。”
叶澜生心生奇怪,问道:“我见方才大殿上掌门侧边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修为不是比你师父要高吗?他为何不是一峰峰主。”
陆轩平淡地解释,“你知道我师父会算卦,可这世上甚少有人知道有一种人天生天机眼,能看透人的气运,是窥算天机的能手,但若是心术不正,则会带来大祸害。”
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师父就有半个天机眼,因此能坐上第一峰峰主的位置。”
叶澜生一怔,这设定他还真不知道,因为原著里就没写。
他摸了摸下巴,嗯,果然是很少人知道啊。
待到了住处,陆轩简略说道:“此处是我的住处,你先在此歇着,我还有事,去去便回。”
叶澜生知道第一峰就只有陆轩一个弟子,因此确实没有其他住处。
陆轩见一切安排妥当,便准备离开。
叶澜生见状拦在陆轩面前。
眨了眨眼他问道:“你还要去干什么呀哥?”
陆轩说道:“不日便要启程去花朝秘境,我去给师弟们嘱咐些事。”
对噢,他一拍脑袋,想起来陆轩还是个很负责的大师兄。
陆轩走了,叶澜生百无聊赖地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树丛和零星几朵花,眼神呆滞。
他哥的院子真是很符合他哥的性格啊!
简洁到没有一丝生活气息。
书房里全是古籍,他看不懂;木架上花花草草,他不感兴趣;院子里光秃秃的,他只能搬屋子里唯一的板凳坐这“赏花”。
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这是大师兄的房子,你怎么在此?”
叶澜生转头,一吐嘴里的狗尾巴草。
哦豁,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