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诡事录 第10章 藏龙卧虎宋家府

红色的灯笼撤下来，换上白色；还未来得及挂起来的红布，收了起来一团一团地堆积起来，又专门扯起一块白麻盖住。

张进疾步穿过又白又红的长廊，走进宋玄的屋子，哀恸道：“宋大夫，宋大夫，宋大夫你怎么就……就走了呢！这叫我们如何跟渤州子民交代呢！”

欧阳菡道：“张大捕头能查明真相，便是对渤州子民最好的交代。”

章存之见来的只是一个捕头，似乎有些不满，皱了皱眉道：“应大人呢？”

张进道：“最近东山上出了大命案，有个茶馆里死了好几个人……应大人去东山了，今早刚走，明日才回……唉，多事之秋，我们应大人实在分身乏术，不过……”张进瞅了瞅孟恂，笑道：“还好孟大人在，不知道孟大人对此案有何看法，张某定当配合好孟大人！”

孟恂道：“张大人不必客气，情况张大人是否已经了解了？”

张进点点头，媚笑道：“来报官的小倌们已经跟我说了大概情况……孟大人，您看，这宋大夫的尸体要不要仵作来验？”

孟恂还没有说话，章存之就抢道：“不行！”

欧阳菡道：“必须验！”

张进面露难色：“孟大人……这……您看……”

孟恂看着章存之道：“章大夫，既然你们对宋大夫的死因有争议，为何不验尸？”

章存之道：“为何不验尸？先生行医一生，上治天子，下救百姓，本来应该长寿百岁入土为安，如今不仅不得长寿，甚至连尸身都保不全，孟大人，你叫我如何接受？”

欧阳菡冷笑道：“先生死因未明，就算完身入土，也怕是入土难安。我看……你是为了袒护孟晚吟才不让验尸的吧！”

章存之怒道：“黄毛丫头！你懂什么！”

孟晚吟突然道：“验吧。”

章存之道：“晚吟……”

孟晚吟笑道：“菡儿不是说了，在我房间门口发现了黑桑子的药渣，怀疑是我害死了师父么？若是不验尸，如何还我清白？”

章存之道：“可是……”

古清河苦笑道：“师兄，便就验尸吧，今日不验，日后……以菡儿的性子，她不是没有可能把师父的尸体挖出来自己验。”

章存之瞪着眼睛道：“我看她敢！”

嘴上这样说，可章存之心里知道，欧阳菡肯定敢。

孟恂叹口气道：“好了，既然如此，便就验尸。不过，验尸之事可以等到明日，今日毕竟是宋大夫的寿辰，验尸总是不太吉利，章大夫，可同意么？”

章存之犹豫了片刻，道：“那便就按照孟大人的说法来。”

虽然死了人，厨子还是准备了晚饭。但为了不显得铺张，饭菜都很简单，大家也都零零散散坐着。

每个人都好像失了魂般地，低头自顾自吃着饭，还有细微的啜泣声不知从哪一桌传来，气氛无比凝重。

孟恂到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已落座了。他环视了一圈，觉得自己似乎坐到哪一桌都会打破悲伤吸引关注，便带着小珠子坐到了角落。

小珠子看了看大家，低声道：“孟大人，你说宋大夫真是被害的吗？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杀了他？”

孟恂道：“如果他真是被害的，按现在的证据，似乎我也只能怀疑孟晚吟了。”

小珠子插嘴道：“可孟大人，那孟姐姐，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孟恂敲了下小珠子的头，道：“小色鬼，你是看人家漂亮，昏了头了吧？”

小珠子的脸又红了，结结巴巴道：“我看她一直在哭，感觉和宋大夫感情很好，应该不会杀人才对。”

孟恂回忆着孟晚吟，想起她手腕上的镯子，道：“她是不是和宋玄感情很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很有钱。”

“因为她诊金收得很贵！”一个戴面具的男子突然坐到孟恂身边，接话道。

这面具男自然就是崔晓白。

孟恂来了，宋玄死了，顾无逸虽然烧得晕头转向，但还是让崔晓白来打听打听情况。

宋玄毕竟是名满渤州的大夫，就算顾无逸不提，崔晓白自己也会来关心关心。

只是，相比于宋玄，顾无逸似乎更关心孟恂，他跟崔晓白说：“帮我看看孟恂是否还康健，不要跟他提起我。”

崔晓白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俊俏男子，看他一副光风霁月一看就没干过什么坏事的气质，猜想他就是孟恂。

孟恂打量了一下崔晓白，道：“阁下是？”

