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 第9章 卓云掉马甲

闻人潇潇不怕陶兰舟，仗义执言道：“小师叔是要镇压邪祟，可师弟们灵力不支，勉强算上我，还有林胥……”

“林胥？”陶兰舟两道冰冷狐疑的目光看向卓云。

“我就是林胥。”卓云心里慌张脸上镇定，殷勤说道：“早听说陶门主仪表堂堂气度超群，今日得见实慰平生，门主比传闻中更加英姿勃发英武不凡，颇有大家之风，堪称修神道之楷模，堪称天下苍生之守卫，抚仙门在您治下一定能发扬光大……”

卓云知道陶兰舟最讨厌溜须拍马，故意说了一串恭维的话，果然陶兰舟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耍嘴皮子没用，对付邪祟得有真本事，可别是绣花枕头窝囊废。”

卓云忙道：“陶门主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

“如意，召来！”陶兰舟不和卓云废话，他的佩剑应声飞进裂谷，片刻又飞归来落在他手上，剑上无血无尘，他知道邪祟不好对付，准备结法阵镇压：“我来的方向是北，我守北面结天缚，兰宁守南面，潇潇和安岚守西面，林胥守东面，以此处为中心，大家守好方位等我的信号。”

赵安岚是安字辈的大弟子，刚过二十岁，他和张兰宁是陶兰舟的左膀右臂。

“其余的人尽快退出去，免得碍手碍脚的，再遇到什么邪祟，直接杀了！”陶兰舟一语既出，抚仙门的弟子齐齐称是。

徐放鹤站出来，怯怯地毛遂自荐：“陶门主，我也去，我帮潇潇和赵师兄守西面。”他自认比不上赵安岚，但想守护潇潇也想出份力。

“就凭你？”陶兰舟冷哼一声，当众揭他的短处：“若非潇潇帮忙，你连锁妖山都闯不过！但你并非抚仙门的人，我管不着你，你要想害死他们，尽管去吧。”徐放鹤不敢再说，默默地看着潇潇西去，又担心又不舍，讪讪地与众人向外退。

卓云和陶兰舟同行了一段路，分开时陶兰舟又警告他：“要是因为你让邪祟挣脱出来，我就把你喂给它当点心！”

卓云忙说不敢，心想他当了十年门主，劳心劳力地磨性子，怎么还那么暴躁？

卓云又向东行了里许，来到指定的方位，攀上一棵牢靠的大树，他发现地裂并未延伸至此，推测地裂并非地龙翻身而是邪祟所致。

可是，哪来的邪祟呢？乩童没来之前，李家村一直相安无事，是他招来的么？

卓云越琢磨越奇怪，但他能确定自己被人算计了，那只带符纹的布兜是铁证，有人想借他的手做些什么，可是为什么选自己呢？或许当他踏进李家村时，他的身份就被人识破了；又或许是更早之前……

一股强大的力量靠近了，是陶兰舟动手了，用的是抚仙门最强的镇压法阵“天缚”——天缚形似是一张大网，以咒语为经纬，灵力为辅助，将邪祟束缚其中，而镇压咒语只传给本门弟子。眼看天缚从北边延展过来，卓云源源不断地注入灵力，东西南北四面交汇，天缚闪着亮光沉入地下，奇怪的啸叫声随之消散，邪祟拱起的高地也重归平整。

然而天缚只能镇压邪祟，不能修复裂谷，也不能复活损毁的树木，树林里已是千疮百孔。众人在外面汇合，蛇群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一条都没剩下。闻人潇潇和赵安岚打坐调息，张兰宁神色疲惫，陶兰舟板着脸不说话。

等到卓云出来，姜怀雁情绪激动，指使弟子们拦住他，卓云不耐烦地问道：“姜堂主又要如何？”

“你害死我门下十几个弟子，害得他们曝尸荒野，这笔账该怎么算？”

“还有完没完了？”卓云急于摆脱纠缠，专戳姜怀雁的痛处：“人是邪祟杀的，你要报仇就不该逃出来，该和它拼个死活。”

姜怀雁说不过他，抱着断臂向陶兰舟说道：“抚仙门是修神道的表率，与雁北堂是同僚之谊，请陶门主说句公道话！就是他串通通神殿的人，偷了神使大人的东西，才侥幸结缘，问了起死回生之术……”

陶兰舟转向卓云，目光深沉地盯着他：“你想复活谁？”

“陶门主管得太宽了，我可不是你的门下弟子！”卓云口吻生硬，他不敢久留转身向外走：“林某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

陶兰舟目光深沉地望着他的背影，冷不防地喊了一句：“卓云？”

卓云下意识地顿了顿，暗骂一声上当了，展开身形疾奔而去。

“真的是你！”陶兰舟咬牙切齿地去追。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与他相处过的张兰宁、见过几面的潇潇和徐放鹤，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年轻弟子们，大家前后脚跟了过去。姜怀雁犹豫了，一个弟子问他：“师傅，咱们不去么？师兄们的仇……”

