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纷飞时 第9章 第九章

秦如雪抢先一步解释：“说你没见过世面，你还真是蠢得可以。这不是术法变得，这是我们御玄宗的凡渡，据说当年掌门是为了方便宗中弟子出岛做任务，所以才造了这样的法器出来，遇水会变成帆船，离水后看起来就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小纸船。”

对于秦如雪的嘲讽语气，柳絮没有计较，而是第一个飞身上了船。船舱内很宽敞，有蒲团和矮桌，环境也是干净整齐的。

赵安之他们三人也随后飞身上了帆船，帆船随风启动，一路向东极岛的方向而去。

“这个法器真神奇。”柳絮在船舱内好奇地四处查看：“你们掌门真厉害，竟然可以造出如此逼真的法器。”

“那当然。”秦如雪满脸自豪，对于自己御玄宗弟子的身份她一直是引以为傲的。

“那… … 能不能让你们掌门也送我一个这样的法器？”柳絮凑到矮桌前，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希冀望着三人。

项忆凉拿起杯盏别开目光轻抿了一口，并不接茬。

秦如雪见自己一直仰慕的三师叔都不开口，于是起身走到窗户边坐下看风景去了。

柳絮见两人如此小气，只好把目光放在了赵安之身上。

赵安之倒是拒绝的很干脆：“你盯着我也没用，凡渡这种东西只有宗中弟子才能使用，至今连外借的记录都没有。”

柳絮愣了一下，随即却弯起嘴角：“既是如此，我就找你们掌门收我为徒，那样他就能给我一艘凡渡了。”

正在吹海风的秦如雪闻声却嗤之以鼻：“你做白日梦呢？我们掌门可不会轻易收徒的，更何况是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项忆凉放下杯盏，呵斥：“如雪，说话不要这么尖酸刻薄。”虽然他心里也觉得掌门收柳絮为徒的可能性很小，可不说出来是对人的礼貌。

秦如雪瘪瘪嘴不再说话，扭头继续吹海风。

赵安之却眉眼含笑，不痛不痒说了一句：“那你努力，祝你好运。”

看这三人反应… …怎么？这掌门收徒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柳絮默默起身挪到船头坐下，翻出那本仙界史书，开始查找那些修仙门派的收徒规矩，她不信自己找不出一条捷径来。

四人赶在太阳还未越过海岸线的时候上了岸，晨曦的空气微凉清爽，赵安之站在岸边对着东方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甩了甩袖子上沾着的露水，“终于到家了。”对于无父无母的他，这里确实就是家。

柳絮环顾四周打量着岛上的一切，岛的周围一片汪洋大海，云雾翻腾间偶有海鸟略过，发出清亮的鸣叫。

岛上处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景色，随处可见的奇特礁石，百年树木，就连沾着露水的花草看起来都是可爱的，蜿蜒的小路上到处铺满了白色的砂石。

她抬头望天，终于到了东极御玄宗，看来她离回归仙界又近一步了。

今日宗中负责洒扫的是惊雾峰毓骁爵的弟子驰洹，在这一辈弟子中排行老二，是秦如雪他们的二师兄。

御玄宗发展到如今共有五代弟子，虽然秦如雪他们都是第三代弟子唐盈天和毓骁爵的徒弟，但为了避讳赵安之和项忆凉这两个掌门弟子，所以他们只能排行御玄宗第五代弟子。

秦如雪欢快地喊了一声：“二师兄，今日你当值？”

驰洹回头看到他们，立刻放下扫帚，抬手行了一礼：“三师叔，四师叔，十二师妹。”

赵安之微一颔首，略过他抬脚踏进了御玄宗的大门。

柳絮犹豫了一下也想跟着他走进去，却被驰洹用手里的扫帚拦住了：“外人不得入内。”

赵安之闻声顿住脚步回身，轻启薄唇：“我们已经提前用传音符禀告师父他老人家了，所以你不必拦她。”

