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大队离十三大队有些远, 陆建明一早起来就去找陆建东借了自行车,打算骑车带林曼回林家。
出发前,他看林曼只往一个布兜里装了十多个鸡蛋, 再放一包红糖心里就有些明白了她对林家人的态度。
其实就这些林曼都觉得浪费, 林家那里除了小弟和大姐两个人,给其他人还不如喂狗呢, 至少狗知道感恩冲你摇尾巴,而林家人, 只会变本加厉罢了。
“好了, 就这样, 走吧。”林曼拎着布袋子道。
陆建明点头边接过布袋子挂到车把手上去,随后推着车等她关门。
俩人出发的早, 出来一路上也没碰见一个人,出出村后的路上更是空无一人。
林曼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迎面吹来的冷风都被陆建明高大的身形给挡完了。
她扒拉来脸上的围巾出来透口气,边又给他提前打预防针,“待会儿到林家你不用多说什么,先听我说。”
也可能一进门就被赶出去了,林曼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怕陆建明回头心里有落差, 她想了想还安慰道:“不用太在意他们的想法,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风声呼呼的,陆建明听不清她说这话时的语气, 很想回头去看看她的表情,但来时林曼亲手给他递了围巾围上, 扭头很不方便。
但他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联想到自身,陆建明心里能理解她的心情, 同时心里泛起了丝心疼。
“好,听你的。”
林曼微微仰头去看他的背影,听到这话眼睛忍不住弯了弯,偷偷伸手攥紧了他的衣服下摆。
……
陆建明骑的很快,一个半小时不到就远远看到了十三大队的村落。
林曼默默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从原主的记忆中扒拉出了林家的位置,伸手给陆建明指路。
路上遇到十三大队的村民,林曼戴着帽子和围巾,而且她变化特别大,压根认不出来,骑车这个青年也脸生的很,他们讨论着这是谁家的亲戚,话题多围绕在陆建明骑的那辆自行车上。
林曼倒是瞧见了几个有些眼熟的人,但也没打算开口跟人打招呼。
直到一路走到林家门口,林曼跳下车,自己上前去推院门,陆建明跟在她身后推着车进门。
林家院子比陆家小的多,房子也是茅草顶的土坯房,一溜挨着三间,侧边加盖两间更加低矮一些的土坯房。
十三大队这边的环境比第六大队更艰苦些,整个村落都没几间砖瓦房。
不等林曼喊人,侧边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端着盆热水正打算洗脸。
两方迎面撞上,林曼先开口道:“四妹,爹娘在家吗?”
林香秀眯着眼辨出了来人,瞬间清醒过来,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林曼的变化,随即目光顿了一瞬,滑到她身后站着的男人身上,又是一顿。
“在,在后院修鸡圈。”林香秀敷衍的回了一句,视线仍落在陆建明身上。
她不知道,原来林二妮嫁的那个当兵的老男人居然长这么帅,再加上听人说还是军官,林香秀心里顿时像打翻了醋坛子一样酸不溜秋的,十分嫉妒林二妮。
她转回视线看向林曼,结果这一仔细打量心里的不平衡更甚了。
林二妮她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林家最好看的姑娘就是她,现在,林二妮的脸比她还要白,眼睛比她还要好看,两人站在一起,衬得她像是个乡下土妞一样。
林香秀刚刚升起的一丝异样心思瞬间不翼而飞,全变成了对林曼的嫉妒,肯定是陆家条件好才给她养的这么漂亮的,要是当初是她嫁给陆家老二,肯定比她还要漂亮。
“三弟不在家吗?”林曼看她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还瞪了自己一眼,不由皱了下眉,“你去把爹娘喊来,我今天过来有事跟他们说。”
“你——哦,等,你等一下。”林香秀一张嘴,差点就骂回去你自己没长嘴吗,敢使唤我去,她还以为是林二妮没嫁人之前呢。
但看到陆建明她就清醒了,迎上那个男人的冷脸,她莫名就自己缩了回去。
林香秀心里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扯着嗓子直接喊人,而是快步走到后院对魏招娣和林父道:“爹,娘,林二妮回来了!”
