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诡事录 第5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

风雨已停。

孟恂倚在马车里看着卷宗。

崔氏一门十二人，尽数被杀，皆是死于崔家剑法，崔家幼子失踪多年，在命案发生前夕突然回家，命案发生之后消失不见。

渤州崔氏，祖上出过不少高官名将，算得上世代簪缨，家族财富颇丰，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淡出庙堂，归隐江湖，协助官府惩恶扬善，济贫扶弱，大有善名。

最关键的是，皇上亲自过问了崔氏灭门一案，然而案发至今已有月余，案典司依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原案典司长已经被贬，孟恂临危受命，被提上这个位置。

案典司主办戴凛跟孟恂交待完案情后紧紧皱着个眉头，配上他小而秃的脑袋和苍老的面容，活像个苦巴巴的核桃。

戴凛握着孟恂的手：“白大司长，你伤刚好，我也不想你去那么远那么乱的地方，只是……这案子复杂，又恐涉及江湖事，实在是……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咱们案典司的未来……就在这一个案子上了。”

孟恂只好去启程渤州。

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了小珠子跟着他。

出发那天，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打消了去牢里探望顾无逸的心思。

只是一路上，总是忍不住想起顾无逸，想起他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等他从渤州府停尸房里出来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珠子已经在一旁吐得乱七八糟。

十二具尸体，分别是崔全和他的妻子过氏、他们的女儿崔芊芊和夫君孙城、奶妈关氏、管家尧先生，府上其它奴仆下人六人。

案发现场干净得离谱，几乎没有过多的打斗痕迹，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渤州州牧应愁这回也是真的发愁，一个多月，他的头发花白了，人也几乎瘦脱了相。

应愁道：“崔家剑是短剑，剑从左下腹刺入，拉倒心口，极快极准，血流地也很猛，所以现场到处都是血，若不是下了几场雨，崔府到现在都还进不去门。

现在嫌疑最大的人是崔全的小儿子，崔晓白。这崔家剑法是家传的，崔家只有崔全和崔晓白会这崔家剑法，崔晓白叛逆不孝，曾被驱逐出过崔府，失踪了很长时间，案发前这崔晓白突然回来了，当时崔家还冰释前嫌一般搞了晚宴……晚宴之后第三四天吧，这血案就发生了……之后崔晓白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处通缉，到现在也没他的任何消息。”

“仵作验过尸了？”

“自然是验过的，不过也没验出来什么，都是一剑致命，没有其他外伤。”

“从崔晓白回来到案发这段时间，崔府上可曾去过什么奇怪的人么？”

应愁苦笑：“崔府每天都有人拜访，没出事的时候谁能注意过这些？不过，崔晓白回来之后，去找过宋玄。”

孟恂道：“御医宋玄？”

应愁点点头。

“他去宋玄做什么？”

“找宋玄，自然是为了问诊。只是……问诊之事为患者私事，宋大夫向来不泄露，故我们也不知道他找宋大夫到底问了什么事。”

“那看来，我只好先拜访拜访宋大夫了。”

“有劳孟大人了。孟大人，崔家是渤州乡贤，为富且仁，若此案不破，就算朝廷不责罚在家，下官这官也是当不下去了。为官一方，却不能保百姓安宁，下官实在，失败得很。”

看着头发花白的应愁，孟恂在心底叹息。

渤州州牧应愁，一介布衣，才名早盛，不满二十便高中状元，升入翰林，然因性格耿介，不屑争斗，一路被贬，直至贬入渤州。

孟恂听过不少关于应愁的事，当年暗卫为铲除异己 ，大肆罗织罪名，残害了不少老臣，应愁曾一个月能上书二十次，列举暗卫罪状，希望皇帝罢黜暗卫侍。然而，最终被罢黜的却是他。应愁离京之时，大笑拂袖，吟诗一首，一时传为美谈。

“我生天地间一身浩然气

蛇鼠本一窝 终有倾覆日”

然而被贬渤州路上，应愁的妻女不堪山高路险，竟双双殒命。

昔日那个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豪气文人，终究还是孑然一身。

看到昔日浩然正气的应愁变成这个愁容满面的样子，孟恂内心实在不安，他拍了拍应愁的肩，正色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真凶，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