驰洹看向项忆凉和秦如雪，见他们都点了头，这才放心放柳絮进去。

秦如雪直接回碧海峰复命去了，柳絮就同赵安之他们一起回了掌门大殿鸢烨阁。

掌门御卿子今日午时才会出关，柳絮此时还无法见到他。赵安之便把她安排在自己隔壁的房间内，嘱咐她先安心休息，一切事宜等师父出关后再定夺。

赶了一夜的路，柳絮也确实是累了，她随意洗漱了一下，便阖眼躺下了，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时近傍晚。她眯眼算了一下时辰，才猛然坐起，跳下床迅速的套上靴子就快步走向了门口，掌门御卿子应该两个多时辰前就已经出关了，既然想要拜师掌门总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不是。

柳絮拉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常，她抬脚走了出去，四下无人，只有院中的那片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小柳枝，几百年不见，没想到你也来了人界。”一个醇厚的声音缓缓传来。

柳絮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着深灰色道袍鹤氅的青年男子，正温和看着自己。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身着盔甲的影子，随即她笑弯了眼睛问：“你是那个看守仙界阊阖的御江吧？”原来慈航真人所说的旧友竟是他。

“正是，不过我现在的身份是御玄宗的掌门御卿子。”御卿子右手背于身后，左手置于腰前，缓步走到柳絮面前，眉眼含笑。

柳絮大概明白御卿子是他如今在人界的身份，她记得当初在仙界，每次慈航真人带她路过仙界阊阖时，她总能看见手持剑柄站的笔直得他。她当时还疑惑过，那样一动不动站着不累嘛！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柳絮疑惑，自己修炼成人后就这么好认嘛？慈航真人如此，御江亦是如此。

御卿子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轻笑：“因为你额头的印记，这天上地下，六界之内，除了你这个小柳枝谁还会有这个印记。”

柳絮摸着自己平滑的额头，有些不解：“除了我？”

御卿子点头：“当年的你只是有些灵气，却并未修出元神，是慈航真人去取了那颗千年柳树上的第一片柳絮封入了你的体内。没想到百年之后，你竟然真的有了元神。”

柳絮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所谓的应万物而生，若不是慈航真人去取来那片柳絮，那她或许现在依然只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法器，更不会有修炼成人的可能。

御卿子见柳絮有些发怔，开口提醒：“而你这额头的印记就是你的元神所化，以后切莫让旁人随意碰触你这印记。”

“为什么？”柳絮更加不解，之前赵安之与项忆凉都碰触过这个印记，她也没什么不适。

“因为人心难测，当初神族创造人族时大概也没有想到人族有了意识之后，人心才是最难控制的。”御卿子也是后来转世做人之后才明白这些的。

柳絮点头，默默在心里记住御卿子的叮嘱。

“御江，你是不是也要重新修炼，才能回归仙界？”

“我？我可能永远无法回归仙界了。”

“为何？”

御卿子捋了捋自己那还是墨黑色的胡须，抬头看向仙界的方向，终是叹息一声。

如今，再次见到御江，柳絮才算真正了解数百年前的那场战役。

三百多年前，妖族皇子灼严在家族大战中夺得妖族帝位，成为妖族第二十六代妖帝。

他本是上一任妖帝最不待见的一个儿子，或许逆境中长大的他始终都有一个倔强的性子，在得知大哥被任命为下一任妖帝时，灼严眼前浮现的只有曾经被几个兄长欺凌的画面，所以他反抗了，为了成为妖族最强者，他联合魔族二皇子杀死了自己的四位兄长。

灼严坐上帝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仙界发起战争，这是当初魔族愿意帮他的条件，当然他也需要在妖族树立威信，毕竟抢来的东西是需要做出些成就来稳固的，而搅乱仙界是最迅速有效的办法。