“谁?”魏招娣正弯着腰挖埋在土里的萝卜,听到这话立马直起了身。
林父手上还粘着补鸡窝的稀泥,闻言沉默着回了下头。
“林二妮啊,她带着陆家老二回来了,人就在前面院子里呢。”林香秀撇嘴不耐道。
魏招娣一听,直接把萝卜和锄头往地上一扔,边往前院走边对林父道:“你等会儿把鸡窝补完把萝卜拿厨房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父已经回过了头,默不吭声的继续干活,比起陆长根这个“老实人”,林父才是真正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真老实人。
他在林家话一向少,魏招娣怎么对几个子女他看在眼里从来不会插手管,她重男轻女使唤女儿跟使唤奴隶一样也当没看见,只有面对儿子的时候才会问上两句,两口子如出一辙的重男轻女。
林香秀早就知道她爹的性格,转头跟着她娘就往前院走。
而魏招娣,此刻满心满眼的想着钱,钱,钱,连心里对林曼的厌烦都褪去几分。
时隔好几个月没见,魏招雄第一眼瞅见院里的年轻姑娘差点没认出来,她也十分惊讶于林曼的变化。
但闺女在她这就是草,除了林香秀,再好的草也还是草,不值一提,不过现在,这草突然镶了金边了,还是有点用的。
“咋,来了也不知道叫人,等着我给你搬凳子坐呢?”魏招娣不管心里怎么想,一开口还是一副强势样子。
林曼还没觉得有什么,陆建明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林曼对林家人无感,一点也不受她的话影响,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魏招娣听完,心底顿时一动,又了主意,她先上下打量一眼陆建明,盘算着他这样一身行头兜里能装多少钱。
“想补办婚礼,行啊,这之前,是不是该把彩礼钱也补了啊?”魏招娣眼一斜,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什么彩礼钱?”林曼冷眼提醒道:“你之前把我送去陆家不就已经收了五十块钱吗?”
“那是下的定金!”魏招娣嚷嚷道,“真正的彩礼钱还没给呢。”
说着又笑起来看向陆建明道:“我也不多要,三转一响再加五百块钱,这闺女我就嫁了。”
林曼听完忍不住就嗤笑了一声,很想回她一句你在想屁吃。随即冷下脸道:“你可真是“亲娘”,别人家卖女儿都没你这么精打细算的。”
“想要三转一响?想要五百块钱?呵,你咋不去抢呢?”林曼早就忍不下去了,为原主感到不值,她有这样的家人,真的还没她当孤儿快乐呢。
这哪里是家人,分明就是一群恨不得把她吸干血的一吸血虫!
有还不如没有呢!
林曼撂下话,转头就招呼陆建明离开,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按你的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以后我跟林家再无瓜葛!”
魏招娣瞪着眼睛看着她走,半晌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林二妮你个赔钱货!你给我站住,我是你娘!我不让你嫁我看你敢出去这个门!”
林曼脚下停都未停,陆建明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推着车出了院门,对林家人的印象一瞬间跌到极点。
就这样的家人,难怪林曼不想回来,简直跟陆家人有的一拼。
“好啊好啊,反了你了!以后我林家就没你这个人!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赔钱货,小贱蹄子!没了娘家我看你被人欺负了往哪回!”
魏招娣的叫骂声传出院子,隔壁邻居听到动静走出来看热闹。
瞧见一男一女走出林家,其中那个年轻姑娘她看着有点眼熟,不敢置信疑惑的问了一句:“你是二妮?”
林曼转头看了她一眼,认出来是平常跟魏招娣关系很好经常一起说别家坏话的妇女,这人以前也没少指着原主说长得不如林香秀云云。
“嗯。”应了一声,林曼坐上自行车后座,陆建明脚下用力一蹬,载着她离去,没再给那人追问八卦的机会。
林家院子里,魏招娣还在叫骂,那人嘴角一拉,探头往里瞅了一眼,撇撇嘴说了句:“人都走远啦!”
离开十三大队后,陆建明骑车的速度慢了一些,他本想安慰林曼一下,但还没开口,突然听到她在身后长出一口气说道。
“还好还好,东西还没拿出来,不然我非气死不可。”林曼碎碎念着,差点便宜了魏招娣他们,鸡蛋和红糖可还要钱要票买呢。
“……”看来是不用安慰了。
林曼说完才发现自己自言自语的说出了声,顿了下才补救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林,我的家人除了三弟和大姐,其他人都这样,以后,以后还是少来往吧。”
“嗯,听你的。”陆建明想到刚才她说的话,十分想回头看一看她现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