崔晓白掏出一块从阿兆身下摸下来的腰牌，低声道：“百人卫特使，出来办事。”

黑色的腰牌，小楷细细刻着“百人卫”三字，一颗碧绿的玉珠串在腰牌的带子上。百人卫等级森严，能在腰牌上串绿珠的只有一个人——统领阿兆。

孟恂忙颔首道：“见过兆统领。”

崔晓白道：“低调，我此番押送的犯人身份十分特殊，不好给太多人知道。”

孟恂恍悟道：“那后院住的，便是兆统领和那犯人吧？”

崔晓白点点头：“我要把那犯人押去蒙重岭，可走到这里，那犯人突然害了病，便带他先医治医治。”

孟恂笑道：“兆统领倒是仁慈。”

崔晓白道：“过奖，过奖。”

孟恂道：“方才朱先生所说的诊金，是怎么一回事？”

崔晓白道：“这孟晚吟呢，有一门独创的药，叫白花凤尾散，有极好的止血止痛、愈合伤口的功效，她就是靠卖这药，赚得盆满钵满。”

小珠子道：“既然孟姐姐自己的医术这么好，还能赚到钱，她肯定不需要那《渤州医略》吧？所以她应该不会杀宋大夫吧！”

孟恂叹道：“就算她想得到《渤州医略》，她杀了宋玄也没有什么用。”

小珠子愣住了，确实，杀宋玄，和得到《渤州医略》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关系。

崔晓白道：“她万一是报复呢？”

孟恂道：“你是说，她知道《渤州医略》没有传给自己，便怀恨在心？”

小珠子道：“这怎么可能？孟姐姐不是还质疑那贡风来觊觎《渤州医略》吗？”

崔晓白道：“贡风来这人倒确实可疑得很。”

孟恂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他莫不是荆湖贡氏的人？”

崔晓白点点头：“他是贡云起的弟弟。”

孟恂叹道：“荆湖贡氏，百年医家。自从宋玄辞官，这贡云起就是当之无愧的太医院第一人了。想不到他的弟弟竟在这里拜外姓为师。”

小珠子道：“既然他家里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学医呢？”

崔晓白摇摇头道：“这就是他的可疑之处了，要赖孟大人查明清楚了。”

小珠子道：“那个胖大总管呢，他不想让仵作验尸，他看起来也很可疑。”

崔晓白道：“他嘛，也跟这《渤州医略》有点直接关系了。孟大人，你可知道两年前的春月渡疫病？”

孟恂点头。

春月渡，是燕子川的一个渡口，两年前，不知从哪里开来了一只船，船停在春月渡，船上之人都得了重病，浑身皮肤溃烂，咳血至死。这疫病很快从这条小船上传到了整个春月渡，又由春月渡传到了整个燕子川。

当时这船停靠春月渡时，渡口恰好有个名医，他看出了船上之人有疫病，便极力奔走，疏散了人群，阻断了春月渡往来船只。

这才让这疫病停留在了燕子川，如果这疫病出了春月渡，必会沿着燕子川扩散，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名医则一直留在春月渡守城守人，不出一个月，官府派出的大夫甚至还没到，他就发现了可以治疗疫病的药方，一时被燕子川百姓奉若神灵。

崔晓白道：“章存之，就是凭一己之力治好了燕子川一城百姓，克制春月渡疫病的神医。”

小珠子道：“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也要拜在宋大夫门下当徒弟呢？”

崔晓白道：“听说，当年靠章存之药方活下来的百姓，很多都得了一种怪病，三到五年内会变得痴傻。章存之用了很多种办法，也无法改变这种情况，但据说宋玄这本《渤州医略》里，记载了可以改善这种后遗症的方法。”

孟恂道：“他这些徒弟倒真是藏龙卧虎啊……那古清河又是什么来头？”

崔晓白想了想道：“他倒是没什么来头，不过他性子温良，颇有些悬壶济世的风度，什么人都治，什么病也都治，一手针灸之术，神鬼莫测，上到内伤骨折，下到头疼脑热，几乎全能扎好。”

孟恂笑道：“朱先生对这宋府上的人事倒真是清楚。”

崔晓白颇有些尴尬道：“我来了几天了，也都是听府上下人聊的。”

孟恂道：“不愧是经商之人，果然八面玲珑。”

崔晓白笑笑，转移话题道：“我也就是好奇，随便听听……孟大人，这凶手你什么时候能抓到啊？”

孟恂若有所思道：“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他杀呢，要等到明日仵作验过，很多事情或许就会有定论了。”