仙、妖、魔三族再次掀起大战，史称叱厄之战，整整打了三十余年才得以平息。

那一战虽然仙界最后险胜，但同妖、魔两界一样损伤惨重，战火更是毁了妖魔两界与人界的天然屏障，自此妖魔两族时常在人间作乱，使得人间民不聊生。

看守仙界阊阖的将领御江因看守不利，让妖、魔两族混入仙界，致使三界大战殃及人界，是以被仙帝贬下凡界为人族降妖除魔。

妖、魔一日不尽，他便一日不得重回仙界。

御江领下处罚后便转世投胎到了人界，十三岁觉醒后，他便辞别父母前往人界最东之东的一方岛屿东极岛，创立门派御玄宗，修仙问道，广纳弟子。

数百年下来，人间有了一个传说，想要降妖除魔就去东极岛，想要请人帮忙降妖除魔也要去东极岛，岛上的人会帮助一切被妖魔迫害的人。

渐渐的御玄宗的威名天下皆知，弟子中也不乏有各方城中少主，甚至于王公贵族。

当年战乱初始，柳絮便遗落到了人界，所以她这也是才知道御江被贬下界的事情。

柳絮蹙眉：“可是除尽天下妖魔是件无法做到的事情，六界有六界的秩序，你是无法凭一己之力灭掉一个种族的。”

御卿子释怀一笑：“所以，我早就不执着于回归仙界了，能在人界用不老不死之身为人族降妖除魔，我这一生也算值了，没必要再回到仙界继续那些守护阊阖的无聊日子。”

柳絮已经不记得仙界的日子无不无聊了，但她还是很坚定自己的承诺，飞升仙界，拜入南海圣境。

“对了，御江。”柳絮突然笑的有些谄媚：“我看上你的那个法器凡渡了，可听他们说只有你们宗中弟子才可以使用。要不我来给你做徒弟，你把你那个凡渡送我一个呗。”

御卿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收你为徒当然可以，毕竟当初相识一场，虽然我可能永远回不了仙界了，但慈航真人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那凡渡… …”柳絮绞着手指。

看她那渴望的眼神，御卿子再次被逗笑，这小柳枝修炼成人之后还是挺憨厚可爱的。他从收纳袋中翻找出一个纸船递给柳絮：“给你一个最大的。”

柳絮欣喜接过收了起来，她没想到此行竟然如此顺利，不仅遇到当初仙界旧人，还能毫无阻碍的拜入御玄宗，秦如雪真会唬人，害得她惆怅了半宿。

这时，赵安之也晃晃悠悠从归尘殿走了出来，随意对御卿子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父。”

御卿子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安之，你去告诉你师兄，让他准备一场简单的拜师礼。”

赵安之惊愕看了柳絮一眼，但随即也明白了师父的态度，“是，师父。”

项忆凉接到赵安之的通知有些惊讶，想当初他想拜掌门为师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如愿的，看来这柳絮确实是有些来头的，就连掌门都给了她几分面子。

项忆凉的办事效率还是十分迅速的，隔日就把拜师礼安排妥当了。

掌门再收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御玄宗，那些当初曾幻想能成为掌门徒弟的弟子，个个都伸长了脖子，露出羡慕的神情，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又像赵安之一样走了狗屎运。

拜师礼安排在宗中登雀台举行，柳絮这次的衣着终于不再是自己幻化来的了，而是实实在在的道袍鹤氅，同赵安之他们的一样，是月白色的。

御卿子坐于上首，柳絮提起衣摆拾阶而上，最后站定在他面前，弯腰叩拜之后，她又上前一步跪在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之上，手背贴于地面，她俯首把额头抵在手心里，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弟子拜见师父。”

御卿子虚一抬手，一块象征掌门弟子身份的腰牌便出现在了柳絮的面前。

柳絮抬头，看着虚浮于空中的青铜牌，上面刻有自己的名字，她伸手把青铜牌握入掌心，下面站成几排的弟子都发出羡慕的声音，他们一直以为这第四代掌门弟子的青铜牌不会出现第三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