“南天柱一战，被他坑死多少人，十几条人命算什么？”姜怀雁愤愤然，勉强咽下这口恶气：“想杀他报仇的人多不胜数，咱们先走，自然有机会收拾他！”

卓云一口气跑回通神殿，陶兰舟就追到通神殿，边追边喊：“你跑什么跑？”

“我要是不跑，幕后黑手就跑了。”卓云来不及细说，直接踹开大门硬闯，迎门的小童拦不住他。陶兰舟见他动了真格，索性陪他闯进去。

院子里没有香客空荡荡的，卓云高喊道：“有香客上门，神使大人不露露脸吗？”

声音在几进院落间回荡，神使没有露面，小童们见他癫狂不敢靠近。许多道士先后脚赶过来，他们也在树林里寻宝，被突如其来的地裂打断了，听说是抚仙门镇压了邪祟，又听说消失十年的卓云现身，纷纷跟过来看热闹。

陶兰舟道：“看来他跑了。”

“是跑了还是藏起来了？”卓云看不出纰漏，摸出来一只小巧的竹蜻蜓，先念了几句咒语，又咬破手指滴了几滴鲜血。竹蜻蜓吸足了血，却仍是翠绿色的，摇头晃脑地醒过来，懒散地振了振翅膀。

卓云敲了敲它的脑袋，吩咐道：“你闻过他的味道，把他找出来！”竹蜻蜓从他手掌里飞出去，在院落里飞来飞去。

有人认出来这门绝技，惊呼道：“这不是神龙苏家的追踪术么！”

又有人说：“他不是早上结缘的林胥吗？难道真是卓云！”

“他就是卓云，就是那个大瘟神！姜门主亲口说的，他用了换颜咒，脸换了心还是恶的，刚露面就害人，方才地裂就是他搞的鬼！”

还有人义愤填膺，想借他人之手打抱不平：“抚仙门的陶门主也在，怎么还不清理门户……”

陶兰舟不耐烦地瞪过来，那人识趣地闭嘴——修神道人人皆知陶兰舟脾气不好，又暴躁又霸道，背地里戏称他是疯狗，谁都不想被疯狗咬一口。

竹蜻蜓飞进大殿，在殿内绕了几圈，最后盘旋在一尊石柱旁边，卓云的眼睛一亮：“找到了！”他正要出手，陶兰舟抢先一掌拍过去，从石柱内逼出来一个红色的人影，正是身穿红色镶金华服的乩童。

卓云抓了把香灰趁其不备撒过去，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乩童的脸上头上沾了灰，一袭华服也未能幸免，灰蒙蒙的，稍微动动就扑簌簌地掉灰，他呸呸吐了几口，狼狈不堪地骂道：“你的手段太下作了！”

“对不住了神使大人，我实在有话要说，又怕你隐遁不见。”卓云不以为耻，他拍掉手上的灰，递过去一只脏兮兮的布兜：“你看这是什么？”

乩童嫌弃地瞟了一眼：“本使不认得这脏东西。”

“那就奇怪了，它若未经过你的手，竹蜻蜓怎么会凭它找到你呢？神龙苏家的追踪术从不出错，神使大人日理万机可能忘了，不妨再仔细想想。”

“你是林胥，早上在殿内结缘，你问起死回生之术，我给你起死回生之术，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对神使不尊。”乩童边说边走上高台，留下一行深深浅浅的灰烬，他恢复了以往的威严，自上而下睥睨众人：“在通神殿撒野，对神使不尊，就是藐视神，修神道的道士不敬神还修什么道！”

“起！”乩童越说越气，随着他一声大喝，高台周围的九座石柱转动起来，雕刻的鱼龙在石柱上游弋，石柱之间遥相呼应，生出一股凌厉的杀机。

大家以为他要降下神罚，胆大的想开开眼界，胆小的想撇清关系：“神使大人息怒，此事与我等无关啊！”

“尔等还不快擒住他，以示诚心！”

说话的人不吭声，他们看看神使又看看卓云，两边都不想得罪：越胆小越怕死，喊几句还行，真要动手就怯了。

卓云笑道：“他们不是傻瓜，不会受你挑唆的。”

“本使替神罚你，何须借他人之力。”乩童挑衅地看着他，指着脚下三尺之地：“此处就是神罚之地，你敢进来受罚吗？”

徐放鹤忙说：“林前辈不要去！”

“毛头小子多管闲事。”陶兰舟白了他一眼，抬脚就往前走：“我去！”

卓云抢先一步冲进去：“陶门主别凑热闹了，神使大人邀请的是我，我要是不去，不就成了缩头乌龟。”不料在他靠近石柱的那刻，换颜咒骤然失效，众目睽睽之下换了一张脸，他从林胥变成了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