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
借着月色,已经可以看到远处从海面上耸立而出的山壁。
连绵起伏的山,横亘在海中,数百里不断。
山峰高陡,水气云雾缭绕其上,仿若仙山道场。
船正缓缓向着群山开去,大家都没有睡,站在甲板上望着不远处的海中山脉。
“那就是十洲云水吗?”
“我们要怎么穿过去?”
“那里好像有水波涌动,应该是有一道一线天。”
“就是这山上有海兽吗?”
“不,海兽不在山上,而在水下。”陈青环刚好从船舱里走上来,回答了众人的疑问:“准确来说,是在水下的山壁上。”
还有人想问些什么,但陈青环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船已经进入了十洲云水域内,请各位贵客务必保持安静。”
孟恂站在甲板上,静静注视着越来越进的山脉。
山脉连绵不见头尾,唯正中有一缝隙,宽约三丈,远望不可见其头。
陈青环的船已经开入了这一道缝隙,孟恂几乎屏住了呼吸。
缝隙两侧的山壁摩天入海,上不可仰其高,下不可视其深,水面下之下的山体呈石柱状,一峰一柱,直插入海。石柱上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幽幽发着蓝光,从海底透上来,像一双双眼睛。
正是在这些石柱上,盘踞着一条条深褐色的巨蟒。
巨蟒的头微微露出水面,上有鳞片,鳞片大如手掌,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之气,随着船往前开,腥臭味愈发浓郁。
有人开始呕吐,又不敢发出声音,跪在甲板上弓着身子,紧紧捂着嘴,脊背一弓一弓的,像个发情的海马。
船开得很慢,天地之间,一切寂静,甚至连水波流动的声音都极轻极低。
突然,从船上飞出一只铁手,坠入海面,打在一根石柱之上,又迅速撤了回来。
铁手落水的声音,在这无比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分外刺耳,众人纷纷向铁手的主人看去。
铁手的主人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发出了很大声音,收了铁手,取了铁手里握着的东西,细细看着。
陈青环脸色发青地冲道少年面前,拽住他的衣领,怒视着他。
少年一把甩开陈青环的手,轻声道:“团龙蟒罢了,已经冬眠了,根本不会那么容易醒。”朝陈青环摊开手,道:“这水下山柱上的东西,叫做一潭星,都是极罕见的宝石,团龙蟒就是靠吸食这些宝石的灵气过冬。你不要,我们还想要呢。”
少年的掌心里,躺着几颗闪着蓝光的宝石,十分耀眼,像是星光坠落。
少年收起宝石,又向海中抛下铁手。
团龙蟒果然没有醒,连动都没有动。
众人面面相觑,胆大的人也开始学着少年的样子去山柱上摘取宝石。
各种各样的武器被抛入水中,钉在山柱上,带下宝石。
更有人直接跳入海里,潜游到山柱旁,紧紧挨着团龙蟒开始徒手摘取宝石。
本来寂静的十洲云水,一下子变得喧哗起来。
众人看不到的是,深海之下,团龙蟒的另一端,仍是一个巨大的蛇头。
深海漆黑一片,水上的声音通过水波的震动一点点传了下来,无边的黑暗中,一双大如灯笼的竖曈兽眼猛地睁开了。
陈青环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白,她冲向船舵,一把抢过舵盘,拉紧风帆,船猛地开了出去。
虽然水面上的蛇头却一直闭着眼,但山柱已经开始发出沉闷的巨响,那首先被少年射了铁手过去、现在被最多人围住的山柱,已经开始微微晃动。
众人察觉异样,纷纷收回了武器,本来围着山柱找宝石的人,也纷纷散开,小心翼翼地朝船游回去。
团龙蟒缠在山柱上的身子,明显开始动了,本来是缓慢的蠕动,然后速度逐渐变快,海水甚至被搅动出了漩涡。
漩涡愈转愈快,还没有游开的人都被吸进了漩涡边缘,几乎要被漩涡吞噬。
突然,漩涡的势头猛地一滞,一个更大的蛇头猛地从漩涡中心探了出来,睁着一双黄澄澄的竖瞳,吐着长长的信子,于此同时,停在水面上的蛇头也睁开了眼,两个蛇头,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注视着所有的人。
良久,终于有人爆出尖叫,飞快朝船游去。
可惜,船在陈青环手里的速度飞快,根本追不上。
孟恂站在船尾,眼睁睁看着一对蛇头扎入海中,又拔出水面,血盆大口带起高声惨叫的人,抛到天上,落入嘴里,消失不见。
山石摇晃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团龙蟒开始苏醒。
那锦衣少年瘫软在甲板上,一潭星散落在他的脚边,他无措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陈青环道:“双头团龙蟒,是这十洲云水才有的海兽。对水面上的声音不敏感,但对传到水下的声音很敏感。”
锦衣少年道:“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陈青环冷冷道:“这些海兽马上就都会苏醒,如果我们逃不掉,我就先用你来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